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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峪章以為安明知說的過兩天走,至少會提前跟他說一聲,可這天他在公司忙了一天,回到家人就不見了。

鄭桢桢前兩天已經跟她母親去南半球度假,鄭峪章回家時只有鄭予陽在客廳裏哭,阿姨在邊做晚飯邊給他沖奶粉,忙得騰不出來手哄他。電影播完了沒有人來幫他換,鄭予陽爬上樓梯去找安明知,才發現哥哥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

明明他睡覺之前安明知還在他的床邊,抱着他教他識字,親親他的額頭。鄭予陽吧唧着小嘴滿足睡下,還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夢裏有父親,有哥哥,還有哥哥的小蛋糕,是香橙味道的。

醒來後,阿姨哄着他看了部動畫電影,等他再去找哥哥,哥哥已經不見了。他跑着把每一個房間找遍,都沒看到安明知的影子,直到父親回來。

鄭峪章還沒進門便聽見了他的哭聲,一開門鄭予陽就蹬着小短腿向他跑過來,哭喊着:“嗚嗚爸爸……”

鄭峪章将他抱起來,問他怎麽了。

他表達能力還不強,又是哭着,抽噎着說了許多,鄭峪章也沒聽明白。阿姨從廚房拿着他的奶粉出來,對鄭峪章說:“小少爺是要找安先生。”

鄭峪章還渾然不知:“他不在?”

阿姨一愣:“安先生下午走了啊,說要去外地拍戲,估計這次要走好久呢,我看他收拾了很多東西。”

“他走了?”

“是呀。安先生沒跟您說嗎?”

鄭峪章顧不得懷裏還在抽噎的鄭予陽,把他給阿姨,跑上樓去看,果然人已經不在,房間空蕩蕩的,櫃子空了一半。

安明知根本沒跟他說。

他坐在雙人床上,心底湧出一股說不出的煩躁,氣得捶床。他不是氣安明知,他氣自己。

等冷靜下來,鄭峪章拿出手機給安明知打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始終沒人接,打了三遍都是如此。跟他那天一樣,不關機,不接也不挂,就讓它那麽響着,始終揪着人的心。

鄭峪章現在是真的體會到了安明知當時的心情,更別說他晚上打的電話是林伊接的,該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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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鄭峪章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一直以來,無論在事業上還是感情中,他始終可以做到運籌帷幄,可現在他不再有恃無恐,因為有可能安明知真的不再愛他。

這讓鄭峪章慌張,比丢掉了上千萬的合同更慌張,工作上犯下的錯誤可以彌補,而在感情中不行。

他不确定安明知是攢了多少失望,最後才選擇了這樣離開。

林伊并不是他們之間最重要的問題,只不過是壓塌屋頂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之間的感情才是最大的問題。

鄭峪章一直不願意告訴安明知鄭予陽的母親是誰,安明知失望過後只好把工作放在了感情前面。他愛鄭峪章,所以在鄭峪章面前才更加拘謹,更加小心翼翼,以至于讓鄭峪章誤會他害怕自己。鄭峪章也愛他,所以無法接受他跟別人親近,跟他人說說笑笑,卻與自己冷面相對。

他們缺乏溝通,缺乏理解,缺乏信任與包容,他們對彼此的愛變成了利刺,最後不僅刺痛了自己,也刺傷了對方。

過來一會兒,鄭峪章給魏明打了個電話,安明知的劇本和行程都是魏明安排的,安明知的去向他肯定知道。

魏明接到鄭峪章的電話有點意外:“鄭先生?”

鄭峪章直奔主題:“安明知去哪兒拍戲了?去多久?”

魏明說:“明知是接了部新戲,不過下月初才開拍。他的戲份不多,差不多一個星期就能拍完。”

“下個月初?”

“對。”魏明有點擔心地問,“怎麽了嗎?”

鄭峪章沉默了幾秒,安明知根本不是去拍戲,只是想躲着他。

“我聯系不上他了。”

這回輪到魏明不說話了。那天安明知給他打過電話後,兩人沒再聯系過,所以他甚至還不如鄭峪章清楚安明知的去向。

魏明忍不住問:“鄭先生,我冒昧問一句,是你們感情出什麽問題了嗎?”

