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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別有目的,與她有了隔閡,那可不是賀蓮房想看到的。于是她給足了徐氏面子,恭敬問道:“祖母以為如何?”
徐氏握着賀茉回的手,正準備好好補償一下這個被她忽略的孫女,這無疑是個好機會,再加上寶貝金孫一臉期待,便笑道:“那是自然,魏媽媽,你傳了我的話,讓她們回來便是。”扭頭看見琴瑟二婢,皺眉問:“怎地你們身上穿着三等丫鬟的衣服?”
“回老夫人,奴婢們是犯了錯,被二夫人降為了三等丫鬟的。”回答的不卑不亢,只是在陳述事實,并不是加油添醋的告狀。
徐氏皺眉,這事兒她也不知道!這個上官雲娘,到底瞞了自己多少事情!想到這兒,她對上官氏更是不滿,淡道:“今日大小姐出了佛堂,是大喜事,你們重新拔擢為一等大丫鬟,待會兒回兒跟潛兒身邊的丫鬟婆子也是,我堂堂大學士府嫡出的少爺小姐,身邊的丫鬟卻是三等的,說出去豈不笑掉人的大牙!”
意有所指,上官氏心裏憤恨,面上卻仍然一片恭敬,垂首聽訓。
“祖母仁厚。”賀蓮房微微一笑。
徐氏嘆了口氣道:“唉,人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府內藏污納垢,我竟也沒有察覺到。哪天若是你爹爹回來,我有何面目對他呀……”
賀蓮房柔聲寬慰道:“祖母一片苦心,爹爹定然清楚,到時候若他不感恩,還敢怪罪祖母,蓮兒可第一個不饒他。”
這話頗為俏皮,終于逗得徐氏展顏一樂:“你這丫頭,說什麽饒不饒的,那可是你親爹爹,把你當掌上明珠一樣寵愛的爹爹!”
“既然祖母也知道,便莫要再氣了,氣壞了身子多劃不來,讓孫女扶您回福壽園吧。”
徐氏擺擺手:“你剛出佛堂,還是打緊看看東西有沒有少的,再把院子好好拾掇拾掇,我讓魏媽媽扶回去便可。”
“祖母……”賀蘭潛正想說話,徐氏摸摸他的腦袋,慈愛道:“你與你大姐許久未見,便留下同她說說話吧,回兒也留下。”說完,竟是無視了上官氏,徑直讓魏媽媽扶着離開了。
徐氏既然已走,上官氏再待下去也尴尬,她讷讷道:“蓮兒,我也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二夫人盡管去,這裏我一個人忙得來。”賀蓮房淺笑以對。
上官氏匆匆去了,她憂心那兩個被罰冬日用冷水洗衣的女兒,哪裏有心思在菡萏築待下去?
“大姐,你怎地讓她走了?若把她留下來,賀紅妝賀綠意就勢必得用冷水洗衣了!現在二姨娘過去,肯定會想法子讓她們逃過這懲罰的,府裏到處都是她的人,到時候咱們說什麽祖母都不會信!”賀蘭潛皺眉,不明白賀蓮房為什麽要放上官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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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蓮房走到桌邊坐下,招手讓他們同坐,然後問:“怎麽留住她?我若開口要留她,她豈不覺得我是故意的?如今她大權在握,有什麽是不能做出來的?”說完,她柔柔地凝視着兩個弟妹,眼眶發熱發酸,已經多久沒有見過這樣朝氣蓬勃的他們了?在她的記憶中,只剩下天花纏身死狀不堪的弟弟以及滿眼仇恨被誣失德的妹妹,他們這般活生生好端端的樣子,她竟然都想不起來了。
見大姐落淚,賀蘭潛賀茉回都慌了,他們一起握住賀蓮房一只手,也不會說些好聽話,只是眨巴着一雙充滿孺慕之情的眼睛望着她。“大姐……不要哭。”
賀蓮房忙用空閑的那只手抹去淚珠,做鬼的時候她沒有眼淚,再世為人反倒控制不住了:“大姐只是看到你們,又思及自己這個大姐做的不夠盡責,竟然任憑你們在這群狼環伺的府中孤軍奮戰,心中過意不去,所以難過而已。”
聞言,賀茉回賀蘭潛都垂下了頭,大概過了幾秒,賀茉回才道:“娘親去世以後,大姐你心中難過,我跟潛兒都是知道的。你躲入佛堂,我們也不曾怨恨過,二姨娘心懷不軌,我們也能應付,大姐只要自己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賀蓮房心如刀絞,她的弟妹,她這麽乖巧善良的弟妹,前世就因為自己的不作為那般慘死!她深吸一口氣,覆上弟妹的手,堅定道:“這回大姐保證不會再讓你們被人欺負了,有大姐在,只有她們忌憚我們的份兒,沒有我們向她們俯首稱臣的道理!”
