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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回了!

賀蓮房也不介意,她只是看了賀茉回一眼,有些話,以她的性子來說不合适。

茉回果然慧黠,她揚聲道:“綠意妹妹,你可要好好謝謝大姐才行呀,若非大姐向着祖母求情,你現在應該還在井邊浣衣呢!”

賀蘭潛不甘寂寞地火上澆油:“二姐說的對,今日是大姐初出佛堂,無論如何綠意你都應該道個謝。”他讨厭庶出的兩個姐姐這一點,毫不遮掩,從來都是直呼其名,而徐氏溺愛孫子,竟也不曾指摘。

賀蓮房是故意的。做鬼的那些年,她将這府裏的每個人的性子都摸了個清清楚楚,心中越是仇恨憤怒,她便越是冷靜自持。同能隐忍知進退的賀紅妝比起來,賀綠意可絕對是個草包。她沒別的想法,唯一的願望就是将嫡出的賀蓮房和賀茉回踩在腳下,讓她們給她下跪求饒,把屬于嫡出的一切都搶過來!至于其他的,她根本就沒什麽興趣——這也是為何前生她明明有個更好的姻緣卻非要下嫁張正書的原因。只要能從某種意義上打敗賀茉回,便是要她殺人都可以!

想扳倒上官氏并不累及自己的名聲,賀綠意就是最好的缺口。她本就自卑于嫡出,如今對她說話的又是往日被她欺負的茉回蘭潛,心中憤怒不甘,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如何忍得住?!當下便沖口道:“什麽求情,我何曾讓她替我求情了!”

此言一出,上官氏臉色瞬間極為難看!

賀蓮房忍不住想笑,這般城府深沉的母親,如何生得出這樣一只繡花枕頭來?怕是上官氏一世心機,最後都要毀在這個賀綠意手上!不等上官氏說話,她便先發制人道:“綠意妹妹,你這是誤會大姐了,我并沒有要向你邀功讨好的意思,只是希望日後你能好好同回兒潛兒相處,彼此兄弟姐妹之間,若是落了仇恨,那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這話等于明晃晃的告訴徐氏:我為了這兩個妹妹求情,只是希望她們能不要那麽嚣張跋扈,能不再找茉回和蘭潛的麻煩,畢竟都是一家人,要以和為貴。

其實這言外之意并無甚不妥,問題就出在,按大頌律例,嫡庶尊卑分的極為清楚,當今聖上更是厭惡不講倫理綱常之人,若是被外人得知堂堂大學士府的嫡出大小姐,要為了一母同胞的親弟妹去讨好得勢的庶出,那學士府豈不會為天下人所恥笑!

想到這裏,徐氏厲聲道:“孽障,你怎敢這樣與你大姐講話!她是嫡出長女,難道還需要替你求情來讨你歡心不成!你這孩子往日也是乖巧聽話,怎地今日如此放肆!你大姐一心為你好,心疼你這個妹妹才跟我求情,怎地到了你口中,便成了蓄意谄媚!你這規矩是怎麽學的,長幼又是如何分的!若是被你爹爹得知,看他不剝了你的皮!”

一提到那個冷漠的爹爹,賀綠意立刻顫抖起來,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怎樣的錯誤。放眼過去,屋裏的每一個婆子丫鬟,都低垂着首不敢擡起,可她可以想見她們心中在想什麽!大小姐仁慈友愛,四小姐卻不識好歹,刁蠻跋扈!這若是傳出去,自己的名聲都要壞了!也還算孺子可教,賀綠意忙扇了自己一耳光,而後可憐兮兮道:“大姐,你不會怪我的對吧?妹妹知道你素來大度,定不會同我計較這言語過失的。”

說賀蓮房大度能容,這樣就算對方不想罷休,也必須要收手了,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這大度兩個字?

誰知賀蓮房卻抿緊了唇,一雙柔若春水的丹鳳眼裏已經蓄滿了淚花,此刻正強忍着不願留下來:“是大姐的不是,若是我早些知道妹妹你心中有這些不能言語的委屈,定然是不會冒失的來求祖母的。這是我的過失,還要請妹妹諒解。”說着竟離開了椅子要給賀綠意行禮。上官氏站在她對面想抓卻來不及,這禮若是行了下去,就算綠意無辜,也要得個欺壓嫡女的壞名聲了!