鄭峪章:“是,可能他想冷靜一段時間。但是我現在必須要知道他在哪裏。”

他可以看不見安明知,但他一定要知道安明知是否安全。

“那我試着聯系一下他。”

挂了電話,魏明立刻翻出通訊錄給安明知打電話,就算不是為鄭峪章辦事,他也要時刻保證自己藝人的安全。

電話通着,但沒人接。

魏明又給項雪打了電話,項雪電話正在通話中,等了幾分鐘他再打過去問,項雪說鄭峪章剛給她打過,但安明知已經好久沒聯系過她了,她也不知道。

鄭峪章快要崩潰。

“他簡直是意氣用事!哪有這樣的,要走連一聲招呼也不打!”

鄭予陽剛哭得停下來,又被他吓得哭了起來。

阿姨忙哄他,說:“安先生走的時候挺正常的,他說去拍戲我就信了,誰知道……”

“電話也不接!萬一出點事怎麽辦啊?!”鄭峪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雙目通紅,血絲遍布,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腦袋裏亂哄哄的。

他根本不敢想萬一安明知出點事該怎麽辦,就像他在美國車禍那次,沒人能提前預知,更沒人能阻止得了。

鄭峪章只能無力地站在手術室前,等待着醫生的宣判。

他打了一圈電話,沒人知道安明知的下落,他甚至給倪虹耀打了電話,同樣是一無所獲。

等鄭峪章坐下來冷靜了幾分鐘,想給安明知的朋友打電話問問,才發覺這些年安明知幾乎沒有朋友。

除了拍戲,他的時間幾乎全花費在了鄭峪章和一對兒女身上,桢桢是他看着長大的,鄭予陽是他親自照顧到這麽大的。安明知性格很孤僻內斂,沒工作的時候他更喜歡呆在家裏,拍戲是他唯一認識新朋友的機會。

他熱愛且珍惜自己的演藝事業,但因為鄭峪章,他主動放棄了很多。

安明知帶走的東西不多,幾件衣服,還有一些日用品,幾張照片,兩本書,跟平時出差拍戲沒有區別。可當鄭峪章回到他們的房間,仿佛半點他生活過的痕跡都沒有,桌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留下。

原來這些年,安明知的物品還是少得用一個行李箱就可以裝得下,在他想要離開的時候可以随時打包帶走。就如他剛來時,只帶來了個行李箱,和他們共同養的幾盆花。

鄭峪章還記得,那是安明知出車禍的第三個月,他們從美國回來,為了更加方便他們生活在了一起。安明知剛來時不大習慣,當時他身上很多傷痕還沒去掉,體态臃腫,不想見任何人,便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鄭峪章哄着他看心理醫生,做激光祛疤手術,每周定期的檢查,陪着他鍛煉和運動,每天早上繞着房子前面的湖邊棧道跑步,整整大半年時間,直到安明知恢複得差不多。

那是他們最累最艱難的一段時光,都相伴走過來了,卻在日後平靜歲月裏的某一天,安明知對他說了分開。

鄭峪章無法接受,無法釋懷。

大概是沒有了安明知哄着,鄭予陽鬧着不肯睡覺,任阿姨怎麽哄都不聽話,他期望着自己哭一哭,哥哥就會過來抱住哄他。可今天他哭了好久,安明知都沒有出現,小東西倔強地掉着淚豆。

他問阿姨哥哥去哪裏了,阿姨說不出來。趁着阿姨去給他熱牛奶的空隙,他又穿着襪子跑到父親的房間,去問父親。

他剛哭過,聲音嗚咽着:“爸爸,哥哥是不是不要陽陽了?”

鄭峪章疼惜地抱起他:“怎麽會呢。明知是去工作了。”

“可是外面天都黑了,哥哥怎麽還不回來……”小家夥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地望着他。

以前安明知出去拍戲鄭予陽不會鬧得這麽厲害,因為通常安明知到達之後會給他打電話或者發個視頻,而這次沒有,鄭予陽才這樣鬧。

“爸爸會把哥哥帶回來的。”

鄭予陽抽噎:“真的嗎?”

“真的。”鄭峪章說,“一定會的。”

“拉鈎哦。”鄭予陽伸出圓圓的胳膊,“哥哥說拉鈎了就要算數。”

“好。”鄭峪章蹭蹭他的鼻子,跟他拉鈎。

阿姨回來後發現鄭予陽不見了,就找到了鄭峪章的房間,見鄭予陽已經脫光了衣服,鑽在了被子裏,只露着個小腦袋。

“他今天跟着我睡。”

阿姨應道:“哎,好。”

直到夜很深了,陽陽已經穩穩睡着,鄭峪章依舊沒睡,站在窗邊看着漫過天際的黑,想着那個人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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