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決定搬家

臘月十八,唐素素終于得以出院。小半年的住院生活,唐素素幾乎受盡了這一輩子的煎熬。身體上的、心理上的、還有精神上的……唐素素知道,她虧欠鄒茜一家的，真的很多很多！然而不管怎樣，既然老天爺不肯收她這條命,那麽她就一定會好好活着,努力償還所有人待她的好！

農歷新年，總是農村人心目中最值得慶賀的日子。除夕夜的舉家團圓，大年初一的奔向走動,穿着新衣的小孩子們歡歡喜喜的兜着糖果四處拜年,喜氣洋洋的大人們笑容滿面的見面就問好……

本該一如往昔那般熱鬧的新年，卻并未發生在鄒平一家三口的身上。除夕那天早上,鄒平拿出了身上僅有的最後兩百元錢，加上鄒茜贊助的一百元，湊足了三百塊給鄒奶奶送了去。

以往的每一年，四兄弟都是各自拿一百元孝敬鄒奶奶的。故而鄒平今年的這三百塊，絕對不算少。然而，錢是被鄒奶奶留下了，鄒平一家三口卻被無情的拒之在了門外。

寒風蕭瑟，冷凍的又何嘗只是人的身軀？最終，鄒平三人是被找過來的韋柏赫領回去的。真的是領，那時那刻突然冷着臉朝他們走過來的韋柏赫，就好像冬日裏的一股暖流，滋潤了鄒平和彭桂香墜入冰窖的心。至于鄒茜，早在韋柏赫出現的那一瞬間，就第一個飛奔了過去……

大年初一，鄒平和彭桂香提着東西去三兄弟家裏走親戚。毫無意外的，遭遇到了前一日的待遇。東西是收下了，鄒平和彭桂香卻連門都沒準進，默默的又退了回來。

彼時，鄒茜正滋溜滋溜的吸着唐奶奶大清早給做的面條。見到自家爸媽面色頹敗的走進院子，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早就料到的事，怎麽還一副受了巨大打擊似得神情？

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鄒茜，韋柏赫站起身：“叔叔、嬸子，外婆給你們留了早飯。”

“好，好！”接連兩個“好”字，足以彰顯鄒平無法平複的激動。

眼底帶上濕意，彭桂香顫着手摸了摸韋柏赫的頭：“知道了，謝謝柏赫！”

“桂香姐，吃了飯過來我屋裏一趟，我有事跟你說。”看到這一幕的唐素素轉過身，徑自先進了屋。

“好了好了，快進來吃飯，都給你倆盛好了。”從廚房探出腦袋，唐奶奶笑着喊道。靈泉村的老規矩，大年初一的早飯是在長輩家吃的。所以鄒平和彭桂香一早就餓着肚子提着東西出了門。只不過，結局并不那麽美好罷了。

鄒平和彭桂香都不再多說，依言進了廚房。滿滿的兩大碗面條下肚，鄒平抹了抹嘴巴，感激的沖一旁的唐奶奶笑笑：“嬸子，我來洗碗。”

彭桂香吃完面條就去找唐素素了，只有鄒平還留在廚房裏。看着竈臺上的碗筷，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不過，唐奶奶卻是不會答應的，停下手頭的活就把鄒平往外趕：“哪用得着你來洗？這麽冷的天，回屋裏坐着去！”

“那行，我找叔唠嗑去！”廚房向來是女人的天下，唐家的廚房一貫是由唐奶奶做主的。即便是彭桂香，也經常被趕出來。一起住了這麽久，鄒平也知曉這事。故而并不争執，乖乖走了出去。

同一時間，彭桂香則被唐素素的話吓住：“你說什麽？搬去縣城？”

“桂香姐，我仔細考慮過了，咱們村裏的小學肯定比不上城裏的教學水平。柏赫和茜茜都是聰明孩子，最近還都在預習五年級的課程。咱們當家長的，就算幫不上什麽忙，也不能拖孩子的後腿不是？”拉着彭桂香坐下來，唐素素仔細的跟她分析道。

“住處的事，孫姐姐跟我提過，可以借住他們家隔壁的空屋子。不是不給錢的，只是租金這事得由孫姐姐家的寶貝小少爺決定。我也不知道三個孩子是怎麽說起這事的，反正柏赫跟我說，讓咱們都搬過去住。”搬去縣城，最大的問題就是住房。只是沒想法，居然這麽簡單就解決了。

“還有轉學的事，孫姐姐說，全部交給她負責，不是大問題。我之前本來還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離開靈泉村，可這兩天看着你們夫妻倆在鄒家遭遇的那些事，我覺得咱們還是搬走比較好。至少，對茜茜好！”從鄒茜下手，唐素素精準的掐住了彭桂香的心頭肉。