賀蓮房竟如此陰毒!

若是她承了綠意的話,那這事兒便一揭而過,老夫人這兒也不算什麽,嘴上說說就過去了。若是她指責綠意前後言行不一,也只能說明她這個嫡長女不夠端莊寬厚,可誰知道她兩樣都不選,偏偏以一副更加委屈的樣子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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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得比綠意美貌,長年待在佛堂使得她身上有種異常寧靜沉穩的氣息,再加上那雙無比動人的鳳眼,這一屋子的人,便立刻偏了心去!

☆、11、忤逆犯上,罰上加罰

眼睜睜看着賀蓮房對賀綠意屈膝福身,上官氏雙手撈空,頓覺眼前一黑,只想狠狠去罵醒那沒腦子的女兒,連一點點頭都不願意低,将來怎成大器!

賀蘭潛性子沖動,立刻不滿道:“大姐!她能有什麽委屈?!你在佛堂這幾年,她在府中都要橫着走了,吃穿用度上,哪點不比我們嫡出的?!倒是你,在那陰冷的小佛堂裏待了這麽久,也不知身子有沒有受寒,衣食是否短缺,你連自己都不顧地替她說話,她可曾感激你幾分?”

賀蓮房柔柔回道:“姐妹之間自當互相幫助,談什麽感激與否?”說罷走回到徐氏身邊,依然是乖巧柔順的模樣,“祖母,便是看在蓮兒的面子上,饒了兩位妹妹這一回吧。”

若她不給賀綠意福身,一言不發,徐氏也就将此事揭過了,可偏偏她不僅沒有指責,還把錯誤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這樣一來,徐氏不想罰都不行。更何況她也是真的看出來了,綠意這丫頭被寵的太過,需要好好冷一冷,否則日後指不定會鬧出什麽禍端來。思及此,她便淡淡地道:“看在蓮兒為你們求情的份上,入佛堂思過就不必了,只将衣裳洗淨上好熏香送到菡萏築,再給你們大姐好好賠禮道歉,此事便算罷了。”

聞言,賀蓮房忙出聲阻止,面色夾雜着不安和慚愧:“祖母,兩位妹妹自小嬌生慣養,哪裏是做那種粗活的料兒?冷水少不得要将她們的手給凍傷,再說了,哪有小姐親自浣衣的道理?若是傳了出去,豈不贻笑大方?府裏丫鬟婆子這麽多,自有專職浣衣熏香的,祖母不必如此動怒。”

這話聽起來不管明暗都是為了賀紅妝和賀綠意好,但徐氏卻斂起了眉頭,面上隐隐透出怒色:“有什麽不行!不過是兩個庶出的,還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不成?既然蓮兒這麽說,便讓我這老太婆親自看着她們将衣服浣洗幹淨!我倒要看看,有哪個嘴碎的敢朝外頭說?”

徐氏的性格,賀蓮房可以說是摸了個十成十。她看似慈祥和藹,卻有幾處逆鱗動不得。一是她的兒子和孫子,二便是她在這府中至高無上的控制權。徐氏未出閣前亦是嫡長女,下頭也是有幾個庶出弟妹的,如今聽了賀蓮房的話,想起以前自己在娘家所受的氣,頓時對賀紅妝賀綠意怎麽看怎麽厭煩,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就連上官氏都被她遷怒了。“瞧瞧你教出的好女兒!一點尊卑長幼的規矩都不懂!當初我做主讓勵兒納你入府,就是看你知進退明得失,可如今你将我兩個好好的孫女兒教成這個樣子,日後勵兒回府,要我如何跟他交代!”

上官氏聞言,眼圈兒立馬紅了,正要解釋,那任性刁蠻的賀綠意卻騰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憤憤地盯着徐氏,凄厲道:“我就知道祖母您是個偏心的!賀蓮房一出佛堂,您便跟中了邪似的寵着她,這不過才一天工夫,您便将我和姐姐給忘到了九霄雲外,您心中難道真的對我們姐妹一點疼意都沒有嗎?!賀蓮房只是說了幾句話,您便不顧一切地要責罰我們,還連娘都不放過,老夫人,您好狠的心腸!”