“大、大姐……”賀蘭潛覺得賀蓮房似乎換了個人般,以前大姐溫柔婉約,一心向佛,從不說些不好的話,如今她的言語卻充滿戾氣,和他記憶中的大姐完全不一樣。
“我會好好保護你們的,娘臨終前,我答應過她的。”這一次,她決不再辜負娘親的囑托!
“我們姐弟三人,如同一體,大姐不要說什麽你保護我們的話,我跟潛兒也能保護你。”賀茉回輕聲說道,一雙鳳眼閃着淚花。
她的妹妹,雖然自小倔強,但卻是極其體貼細心之人,若非上官氏她們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回兒最後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血債血償,前世他們姐弟所受之苦,她必用上官氏和她的女兒來償還!
“是,是大姐說錯了,咱們姐弟三人,要相互扶持幫襯,這樣才活得幸福,活得穩當。”賀蓮房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露出溫柔的笑容,姐弟三人雖許久未見,但卻絲毫沒有生疏之感。“只是日後,你們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沖動,尤其是潛兒,莫要再和二夫人起什麽沖突了。”
“難道我們要忍着她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嗎?!”賀蘭潛皺眉,大聲說道。
賀蓮房寵溺地凝望着他:“這些年,她對我們做了什麽,大姐心中都有數,只是若我們明面上同她過不去,傳到外面,必定說我們嫡出無德。更何況二夫人的娘家如今深受齊王重用,假以時日,她被扶正的可能性不小,難道你想看到這樣的情形出現嗎?”
“自然是不想的!”
“既然不想,就聽大姐的,以後,不可與她争論,有大姐在,她再也不會傷害到你們。”賀蓮房溫柔的笑着,她極力克制着自己激動的情緒,以防止那種蓬勃而出的劇烈情感。她必須壓抑,壓抑對弟妹的愧疚和愛,壓抑對上官氏及兩個庶妹的怨恨,只有這樣她才能保持徹底的冷靜。
☆、8、立誓亡母,護幼周全
她的弟妹是無辜的,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也幸好,他們不知道,這樣她才有機會将其改變。
“大姐怎麽說,我就怎麽做。”賀蘭潛向來乖巧,對賀蓮房更是言聽計從。眼下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他仍然第一時間就選擇了相信。
賀茉回卻皺着眉頭不解地問:“大姐,方才祖母已經對二姨娘有了嫌隙,為何不趁機将她手中大權奪回來?如今府中處處是她的人,咱們做什麽都是礙手礙腳的。”
賀蓮房看了一眼陸媽媽,她立刻會意地讓琴瑟二婢去花廳外守着,自己也退了下去。見只剩下自己姐弟三人,賀蓮房才道:“你真以為祖母會把大權要回來嗎?”
“難道不會?”賀茉回反問。
“自然是不會的,如今爹爹不在府中,祖母又上了年紀,雖然仍能管事,但她的精力已經不足以做這些瑣事了。二夫人平日對她孝順又體貼,再加上紅妝綠意,她口上雖然惱怒,但心底卻仍是有感情的。難道你們忘了二夫人是怎麽入府的嗎?還不是祖母自作主張想強迫爹爹納妾,爹爹不肯,祖母便在酒菜裏做了手腳,讓爹爹和二夫人生米煮成熟飯,才将其迎的門。這種情況下,祖母對二夫人必定是十分疼惜,又怎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傷了彼此之間的和氣?如今你我姐弟三人不成氣候,這府中大小事務還需二夫人把持,無論如何,祖母都是不會同她翻臉的。”
聞言,賀茉回面露頹唐之色:“我就沒想到這些。”她只想把二姨娘和那兩個讨人厭的庶妹趕出府去,讓她們再也不能耀武揚威暗地裏欺負他們嫡出的!