“可是咱們去了縣城，可怎麽活？又沒有地可以種……”為着鄒茜好，彭桂香自然願意走，但生計卻是更大的難題。留在靈泉村，他們好歹可以糊口。

“就 你家那兩塊地，能種出什麽豐收？茜茜現在還只是小學，等以後上了初中、高中、甚至大學……桂香姐，你覺得你家那兩塊地能支撐多久？再者說，鄒平哥的手藝那 麽好，留在咱們靈泉村無疑是浪費！等到搬去城裏，咱們就好好合計合計，然後開個小小的鋪面。等把名氣做起來，再請胡姐姐幫忙宣傳宣傳，你當是虧本生意？” 搬去縣城的事，是鄒茜私底下跟唐素素提的。而其他的計劃，則是兩人一并商量好的。說服鄒平和彭桂香的事，鄒茜人小毫無說服力，但是唐素素不一樣！唐素素有 想法、有見識，是衆人有目共睹的！

“可……可是這樣不會太麻煩胡姐姐？而且我總覺得心裏沒底，不敢輕易嘗試。素素你也知道，咱們 生在靈泉村、長在靈泉村，哪裏去外面生活過？要是換了地、挪了窩，萬一咱們活不下去怎麽辦？”在這個世上，總有那麽一群人。他們很怕變動，所以總是會一味 的抓牢手裏現有的東西，一層不變的過着既定的生活。無論，幸福抑或堅苦。很顯然，彭桂香便是這種人！

“活不下去咱們就再回來呗！你當咱們走了就回不來了？其實吧，這事我也跟我爸說過。你也知道，他是老思想，說什麽也舍不得他的那幾畝地。不過我爸居然很支持咱們年輕人早點出去奔奔……”看着彭桂香詫異的眼神，唐素素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說 實話，我挺驚訝的！當初唐勤說要出去闖蕩，差點沒被我爸打個半死。可今天換了咱們，我爸意外的特別好說話。我就覺得吧，他應該還是很想唐勤的，也很贊同唐 勤的理想和抱負，只是害怕唐勤在外面吃苦受罪，所以才嘴硬的不肯承認！”說起本該是唐家頂梁柱的弟弟唐勤，唐素素長嘆一口氣，眼中有擔憂更有欣慰。她始終 堅信，唐勤總有一日會安然無恙的回來，而且一定會是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衣錦還鄉！

“不過咱們不一樣！咱們這麽一大家子人，就算搬去城裏，也互相有照應。縣城跟靈泉村也不是遙遠的無法抵達的距離，我爸要是想咱們了，随時都能帶着我媽上城裏找我們……”握緊彭桂香的手，唐素素神色異常堅定的說道，“所以桂香姐，咱們搬吧！”

“我……我再跟鄒平商量商量……”無法否認的，彭桂香心動了。他們一家三口不可能永遠住在唐家，而且鄒家人的态度委實……也罷，搬走也不失為另一條出路！

“叔！您說的對！我們過完年就搬去城裏！我還年輕，又有媳婦女兒要養，不能庸庸碌碌的過日子！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我……我簡直對不住我家茜茜！”就在彭桂香被唐素素說動的同時，鄒平在唐爺爺面前态度堅決的表了态！

“那 我家素素和柏赫，也一并交托給你幫忙照應了。”如若可以，唐爺爺不是很希望唐素素和韋柏赫也跟着離開。然而兒子唐勤的出走、女兒小半年的生病住院、外孫小 小年紀就辛辛苦苦的想着如何賺錢……種種的種種，都讓這位性格堅強的老爺子受到了沖擊！所以當知道還有更好的一條路擺在女兒和外孫面前，唐爺爺痛定思痛， 艱難的下了放手的決定。

“叔，您放心！素素是桂香的妹妹，柏赫是茜茜從出生起就一直玩在一塊的小哥哥，您和嬸子更是看着我和桂香長大的長輩！咱們兩家不是親人卻比一家人還要親！不管發生了何事都肯定要互相扶持的！”鄒平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停頓，堅定不移的表達了他的态度。

“好！好小子！叔承你這份情！”大力拍拍鄒平的肩，唐爺爺竟是哈哈大笑兩聲，言語間說不出的欣慰。

“耶！”小小的歡呼一聲，興奮的鄒茜很想跟身邊的韋柏赫擊掌以示慶賀，卻在觸及韋柏赫鎮定如常的反應後，怏怏的收回了手。

本該在暑假才執行的計劃，因着鄒家人的作為而提早，鄒茜不覺得遺憾，反而帶着躍躍欲試的欣喜。那麽從今以後，他們所有人的生活都将改變，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吧！

正月初二，鄒平和鄒茜随着彭桂香回娘家。彭桂香在家裏排行老四，上面三個哥哥，下面一個弟弟。

彭家跟鄒家不一樣，五個孩子就只有一個姑娘，彭爺爺和彭奶奶都看得金貴。所以才會在知曉鄒家沒給鄒平分地之後，二話不說的給了彭桂香那麽兩塊地。至于四個兒媳婦話裏話外的不滿，兩位老人家也都好脾氣的容忍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大過年的還甩臉色看的話，彭奶奶直接沖四個兒媳婦撂了盆子：“誰愛回娘家都趕緊回去！少杵這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