她這話一出,徐氏登時被氣得渾身顫抖。這個最小的孫女素日活潑機靈,說話什麽的端的是天真無邪,雖然偶有失言,但那不過都是童言無忌,自己待她也算是夠好了,什麽好東西都緊着她們庶出的一份,有什麽好處也沒遺漏過她們,可誰知原來自己的好,在她們看來都是虛僞的、假的、騙人的!徐氏惱的一拍桌子,賀茉回給斟的那盅茶便摔到了地上,發出刺耳的瓷器碎裂聲。

賀綠意被這尖銳的聲音吓到,随後意識到自己胡言亂語了些什麽,忙看向自己的娘,誰知上官氏正垂首聽訓,哪裏還有工夫管她?再扭頭看自己的親姐,賀紅妝眼冒怒火,她跟娘的所有努力都被這個草包妹妹給毀了!若是綠意不說話,跟賀蓮房讨個饒,這事兒還不就過去了?如今可好,鬧的這麽大,要怎麽收場?

徐氏卻沒有察覺茶杯摔碎,可見她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口口聲聲的賀蓮房、賀蓮房,賀蓮房是誰?!她是我大學士府的嫡長女!你的嫡出大姐!平日來我倒是寵你們姐妹倆,可你們是如何回報我的?老夫人,既然你這麽愛叫我老夫人,以後便再也不許你喚我祖母!”

賀蓮房站在徐氏身邊,輕柔地握住她的手,眼神溫柔面容恬淡,庶出的被責罵,她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得色,看在賀茉回與賀蘭潛眼中,二人都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她最是了解徐氏不過,方才說的那番話,令徐氏發怒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要讓賀紅妝和賀綠意看清楚,想明白,她們庶出的,無論怎麽比都比不過嫡出的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只要她們二人認清了這一點,就算往日老夫人待她們再好,她們也會全部忽略,只記得徐氏的兇狠偏心!日子久了,一點點的不滿慢慢累積,到時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徐氏便會先收拾了她們。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壞,也能将所有的好一筆抹去。

上官氏又氣又惱,若是可以,她真是恨不得将那不争氣的女兒一巴掌打死!可生氣也沒有用,如今她只能想辦法先把她們救下來,難不成真的要讓她們在這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衣不成?“老夫人,請容媳婦說幾句。”

這一次她沒有像上午那般自稱奴婢,因為放低身段對徐氏而言已經不管用了,再說紅妝綠意往日的好,老夫人想來也不會再惦念,還不如将她的注意力從綠意身上移到賀蓮房那兒。于是上官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對着徐氏重重磕了個響頭:“綠意她只是一時口快,她心中怎會對老夫人您有怨呢?您待紅妝綠意兩人,不下于對回兒潛兒,只是媳婦心裏知道,您心中最疼愛的還是蓮兒。如今蓮兒在佛堂中為逝去的夫人悼念三年,甫出佛堂便重新得了您的疼愛,媳婦明白這一點,綠意卻還只是個孩子呀,求老夫人開恩,便饒了她們姐妹倆這一回吧!”

就算是賀蓮房也不得不佩服上官氏這一番滴水不漏的話。既點明了自己進佛堂只是為了亡母,而徐氏對娘親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自己如此親近徐氏,定然是心懷不軌,再輕輕巧巧幾句話,便将賀綠意的忤逆犯上,變成了因為祖母的疼愛被搶走的憤怒與嫉妒。如此這般,便不是不将老夫人放在眼裏,而只是晚輩間的争寵罷了。

可是,有那麽容易嗎?不着痕跡地看了弟妹和陸媽媽一眼,見他們臉上都是擔憂之色,便微微一笑,安撫他們不必如此。“多謝二夫人對蓮兒的挂念與關懷,當年蓮兒進佛堂吃齋念佛,不僅是為了孝道悼念亡母,也是為了給祖母爹爹還有弟妹祈福。娘親生時婉約寬懷,與人為善,孝敬尊長,愛護子女,蓮兒是她的女兒,為母守孝三年本就是分內之事,但弟妹尚且年幼,祖母老邁,斷然不能讓他們辛勞。這三年過了,蓮兒出得佛堂,見祖母身體康健,弟妹平安成長,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釋然,想必亡母在冥冥之中也保佑着我們,任何歪門邪道都近不了身。”