賀蓮房溫柔笑笑,伸手将賀茉回額前一绺烏發理順,慢悠悠道:“那又如何,吃一塹方能長一智,你這烈火般的性子可要改改,日後再不能莽撞行事了。仔細想想,咱們姐弟是嫡出,又是靖國公府的外孫和外孫女兒,咱們的大舅舅是深受當今聖上器重的武将,幾位表哥也都是國之棟梁,外祖父靖國公雖然上了年紀,卻仍然腰杆挺直敢在金銮殿上同皇上進谏,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是一品诰命夫人,難道我們還怕了這庶出的不成?”
“既然不怕,那直接尋了個理由将她們打發了便是,又何必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賀蘭潛心直口快道。
“傻孩子,依我大頌律例,姨娘的确比丫鬟高貴不了多少,可怎麽說她也算半個主子,更何況,現在祖母對她十分信任,府中大權盡在其手,她又慣會做人,外面只聽得她的好,無人說她的壞,都說她寬容大度賢良淑德,便是做正室也有資格,口碑十分之好。這麽好的人,嫡出子女卻不分青紅皂白,不管不顧她對學士府多年來的辛勤打理便要将其發落,傳出去,咱們的名聲還要是不要?”說白了,便是要扳倒上官氏,卻要落得個好名聲。若是兩敗俱傷,她重活一回又有什麽意義?
“她慣是個舌頭長的!”賀蘭潛忿忿,“就連府裏上下都被她給蒙騙了,我跟人說她的不是,結果人人來勸我要放寬心,不要總是同她作對,說她也不易,每日在我身上花費那麽多時間,我應該懂得感恩!”這也是他為什麽一直不肯跟徐氏親近的緣故。雖然徐氏疼愛他,将他視為命根子,可相比之下,徐氏更相信上官氏的為人,而不相信他這個親孫子。
賀蓮房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潤潤嗓子,而後道:“她自然是要把面子給做足的,你是這學士府的嫡長子,她怎敢在明面上虧待于你?如今她名聲在外,對你又表現的好,你對她的厭惡和排斥,于外人看來,不過是驕橫刁蠻,不識擡舉罷了。說出去,誰會相信一個姨娘能将嫡出的逼到這個份上呢?”
“大姐,那我們該怎麽辦?”賀茉回問。
“她是個手段高明的,但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往後日子長的很,慢慢來,不着急。等婢子婆子們回來,你們身邊也算是有了貼心的,我也就稍稍放下心來了。”不用每天擔憂跟在弟妹身邊的是不是上官氏的人手,更不用衣食住行事事小心謹慎。“但,大姐要你們記住。今日我對你們說的話,你們務必要爛在肚子裏,切不可往外說出一句。更重要的是,你們要牢牢記住,這世上,唯有咱們姐弟三人相依為命,大姐雖誓死守護你們,卻也難免會有懈怠大意的時候,所以,答應大姐,你們要好好用功讀書,奮發上進,明白嗎?”
賀蘭潛用力點頭:“大姐,我會的,我決不會丢了你的臉面的!”
賀蓮房眼底的欣慰一閃而過,她握住賀茉回的手,說:“我知道那兩位庶出的都不愛讀書,二夫人平常是不是也對你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讓你讀了女戒內訓這幾本?”見賀茉回點頭,她又道,“這女戒內訓,看看便罷了,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才是要抓起來的。庶出的那兩位不愛學,你就更要把它學透徹,明白嗎?如今祖母把潛兒的功課交給了我,回兒你便也來菡萏築一起,可好?”
“能和大姐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賀茉回怎會拒絕?雖然與賀蓮房分開三年,但她仍然記得那個溫柔慈愛的長姐。如今賀蓮房能回來,她心中說不出的高興激動,怎會說一個不字。“只是……若二姨娘又來說辭,該如何是好?”
“敵人主動送上門來,那可是再好不過的機會,拒之門外,豈不可惜?”賀蓮房面上仍然帶笑,端的是溫和柔美,看不出一絲戾氣。“只是以後莫要再喚她二姨娘了,那個娘字,她不配。”語氣溫柔,如同在談論今日天氣。
姐弟三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賀蓮房便借口乏了,要小憩一會兒,讓兩人分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賀茉回跟賀蘭潛猶自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看着,似是生怕一眨眼大姐便會消失在眼前一樣。陸媽媽好說歹說才讓這兩位小祖宗離開,轉身時笑得合不攏嘴:“二小姐跟大少爺都長個子了,老奴上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才這麽點高!”說着用手比了個高度,卻見賀蓮房神情頗有些恍惚,忙關心道:“大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讓府醫過來看看?”說着就要叫人,被賀蓮房阻止。
“不必了陸媽媽,我好得很,只是太久沒見到他們二人,心中有些感慨而已。”她一只厲鬼,能再世為人,說出去,誰會信?怕不得被當做妖孽亂棍打死。“陸媽媽,你讓琴詩瑟詞分別去回兒和潛兒的院子去瞧瞧,等見到了他們的貼身婢子和婆子再回來。”
陸媽媽一怔:“大小姐是擔心二夫人從中做了什麽手腳?”
