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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堯摸着自己的心跳發誓，查高考成績簡直超越了對答案、表白和劇烈運動的激烈程度啊，那小心髒撲通撲通的，擺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跳出來的架勢，搞得林堯的手都不敢離開胸口，生怕自己不按着，它就要離家出走了。明明坐在空調間裏，溫度也打得很低，但是手心卻開始冒汗，滑溜溜的，差點連手裏的鼠标都要飛出去了。輸完準考證號和密碼，林堯深呼吸了好幾次，顫抖着按下了登錄鍵。網頁刷新得很慢，林堯的心随着加載的進度條被吊了起來，瞬間跳得更快了。10秒鐘以後，網頁還沒加載出來，林堯刷新了一下，心中的緊張感随着這份空白慢慢減少，在他大概按了10次F5之後，頁面終于跳了出來，成績比林堯自己估的低一些，但是偏差不大，應該足夠被他的第一志願錄取了。

話雖這樣說，但是等錄取的時候林堯的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忐忑，有時候可能早上一醒來就要刷新一下錄取的頁面。林堯的第一志願填的是鄰市的一所二本院校的新媒體專業，之所以選擇這所院校是因為該學校開設了攝像相關的專業，且名聲比較大。林堯本身對攝像就挺感興趣的，但是因為沒有參加藝考，所以不能直接報考這個專業，于是他就用這樣的方式“曲線救國”。

有一天早上醒來，他迷迷糊糊地按亮了手機，習慣性地登上了查詢的網頁，發現他的第一志願已經将他錄取了，他擡手揉了揉眼睛，手機的亮度太亮了，刺得他的眼睛半眯着，半睜半閉間，他又刷新了一下頁面，頁面上大大的“錄取”讓他的瞌睡蟲褪去了一半，之後他放下了手機，閉着眼睛把毯子裹在身上，躺着打了幾個滾，嗚哇，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在感到踏實的同時，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覺，他嘆了口氣，就當作自己是做了一個很公平的等價交換吧。

“對不起。”林堯看着天花板，很小聲地說。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欠那個人一句道歉的，擅自把他當作一個可以被犧牲的籌碼，這樣的自己真的很自私。

但是在這之前，他都不敢去觸碰和那個人有關的那些回憶，他怕情感的洪流會将他淹沒，在某個不知名的洶湧的浪頭裏，他可能就會屈服就會示弱，可是他又有什麽資格回頭呢。明明當初紅着臉和他說喜歡你的時候，心裏是想着要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逗他開心，讓他快樂的。結果卻是自己把他給抛棄了，帶給他傷害和難過。而且林堯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他害怕去面對餘子琛，他害怕知道那個人在恨他。

曾經那個對着他笑得很好看的人，那個會擡手揉亂他精心打理的發型的人，那個會在午飯後攔着他不讓他去買零食，生怕他吃撐了會不舒服的人，那個在圖書館裏看到他打瞌睡的時候，會側身幫他遮擋陽光的人，那個在記憶裏比西瓜的最中間一塊還甜的人，已經被他弄丢了。

“最後沒幾個鏡頭了，大家再堅持一下。”導演翻了翻分鏡，擡起頭來對片場的各位說道，昨天熬了一個大夜，快天亮的時候，大家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下，沒幾個鐘頭天就亮了，又被叫起來開工，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晚上在生活區邊上的飯店定了殺青飯，大家都來啊。”制片姐姐大清早給大家買來了早飯，這會又忙着通知殺青飯的事，“每人兩個包子，一葷一素，加個豆奶，大家自己來這邊拿。”

“又是包子，哎。”負責燈光的學長嘆了口氣，“小柔，以後跟組能換換花樣不？”他嘴裏叼着豆奶，湊到制片身邊，向她抗議。

“行，那下回給你們買雞蛋餅呗。你別廢話了，趕緊吃完趕緊開工，我還想早點回寝室補覺呢。”

“來個人幫我架一下機子。”聽到攝像的學長在喊人，林堯放下了手上的豆奶，趕緊把包子往嘴裏胡亂一塞，就趕過去幫忙。

林堯想學的是平面攝像，但是進了大學以後，被攝像專業的學長拉着稀裏糊塗地跟了幾次組，大都是幫學長學姐拍作業的，林堯在裏面幹的都是攝像助理的活，有時候也幫着打光，舉舉反光板，甚至實在缺人的時候，林堯還會被叫去舉錄音杆。找他幫忙的學長學姐也都挺照顧人的，知道他想學平面攝像，也都會介紹人給他認識。上了一年半的大學，林堯過得格外充實，在學習專業之餘，通過跟組建立人脈關系，之後還偶然獲得了平面攝像相關的工作機會，有時候還會兼職去拍拍淘寶模特，那邊給的工錢也都挺合适的。

“卡。”導演的一聲“卡”讓林堯回過神來，最後一個鏡頭終于拍完了，可以回寝室補覺了。

“晚上記得來吃飯，具體地點時間看群裏通知。”制片姐姐小柔再次提醒大家。

林堯跟着學長，提着腳架，和大家打過招呼以後就回寝室去了。

“來來來，辛苦大家，我敬各位老師一杯。”導演是個大四的學長，這是林堯第一次跟畢業組，拍攝周期比以前長，熬了好幾個通宵，但是學到的東西也格外多。不過這估計也是林堯最後幾次跟組了，之前跟組時認識的一個燈光的學長，畢業以後自己開了個工作室，他覺得林堯做事麻利人也挺靠譜的，就邀請他過去學習學習，打打下手，也算是份兼職吧，所以之後他可能就沒空跟組了。