随着賀蓮房的話,賀茉回、賀蘭潛、陸媽媽以及他們身邊的丫鬟都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徐氏則是由懷疑、緩和、感動、欣慰……又變成了懷疑。

只有賀蓮房知道為什麽,娘親辭世,徐氏雖然沒有害她,但讓罪魁禍首進門的卻是她。爹娘恩愛情篤,中間卻驟然插入一個妾侍,那妾侍又在祖母的幫助下懷了一對雙胞女兒,娘親性格本就容易悲春傷秋,這樣一來,怎麽能不纏綿病榻?所以徐氏心中一直有愧,上了年紀的人十分容易相信鬼神之說,想必她也怕娘親的魂魄來尋她,所以近年來也是吃齋念佛,虔誠得很。自己這番話不僅打消了她對亡母的顧忌,更是讓她想到,之前賀綠意罵她是“中了邪”!

娘親是那麽溫婉、善良又體貼的人,就算去世,也定然不會同自己這般,變成厲鬼,爬出地府來報仇吧?即使爹爹納妾,祖母逼迫,她也從未有過一句怨言。那麽好那麽好的娘親,卻是這般紅顏薄命……

上官氏還待再言,徐氏卻剜了她一眼,她心下一驚,立刻不敢再言語了。只但願兩個女兒能夠忍耐一點,千萬莫要再口出惡言。

“這飯,也不必再吃了。”怒到極點,徐氏反而冷靜了下來。“魏媽媽,命人提水來,再将大小姐被弄髒的衣服都拿來。”

言下之意便要親自監督賀紅妝與賀綠意了。

賀蘭潛最是開心,當下咧開嘴巴笑起來,賀茉回注意到了,趕緊悄悄對他搖搖頭,提醒他別太得意忘形,這種時候,這種氣氛,若是笑出來可要麻煩了。

☆、12、人生在世,名譽為重

俗話說得好,正月寒死龜,二月寒死牛,三月寒死播田夫。如今正是陽歷的正月,尤其大頌的皇城燕涼位于國家偏北方,每每到了冬季,幾乎是滴水成冰,晚上倒掉的水,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結成厚厚的一層寒冰。大戶人家會把特意用幹淨的井水裝在木桶中結成冰塊,然後搬到地窖儲藏,等待來年夏季使用。至于普通人家,則只能将冰鏟去。但小寒天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太陽位于黃經二八五度,那冰塊早結的厚實,哪裏那麽容易鏟掉?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天氣裏洗衣服了,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是把手給凍傷也是有可能的。

大學士府主子慈善,是允許下人用熱水浣衣的,但即使如此,府內還是有不少媽媽婢子生了凍瘡,這凍瘡一生,極難根治,便是平日保養的再好,碰了冷水也照樣完蛋。發作時又熱又癢,如抓心般難受。

連粗使婆子丫鬟都受不住冷水,更何況是嬌生慣養的賀紅妝與賀綠意?她們雖名為庶女,但上官氏一早掌了府中大權,早在正室夫人還在世的時候,這府中事宜便已經盡皆交由她打理了,身為親娘,焉有虧待自己女兒的道理?賀紅妝與賀綠意的用度雖說比不得皇室公主,但若是和其他人家的千金小姐相比,那也是大差不離的。她們又慣會讨人歡心,徐氏也十分青睐,所以根本沒吃過什麽苦。如今她們卻被命用冷水浣衣,對兩個嬌寵過度的小姐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徐氏的态度太過強硬,就連上官氏都不敢再求情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雙女兒抽着鼻子流着眼淚,把凍得通紅的小手伸進放了皂莢的冷水中,顫抖着身子搓着衣服,心中幾乎是怨毒了老夫人。平日裏她也算是盡心盡力,做什麽都孝順着讨好着,可這老夫人卻說翻臉就翻臉,将她的寶貝女兒不當人看!