賀蓮房搖搖頭:“那倒不會,她還要維持她賢良淑德的名聲,如今是祖母親自下的命令,她是不敢違背的。只是去看看,無甚大事。”
“是,老奴這就吩咐下去。”
“陸媽媽,你也下去歇息去吧,這天氣嚴寒,不用在我身邊守着了。我也有些倦了,想小睡片刻,晚膳前我若是未醒,你再來喚我。”
“是。”
終于房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賀蓮房臉上哪有倦怠之色,她起身在屋子裏走過,白皙的手指留戀的在每一樣物件上撫摸。這些都是娘親在世的時候給她置辦的,他們姐弟三人的院子,都是娘親親自打理收拾,菡萏築裏每一樣首飾,每一件衣服,全是經的娘親的手,都是她留下來的。如今看到這些,賀蓮房如何能不觸景傷情?
在旁人看來,學士府的夫人不過是去世三載,可在賀蓮房心中,她已經快要忘卻母親的音容笑貌了!當年自己身患沉疴郁郁而終,到的如今,已是将近十年。
“娘……”柔軟的聲音在房內輕輕響起,賀蓮房撫摸着母親生前親手給自己刻的蓮花木簪子,低低道:“您放心,這次蓮兒必定護的弟妹周全,讓那居心叵測之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她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淡溫和,但卻讓人不敢忽視。
将心愛的木簪子小心翼翼放到首飾盒的夾層裏,學士府的好東西數不勝數,外祖母那兒更是經年累月的送來,可在賀蓮房心中,沒有任何一樣比得上這支樸素的甚至有些簡陋的簪子。遙想當年,自己還梳着雙髻,娘親将自己和妹妹抱在懷中,爹爹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那時候是多麽的幸福、快樂!
可那個時候,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她也不該再沉浸在那過去的幻象當中,如今府內群狼縱橫,危機四伏,她要小心行事,如此方能周全。
☆、9、不着痕跡,予下馬威
是夢。
無主孤魂四處漂泊,卻礙于人世間的牽絆被束縛在學士府,她眼睜睜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被上官氏以磨練學習的名義送到權貴手中,看着那稚嫩的孩子被無情下流的玩弄,而擁有醜惡嘴臉的人卻哈哈大笑的場景。這一場披着華美謊言的殘酷陷阱,受到致命傷害的只有她的幼弟,上官氏卻博了個愛護繼子的好名聲。她又看到她美麗的妹妹,被殘忍拒婚,明晃晃的聖旨上,宣召着賀氏茉回,無才德依傍,仗勢欺人,惡名在外,不配入皇室為妃。而那背信棄義之人,則迎娶了賀紅妝為正妃。穿着一身正紅色嫁衣的賀紅妝站在茉回身前,迫她下跪,嘲笑譏諷。再一轉眼,便是茉回着了嫁衣,被迎進張家。
蘭潛染了天花,沒人去救他,沒人願意幫幫他,上官氏怕惹了麻煩,連大夫都不請,便将小小的他用草席一卷,趁着夜深人靜,命人悄悄丢到了亂葬崗。而自己只能看着,無能為力。蘭潛眼中再沒了希望,他還那麽小,他還要考取功名,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可他的一生已經全部都毀了。他的眼睛是那麽灰暗那麽無神,仿佛早已死去。
一抹白绫纏上賀茉回的脖子,一寸寸、一點點收緊。她的瞳孔開始放大,臉色變得青紫,瀕臨死亡的模樣令人戰栗。那剛即位的新帝一道聖旨下來,便徹底定了她的罪名。賀氏茉回,失貞無德,與人通奸,罪無可赦。她便再也不是兵部尚書夫人,而是萬人所指的淫 婦。她腹中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她的丈夫張正書摟着賀綠意得意洋洋地俯視着她。
賀氏一族嫡出子女,終于徹底死絕。從此後,賀家嫡系男盜女娼,無能好妒,名聲壞透,世人發指。
一股熊熊的烈火在胸腔中奔騰、燃燒、爆裂。那是冤屈,是仇恨,是無法保護弟妹的自毀,自厭,是只能看着無法阻止的憤恨和絕望!她修了一輩子佛,死後卻成了孤魂野鬼,目睹了這一切悲劇,若是上天要降怒,便只罰她一個人好了,為何要累及她無辜的弟妹?他們還那麽小,他們不應該變得這麽灰敗死寂,他們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就在心口的疼快要将她紮破的時候,賀蓮房睜開了眼睛。
陸媽媽手上拿着柔軟的帕子,正給她擦拭着額頭的冷汗,擔憂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做了噩夢了?”