這個畢業作品拍了小半個月，這會終于殺青了，大家倒是生出一些不舍來，舉着酒杯，相互拼酒，擺出一副今天不醉不歸的架勢。

“胡也旭，你把林堯還有李恺亦送回去吧。”小柔把各位醉漢都安排好以後，就去前臺結賬了。

“哎好，林堯，恺亦，走了走了。”

三個人中林堯喝得最多，李恺亦就是有點飄，林堯直接連直線都走不了了，臉也紅撲撲的。

醉醺醺的林堯看見對面走來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下意識的就拉住了他，定睛一看，又覺得不對，趕緊松手，他身後的胡也旭也趕緊拖着李恺亦跑上來，拽着林堯和人家道歉。

“我我我，想打個電話。”林堯從口袋裏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卻發現早就沒電關機了，于是他晃晃悠悠地轉了個身，竟然厚着臉皮問剛剛的那個男生借手機。

“喏，我的給你，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喝醉了，打擾你了，不好意思啊。”胡也旭趕緊把自己的手機塞到林堯手裏，然後又和那個男生道了個歉。

“不要，你的。可以，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林堯軟軟地拉着別人的衣服，那個人皺了皺眉頭。

胡也旭見狀趕緊把林堯的手拉回來，想趕緊把這個醉鬼拖回寝室去，不要再在這裏發酒瘋了。

“拜托拜托。”

“那個，要不您就借他一下吧，我保證我們真不是騙子，他真的是喝多了，對不起啊，實在是聽不進勸，真不好意思，那個我一會把電話費微信轉給您吧，您看行嗎？真是不好意思啊。”胡也旭實在是搞不定這個醉鬼，沒辦法，他只好厚着臉皮幫林堯說情，心裏又尴尬又忐忑，真想暴打林堯這個酒品不好的大傻逼。

那個男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麽黴，遇上這個一個死纏爛打的酒鬼，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只見林堯拿着他的手機，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看上去好像還不知道加撥了哪的區號，不像是本地號碼。

“喂。”林堯把電話貼在耳邊，接通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子都弓了起來，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咪，語氣裏帶着一絲期待。

“Hello.This is Cathy .And....”電話那頭的女聲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大串，林堯都沒聽進去，他的腦子有點發蒙，他又看着手機屏幕背了一遍號碼，确定沒錯以後又小心地将電話貼到耳邊。

“Hello?”還是剛剛那個清亮的女聲，林堯急急地挂斷了電話，把手機往那個男生的手裏一塞，轉身就要走，還好胡也旭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領，林堯只能慢慢地在原地蹲下來，他把頭埋在膝蓋裏，悄悄地紅了眼眶。

“哎，真不好意思啊，我加一下您的微信，把錢給您轉過去啊，不好意思。林堯，你還好吧？”胡也旭匆忙加了對方，道了個歉，轉身看見背後縮成一團的林堯，忙詢問他的情況。

林堯胡亂地抹了把眼睛，刷得一下站了起來，“沒事，咱快回去吧。”起勢猛得他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還好被旁邊的李恺亦揪住了。

“林堯，就你這酒量以後少喝吧，跟爸爸杠啥？”李恺亦喝醉了就喜歡滿嘴跑火車，他逮着林堯就是一頓損。

“呵，誰是爸爸呢。”林堯也不甘示弱。

胡也旭拿這兩個傻逼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拖着人就往寝室跑。

那晚回去以後，林堯就開始感冒發燒，在寝室裏躺了好幾天。室友們都說林堯就是太拼了，跟組熬了幾個大夜，平時還強撐着去上課，殺青飯上又喝了個爛醉，把身體給搞垮了。

林堯躺在床上，感覺意識已經飄在空中，眼皮也沉得擡不起來了，他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之中，在夢裏他想起了大一剛來學校時發生的一件事。

他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個冬天，格外得冷，很多生活用品都還沒備齊，于是他翹了一天的晚自習，跑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不到15分鐘，他就拎着東西從超市裏走出來，左手一個熱水壺，右手掂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回去的路上有一家水果店的喇叭大聲地放着，“柚子5元一個，進口香蕉10元一斤，柚子5元一個……”

他也閑着沒事，進去晃悠了一圈，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麽特別想吃的水果，最後他在冷櫃前停了下來，冷櫃裏擺着好幾個切開來半個半個包着保鮮膜的反季西瓜，他怔怔地看了一會，把熱水壺移到另一個手裏提着，空出一只手撈起這半個西瓜，利索地付完錢拎着瓜就往寝室走去。

回到寝室，放下東西，林堯從環保袋裏找出剛剛在超市裏買的不鏽鋼調羹，在衛生間裏用水淋了一下之後，彎着腰把西瓜從地上提起來，他撕開保鮮膜，用調羹舀了最中間的一塊，塞進嘴裏，木木地嚼了幾口，他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下，感覺湧到舌尖的味道都是麻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想要沖出眼眶，但是他生生地忍住了，他咬緊牙關，握着拳頭，帶着顫抖的哭腔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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