賀蓮房将上官氏的表情盡收眼底,她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只這樣就受不住了?那當初,自己親眼看着弟妹慘死,又是何種心情?所有人都贊頌着上官氏的美名,誰曾提過她可憐的弟妹?他們被那般錯待,最後死的那樣不堪,卻不過是天下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見差不多了,她可不想讓自己好好的衣服全給洗壞了,便面帶不忍之色對着徐氏求情:“祖母,兩位妹妹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并非存心,還望祖母慈愛,饒了她們這一回。”并以眼神示意弟妹。

可兩人都不願求情,他們尚且覺得罰得不夠重,又怎會求情?賀蓮房微微皺眉,話是對着徐氏說的,卻是意有所指:“畢竟都是自家姐妹,看着她們受苦,蓮兒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回兒潛兒年紀還小,心軟的很,想必同我的想法一樣。”

在大姐的目光下,兩人心不甘情不願地紛紛點頭嗯了一聲,徐氏見狀,雖然心中還頗有氣,但賀蓮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情,自己若是置之不理,豈不太過不近人情?當下嘆了口氣道:“只你是個心善的,被人欺到了頭上也不惱,只一心想着原諒。”扭頭對着賀紅妝與賀綠意便是另外的口氣:“看在你們大姐幾次三番為你們求情的份上,今日這事便算罷了,但衣裳不用再洗,佛堂卻是必須要去的!你們給我在裏面好好待上半個月閉門思過,等知道錯了再出來!這期間,任何人都不許探視!除了送膳食的下人,不許任何人踏入佛堂一步,聽見沒有?!”

身旁的丫鬟婆子都紛紛稱是,個個垂着頭都不敢擡,只小心翼翼地拿眼角餘光去瞄在場的幾位主子。

賀紅妝與賀綠意抽抽噎噎地停了手,雙手已經凍得如同蘿蔔一般又紅又腫,上官氏心急不已,萬一落了凍瘡可就麻煩了!這玩意兒極其難根治,哪怕好了,來年冬天只要一個不小心就又會複發。她巴不得老夫人早點散去,這樣她就能帶着女兒去看大夫擦藥!

“這頓晚膳也不必吃了,你們都回自己的院子叫小廚房分別再做吧。”徐氏疲憊的揮揮手,看上去竟瞬間老了幾分。她本就是上了年歲的人,精神狀态已經大不如前,如今被兩個孫女一氣,更是覺得心力交瘁,也沒胃口再吃下去了。

賀蓮房溫聲道:“既是如此,蓮兒便守着祖母吧。”

徐氏摸摸她的小手,說:“時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用膳,等做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一個人待着也是可以的。”

“多謝祖母。”賀蓮房福身,但見上官氏一動不動,知道她是有話要跟老夫人說,便主動出聲告退。賀茉回與賀蘭潛自然也是跟着,姐弟三人出了福壽園,賀蘭潛終于不解地問道:“大姐,為何你要這麽麻煩的對付她們?照我說,直接将她們發賣豈不方便?就算賀紅妝賀綠意我們動不得,二夫人總動得吧?她不過只是個妾!”

賀茉回也點頭:“正是如此,若是外人知道我們嫡出的怕她們庶出的,還要這般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是讓人笑話嗎?”

對于二人的疑問,賀蓮房只是淺笑,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問:“知道前朝的大商人錢百萬嗎?”

賀蘭潛點頭:“出了名的大善人,學堂裏夫子都是教過的,是萬古流芳的人物。”

“那麽。”賀蓮房笑問,“他是在死後出的名,還是生前得的榮耀?”

不明白大姐問這個有什麽意義,但賀蘭潛仍然乖乖回答:“死後他的家人發現他有一本藏在暗格裏的記錄冊,上面記載了這些年他樂善好施的銀兩支出。”

“在這個冊子被發現之前,你可記得前朝史官是如何評價于他的?”

“崇州錢氏,世代經商,為富不仁,锱铢必較,分斤撥兩,斂財收銀,國之……碩鼠蛀蟲。”越說到後來聲音越小。

“這便是了。這位錢大善人,一生修橋鋪路,施粥布米,可曾有人在他生前說過他一句的好?每每出行,必有人用雞蛋白菜砸他,說他一毛不拔,視財如命,連一文錢都舍不得往外拿。可誰知道他救了多少人,捐了多少銀子呢?這位錢大善人,也是個硬脊梁,被人指着罵了一生,也沒有絲毫辯解。若非那小冊子,便是號稱明察秋毫的史官,也只是大筆一揮,在史書上寫下碩鼠蛀蟲這四個字。”賀蓮房看向天空,今晚的皎月散發着柔和明亮的暈圈,凄冷月光灑在走廊臺階之上,樹影婆娑,天氣雖冷,卻也別有一番韻味。“你瞧這月亮,我說這月亮色澤慘白,清冷單薄,陰氣密布;也可以說她皎潔如雪,獨善其身,清氣滿乾坤。哪一種說法你比較喜歡呢?”

