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傳銷卧底
安忻的手指蜷縮着,修剪得粗糙的指甲在手掌上劃過,帶着鈍鈍的痛感,安忻嘴角洩出了一絲悶聲,知道指甲勢必是在手掌的紋路上劃出了幾條血痕,帶有略略的麻癢。
“王八蛋”将那被綁得緊緊的人的頭發給撩開,露出了一張含着憤恨的臉,這少年的年紀很輕,約莫十三四歲,安忻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如墜冰窖,這是他認識的人。
在進了網管所第一天時給他臨時安排的室友就是他,他們有過不短的交談,因此也了解到唐宜君父母雙亡,最後被一直看不慣他的姨媽以叛逆為由拐送進了唯愛網管所。
當時安忻自己進去網管所時雖心有不甘,但也未多加掙紮,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父母眼中露出的狠厲和決然,他們就像在扔一只讨人嫌的寵物一樣把他随意丢進了網管所,這是他所預料到的。既然一切都已成定局,反抗又有何用呢。
但宜君不一樣,他是在上廁所時候被幾個壯漢硬生生給綁了送到裏邊去的,他掙紮,被繩子勒出淤青血跡,那幾個壯漢還眼都不眨地給了他幾個耳光,臉上紅腫了一圈,被繩子綁了大半天運到了網管所。到時傷口發了炎,高燒不退,直到入所的第二周才下了病床。
“王八蛋”捏住宜君的下巴,使得他發出吃痛的一聲,全身都戰栗起來,眼神依舊是恍惚的,帶了焦黑的針孔的那雙手也止不住地哆嗦。
“王八蛋”将他的身子扯了過去,站立在他兩旁的人早已經将電源打開,就等着人上鐵椅,仔細看看,作準備工作的人神情似麻木似欣悅,與“王八蛋”表露在外邊相似的表情就像是看着只處在籠子裏的活體小白鼠,數個相仿的視線打在身上,全身都要起了雞皮疙瘩。
“王八蛋”用教鞭輕輕地在宜君臉上抽打,手一抖,紛紛揚揚的紙張飄了出去,人群站得密集,不少人都下意識接住了從日記本上撕扯下來的紙,不過他們眼眸混濁而朦胧,想是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安忻也接住了一張,他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個徹底,這電刑……宜君已受過了,那受的就該是其他人了。
那紙上畫着由一個個花紋拼接出來的圖案,而在下方,寫着用電腦打印的字,他心裏一片明朗,竟有種釋然的感覺。事情很明了了,他曾與宜君一起創造了這樣的文字,卻不知道宜君是怎麽暴露出來,以致連累了他。
“我們這個小朋友很不老實,他竟然私底下咒罵一切為了你們好的會所。”“王八蛋”自顧自的說,眸中濃墨重彩,黑色粘稠而惡心,他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拍了拍宜君的腦袋。“不過他很聽話,交代出了撺掇他的人,他的共犯,安忻同學—你很得意對吧,認為我們奈何不了你?—”
當真念到他的名字時,安忻什麽感覺都沒有了,渾渾噩噩地被早就蹲守在旁邊的人給押了上去,他看見下面烏壓壓人群麻木朦胧的眼神,也看見宜君嗚咽了一聲,頭埋的更下去,雜亂的頭發散落在頸間。
一個一個的針頭依次插入他手背上的血管,有些刺痛。
他等待着痛苦的來臨。
但痛苦卻沒有降臨在他的頭上,安忻以為自己的感官麻木了,感覺不到超出太多的疼痛,'卻忽地對上喬澤清明得可怕的眼神,西澤接着人群的掩護動了動眼角,他相信安忻是看得懂的。
安忻的身體開始痙攣,他裝得像極了,臉上的每一絲線條都像經過刻意的雕琢,入骨三分,他顯得痛苦而迷茫,在電刑作用下痛苦,因藥物發揮它應有的效果而迷茫,“王八蛋”看着這一切,臉上波瀾不驚,眼底的火焰灼熱而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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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身處施虐者的地位而愉悅。
那若是有一天,他站在被虐者的地位上,他那張臉上又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呢?安忻無不快意地狠狠地想,他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将痛苦和迷茫诠釋得棒極了。
安忻很快在心底敲響了警鐘,他發覺自己不該這麽想,若是變成那樣,那他與“王八蛋”還有區別麽?何況他身處這樣的境況卻無能為力,安忻微微揚起嘴角的弧度,他不知道喬澤是怎麽做到讓他免受入骨的疼痛的,但他很感謝他們。
心裏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也許,他們這兩兄弟會得到終結一切的方法。
肖恩在玻璃房那站了很久了。
她感覺到厭倦,坐在她面前的人統一只有一個表情,非常假的微笑,但陪着孩子們的家長似乎很樂意看到孩子往“好的”方面改變,他們對着網管們言笑晏晏,眼裏通常只透露出一個意思,感激。肖恩覺得這真是荒謬極了,只浮現在表面的乖順與柔和難道是件好事麽,就算他們那個世界教育并不像這裏一樣大面積普及,她也知道這樣的養法通常只會造就很多個表裏不一或是內心陰暗的家夥。
肖恩第一眼就看到西澤和喬那兩個禍害,他們再好認不過,一個死矮死矮,一個睡眼惺忪。西澤看見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驚喜,而後表情回歸到和四旁人沒什麽不同的模樣。
陸陸續續走進來許多二樓學生,一樓的陸陸續續出去了,肖恩可以明晰辨別出一二樓學生的差別,二樓的普遍都表情呆滞,連笑容都很少。
“他們被注射了藥物。”西澤微微張了張口,用唇形回複肖恩。
網管們一個個先念學生的名字,再念家長的名字,讓他們坐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喬不會發出太多的意見,他更樂意不間歇睡覺,西澤就低着頭,頭發散下來,給人內斂的錯覺。
“你是我的家長?”
“啊,是這樣沒錯。”
“那你什麽時候把我弄出去。”西澤絕口不提喬,他巴不得喬被丢在這裏邊,“我們這裏不聽話的會被電刑。”
肖恩可以從他的唇形判斷他要說出的大概是電刑,她絲毫不感到意外,能造就這樣的學生的怎麽可能是正經手段?
“這對你沒用。”肖恩中肯地回答到,眼底甚至洩出一絲笑來。
他完全能用小法術将電線與自己的皮膚隔絕,這電刑對他自是毫無用處。
“但這樣完全沒辦法找其它人。”西澤耍了個小心眼。
“不用,我已經找到一個了。”肖恩似笑非笑,“你就乖乖待在這兒吧,總得來說我沒辦法把你們兩弄出去,你們想出去,就得收集點證據,從根本上扳倒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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