“陸媽媽!”賀蓮房緊緊地抓住她的手。這時候的陸媽媽,還很年輕,不是她記憶中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模樣,陸媽媽還好好的,還沒有被上官氏趕出府,打斷腿,弄瞎雙眼。所有的不幸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有挽救的機會。
大小姐突然撲入自己懷中,陸媽媽也被吓了一跳,這于禮不合,可懷中少女的身子纖細柔弱,顫抖如同風中落葉,她心中愛憐萬分,忙安慰道:“大小姐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情,都說了出來,讓老奴同你一并分擔。”
賀蓮房在她溫暖的懷抱中搖搖頭,過了半晌,方道:“陸媽媽,已經什麽時辰了?”
“還有一刻鐘才酉時呢,不急。大小姐要梳洗換衣嗎?”
“嗯,琴詩瑟詞回來了嗎?”
“一早回來了,二小姐跟大少爺那都好好的,周媽媽喬媽媽還有四個婢子也都回來了,吃穿用度也都換成了一等的,大小姐盡可放心。”自賀蓮房出生,便是陸媽媽一手帶大的,她心裏在想什麽,陸媽媽自是清楚得很。
賀蓮房颔首,就着陸媽媽的手掀開被子起身,在她的服侍下換了件顏色稍微鮮亮些的淺碧色束身小襖,配着嫩綠的褶裙,說不出的俊俏風流。她以前偏愛素淡的顏色,但生得這般容貌,素淡的色彩雖然別有風味,卻還是敵不過豔色。
發髻剛剛绾好,陸媽媽将手中的碧玉蓮花簪子點綴上去,銅鏡中美人的氣色無疑便好了幾分。先前賀蓮房在佛堂待得太久,膚色本就白皙的她如今看來更是白的透明,若是不小心,怕是會吓到人。碧綠的簪子讓她多了分人氣,而這顏色雖然顯眼,卻并不逼人,所以這份美麗也不會顯得太過張揚。
等到了福壽園,賀茉回跟賀蘭潛都已經到了,周媽媽喬媽媽還有姚黃魏紫莞爾依人四婢随侍在他們身後。見狀,賀蓮房稍稍放下了心。這幾個都是跟着母親陪嫁過來的,對母親和他們姐弟三人都是忠心耿耿,上官氏想盡了法子也沒能将其籠絡,這才尋了不少名目将人從他們身邊趕走。
“大姐,你可來了。”賀蘭潛笑眯眯上前挽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将她拉到徐氏旁邊坐。徐氏端詳了下賀蓮房的氣色,微微點頭道:“女兒家就是要打扮的漂亮些,回頭祖母讓人給你重新訂些首飾,今年燕涼流行的花色造型,連我這個老太婆看着都免不得要心動呢。”
賀蓮房掩唇輕笑:“祖母慣會打趣,您看着可一點兒都不顯老。”
“就是就是,祖母可年輕的很哪!”由于賀蓮房的出現,賀蘭潛也不再像是往常那般冷着個小臉不愛講話,而是流露出了孩童的天真,偎在徐氏身邊。“二姐,你說是不是?”