“自然是第二種。”

“這就是了,世人都愛聽好話,愛留好名。那位錢大善人雖然嘴上不說,心中苦楚又有誰知道?若是他能将自己的善舉說出來,或是好事留名,亦或是有人當時能幫他澄清,他又何必臨死前高呼悲哉悲哉?可見,一個好名聲,對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賀蓮房步下臺階,朝自己的菡萏築走去,賀茉回賀蘭潛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後,如同留戀母親的小動物一般。

“大姐。”賀蘭潛軟軟的喚。“我沒聽懂。”

陸媽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跟在姐弟三人身邊的三位媽媽六位丫鬟中,屬她資歷最老,也最受敬佩,所以只有她敢笑:“我的大少爺呀,你還不懂大小姐的意思麽?”

賀蘭潛回以一臉懵懂,就連慧黠的賀茉回也是一頭的霧水。

畢竟只是十歲十一歲的孩子,不能要求太多。陸媽媽斂起笑容,正色道:“二夫人民聲在外,誰不知道她持家有道,對嫡出子女關懷照料更甚親生?又加其孝敬老夫人,懂得做人,燕涼無不誇贊。而大小姐在佛堂待了三年,剛出來便去找這樣一個賢惠女子的麻煩,被人知道了,會如何說大小姐?大小姐講了這前朝的錢大善人一事,只是為了說明一點,那就是,人言可畏。”

“陸媽媽說的在理。”賀蓮房停下腳步,坐到了院子裏的石凳上,寒風吹過她嬌嫩的面頰,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冷意:“去族裏老人那兒告她一狀,就算能發落了她,外人可不會瞬間扭轉他們對這位賢明的二夫人的印象,他們只會覺得,學士府嫡出的小姐少爺太過歹毒陰狠,連這樣善良的姨娘都容不下,日後,潛兒你考取功名,只要有人參你一本,你便再也別想好了!還有回兒,你日後總是要嫁人的,先不說名聲壞了之後會不會有人前來求娶,便是嫁了出去,你的婆婆,小姑,也會對你起了嫌隙。這又是何苦?當今聖上注重尊卑長幼,更是講究人生在一個譽字。錢大善人是前朝之人,他尚且為其追封谥號,可見他對一個人的品德名譽有多麽看重。連皇上都看重的東西,你們倆卻覺得不過爾爾?”

“快些收拾掉她們,賠上自己,和慢慢收拾掉她們,卻贏得自己的聲譽,你們選哪一個?”

☆、13、怨恨滿心,忍字為上

賀茉回賀蘭潛都低着腦袋不再言語,賀蓮房知道改變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就連自己,不也是做了鬼之後才明白這些道理的麽?于是她将懷裏的手爐交給陸媽媽,然後分別執起弟妹的手:“好啦,大姐說這些,只是希望日後你們遇事都能夠冷靜些,并不是斥責吓唬你們的。瞧你們這一個個露出這樣的表情,要是給人看了,還以為我這個做大姐的剛出佛堂就欺負自己的親弟妹了呢!”

陸媽媽也道:“是呀,大少爺,二小姐,日後你們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莽撞了,像是方才,若是你們同大小姐一起為那兩位求情,老夫人說不得還要罰的更重些!”

“大姐為庶出求情,是因為她性子本就良善心軟,但我同潛兒與庶出的向來是水火不容,想來祖母也是知道的,若是我跟潛兒也求了情,祖母定會以為我們是懼怕庶出,平日是被錯待了,她心底便會更惱,大姐,是不是這樣子?”賀茉回同樣聰明伶俐,只是她為人向來光明磊落,那種見了讨厭的人還露出笑來的事情,她做不來。

賀蓮房颔首:“你明白就很好了,日後少不得還要再交鋒,不必挂在心上。”

言語閑談之間,便已經到了菡萏築了,賀蓮房想了想,讓陸媽媽吩咐小廚房做了晚膳端上來,姐弟三人享受着難得的親密時間,随侍在屋內的只有各自的貼身丫鬟和媽媽,沒有其他人。