賀茉回倒了杯茶呈到徐氏面前,說:“那是自然。”小臉微微有些紅,她平日犟慣了,乍然對徐氏說說好話,總覺得有些別扭。
賀蓮房微笑着看着面前這一幕,她的弟妹啊……是如此的單純天真,他們的眼睛還是如此幹淨明亮,這些美好,她永遠都不會讓其消失。
祖孫四人其樂融融,正說得高興,上官氏的聲音便傳了來:“媳婦給娘請安了。”
許是心情好,徐氏笑道:“坐吧坐吧,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聽了這話,賀茉回同賀蘭潛神色都是一變,他們對上官氏的厭惡,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弭的。反倒是賀蓮房,笑容溫柔平和,起身對着上官氏微微一福:“二夫人來了,蓮兒這廂有禮。”
“蓮兒快快請坐,老夫人說的是,一家人,無須客氣。”語畢落座,坐在只有正室夫人才能坐的地方,想來平日裏也是坐習慣了的。
賀蓮房的笑容沉靜如水,她看了弟妹一眼,見他們二人神色都是排斥,眉毛便輕輕蹙了起來,又不着痕跡地望了一眼徐氏,見其并未察覺,便刻意将話題引開:“對了,兩位妹妹呢,怎麽都還沒來?”
賀茉回暗忖:大姐這起的什麽頭,這不是給二夫人臺階下嗎?若是她順勢向祖母求情,那該如何是好?
“蓮兒。”上官氏眼眶一紅,哀哀戚戚道:“紅妝和綠意猶在洗衣服,說是惹惱了祖母,實在不孝,所以甘心受罰,要去佛堂為祖母您念經祈福,保佑您長命百歲,福泰安康呢。”
徐氏一聽,心腸當即軟了。這兩個孫女雖是庶出,但也是天天到她跟前請安孝敬的,平日裏陪着她伺候她,真是一天都無歇。她們既然已經想通了,便說明懂了事,知了錯。這麽一想,她便覺得自己罰的有些重了,正準備開口免了這懲罰,賀蓮房卻剛好開口:“祖母,兩位妹妹既已經知錯,您便網開一面,饒了她們這一回可好?外祖父常說,家中父慈子孝,夫義婦德,兄友弟恭,姐妹齊心,才算安平和睦。蓮兒剛出佛堂,這第一頓晚膳,總要吃得盡善盡美才是呀。”
徐氏剛心軟便聽到賀蓮房的話,所謂父慈子孝,夫義婦德,兄友弟恭,姐妹齊心這十六字,心中一動,又不免想起先前賀紅妝與賀綠意所說的大逆不道的話。再一想,這話可是從靖國公口中說出來的,那是蓮兒姐弟三人的外祖父,紅妝綠意占了蓮兒的菡萏築,又如此膽大妄為,萬一傳到靖國公的耳中……想到那古板固執的老頭子都敢在金銮殿上和皇帝對着吼,一身骨頭硬的要命,最為重視倫理綱常。徐氏心裏猛地打了個突兒,先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也沒了,冷着臉子道:“蓮兒你太過心軟,做錯了事情自然是要受罰,否則下一次豈不還是會再犯?”
“祖母莫氣。”賀蓮房忙端了茶水服侍她喝了一口,溫聲勸慰道:“那畢竟是您的親孫女兒,蓮兒不孝躲在佛堂的時候,全是她們代替蓮兒孝敬您,若是這樣罰了,傳出去,外人豈不說祖母的不是,說您苛待庶出?”
“誰敢!”徐氏一聽這話,氣壞了。“我待你們,何曾因為嫡庶之別偏過幾寸的心!這學士府裏保不管有碎嘴的,也是受了人的指使,刻意抹黑我這老太婆!”說完瞪了上官氏一眼,都是她教出的好女兒!若是自己真罰了她們,是不是便會傳出自己苛待庶出孫女的流言來?難道上官氏是想憑借這個來威脅她嗎!
上官氏低首做垂聽狀,心裏卻是十分忐忑。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大小姐向來是個軟糯好拿捏的性子,如今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若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句句直戳老夫人的心窩。可若說是刻意,她的表情和眼神又都非常誠懇真心,一時間,上官氏也拿不準。
聽她這番話,雖是在為紅妝綠意求情,但卻惹得老夫人更加惱怒,原本自己說些好話,再讓女兒們過來求個饒服個軟,老夫人看在往日自己百般伺候的份兒上,自然不會多加阻撓。可是……
☆、10、嫡出小姐,大度能容
可是這位大小姐好巧的嘴!只一句代替蓮兒孝敬您,便将紅妝綠意三年來的殷勤伺候徹底抹殺了!老夫人難免會覺得紅妝綠意別有所圖,否則為何只是大小姐入了佛堂之後才開始孝順她?明明是盡孝道,替嫡出從不去老夫人面前孝敬的三人彌補他們的過失,結果這大小姐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便将局面扭轉成了庶出的別有用心!
能說出這樣話的人,真的只是個普通閨閣千金嗎?!上官氏心跳加劇,可又無法确定賀蓮房是否真的心懷惡意。她瞧着這位大小姐,言語緩和表情恬淡,同記憶中怯懦的樣子雖有些許不同,卻也無太大變化。當年她進佛堂的時候不過九歲,一個九歲的女孩子,僅僅在佛堂關了三年,便能有這般的長進?
她心中計較,面上卻仍然是謙恭之色,低着首不敢言語,逆來順受的模樣真是做了個十成十。賀蓮房也未預多加難為她,甫開始便鋒芒畢露,以後少不得要出什麽亂子,便笑笑勸慰道:“祖母說的這叫什麽話,您對孫子孫女仁厚慈愛,待下人寬容有加,蓮兒雖然在佛堂待着,卻也從旁人口中得知世人都誇您的好,若真有什麽別有用心的流言,也不會有人相信,祖母莫要氣了,這生氣可不下飯哪。”
聽她這麽一說,徐氏也不一定轉怒為喜,啐道:“你這丫頭,怎麽嘴巴忒甜!”
“祖母您是照拂我們的大樹,孫女還要在您的樹蔭下乘涼,怎麽能不嘴巴甜一些?”賀蓮房打趣,見徐氏神色漸緩,便重提了讓賀紅妝賀綠意進福壽園來用晚膳的事情:“既然祖母不再生氣了,那便饒了兩位妹妹這一回吧,想來她們下次也不會再犯錯了。畢竟難得的全家團圓,祖母便網開一面吧。”
徐氏聽了,尋思尋思,也覺得賀蓮房剛出佛堂自己便罰了庶出的這事兒傳出去不好聽,便對身邊的魏媽媽說:“你去把三小姐和四小姐喚過來吧。”
魏媽媽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便将賀紅妝與賀綠意帶了來。兩人發髻都有些散亂,衣角上沾了不少水漬,看起來是吃了一番苦頭。但賀蓮房心中清楚,這不過是二人在上官氏的授意下做出的樣子來罷了,這般寒冬臘月,上官氏如何舍得自己的一對掌上明珠用冷水洗衣?
“你們倆可知道錯了?”徐氏冷冷地問,面子擺了個足。
賀紅妝抽抽噎噎地跪下:“紅妝知道錯了,求祖母和大姐姐原諒紅妝這一次吧,紅妝保證下次決不再犯!”
她容貌雖生得不如賀蓮房賀茉回,但身上那股弱柳拂風我見猶憐的氣質實在是吸引人,令人見了便不由得生出一股保護之心。這樣一張柔弱的面孔和身子,便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怕是也要化為繞指柔。賀紅妝生就一副無辜單純的模樣,她也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外表達到想要的目的,而她每每說話時總是眨着水汪汪的眸子,含羞帶怯,更是不會讓人懷疑她話中真僞。
就連徐氏這樣年事已高的女性長輩都拒絕不了,更遑論是別人了。賀蓮房面上微微笑着,看着賀紅妝的眼神也是十分的親近喜愛,她朝徐氏身邊傾了下,打趣道:“祖母您看,紅妝妹妹都已經知道錯了,您還讓她跪着嗎?”
上官氏看着女兒的淚水,聽着女兒的求饒,心裏十分欣慰,她平日裏的教導果然是有用的。從她進門到生下一對雙胞女兒,老爺對自己都禮讓有加,再加上那早死透了的正室夫人性子倔強,不願将妾侍的女兒抱到膝下撫養,所以紅妝綠意是她一手帶大的,從小就沒受過什麽苦,自己手段厲害,更是讓一對女兒在吃穿用度上都不遜于嫡出。今天被老夫人責罰一事是她們大意了,但絕不會有第二次的出現!
賀綠意也連忙跟着跪下來,她的腦子可沒雙胞姐姐那麽靈光,只一個勁兒的哭,卻也服了軟:“祖母,孫女知道錯了,求祖母開開恩,饒了孫女這一回吧!”卻沒有跟賀蓮房道歉。
她自小不喜歡這個大姐。帶着無上的榮耀光環出生,是爹爹的第一個孩子,外祖父那邊又是深受當今聖上器重的靖國公府,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那又有什麽用?這學士府裏的女主人不還是變成了自己的娘親?!假以時日,等娘親扶了正,自己也便是嫡出的小姐了,到那時候,她就什麽都不輸給賀蓮房跟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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