雖說是自己院子裏小廚房做的晚膳,那也是十分講究的。八道葷菜,是纏花肉、水龍子、醋烹脆骨、大炒京片、雪腌肉、煨火肘子、炙鹿肉等,分別涵蓋豬、羊、雞、牛、鹿等八種肉類,做法精細,雖是肉類,卻拼的尤其好看;八道素菜,則是醬黃芽蔥、青筍夾桃仁、玉蘭片、燒板橋蘿蔔、烏芥菜心、炒蓬蒿、拌莴苣和炸金針,以嘉興老汁調味,聞起來便令人食指大動。點心也是八樣,分為酥、餅、卷、糕、粉等五種,中間則擺着一盆香稻飯,姐弟三人面前分別盛了芝麻小米粥。

賀蓮房向來是食素的,她對那葷菜是看都不看,若不是弟妹一同用膳,她是不許葷菜上桌的。“快吃吧,在祖母那耽擱了不久,我也是餓了。”說着便拿起調羹。

高門子弟用膳的規矩也多如牛毛,雖然是姐弟之間,卻也要遵守,一時間聽不到話聲,甚至連杯盤聲都沒有,婢女們恭敬地服侍三位主子用膳,但吃到一半賀蓮房便讓她們都下去了,“陸媽媽,你帶着她們下去用晚膳吧,這裏不用伺候了。”

知道大小姐是有話要對二小姐和大少爺說,陸媽媽連忙應下,帶着一幹丫鬟婆子出了去,頓時偌大的花廳便只剩下了賀氏姐弟三人。

賀蓮房與賀茉回食量都小,稍稍吃了些便放了筷子,而賀蘭潛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姐妹倆看着弟弟的吃相,彼此之間相視一笑。好不容易等賀蘭潛也吃飽了,賀蓮房才道:“方才媽媽丫鬟都在,有些話我沒有說,現在只剩你我姐弟三人,也就沒什麽好遮掩的了。潛兒,你平日去學堂讀書,可曾知曉,那錢大善人為何從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大姐你不是說了嗎,這位錢大善人,脊梁骨是極硬的,這麽有骨氣的人,自然遇到什麽事都會咬緊牙關自己扛着的。”賀蘭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見狀,賀蓮房忍不住伸手彈了他一個爆栗,見他捂着腦袋呼痛,微笑道:“你這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人甘心自己做了好事卻被污蔑的事情?錢大善人有骨氣是不假,但你想想,他身為前朝第一巨富,有誰敢在外頭散播他苛刻吝啬的壞話?除了金銮殿上的皇帝,還有誰敢?”

賀蘭潛有點愣住了:“皇帝為什麽要這麽做?”

“若你是皇帝,你會眼睜睜看着一個商人家裏的銀子比國庫裏的還要多麽?”賀蓮房淡淡地問。“雖然史書并未記載,但稍微想想也就知道了,除了帝王,誰能捍得動錢家?”

“皇帝怎麽能那麽做?!”賀蘭潛憤憤不平,“怪不得他亡了國,被我大頌開國皇帝并吞!”

“皇帝做什麽了?”賀蓮房反問。“他是降罪于錢家了,還是堵了錢家的生意?不,他什麽都沒做,他只是授意一些人傳了些話出去而已。而錢百萬知道流言的來頭,所以才不敢辯解。也正是如此,錢家才會在國庫空虛之時毫不猶豫地上繳白銀,因為若是不繳銀子,怕就要繳他全家的性命了!”

賀蘭潛眨巴眨巴眼,讷讷道:“我、我都沒想到……”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當不得真。”賀蓮房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溫聲道:“大姐跟你說這些,并不是要你對這故事指摘什麽,也不是要問你的看法,大姐只是想你知道,名聲,對于一個人而言有多麽重要。難道你忘了二夫人是如何嫁入府中來的了?若不是祖母設計她與爹爹有了夫妻之實,坐實了她被爹爹毀了清白一事,你以為對娘親用情至深的爹爹會聽祖母的話,将二夫人納妾?”他們夫妻二人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即使知道爹爹不是有心,但他們也不可能回複到以前的關系了。

賀蘭潛的聲音頓時低低的有些沮喪:“我明白大姐的意思了。”

“潛兒,凡事都要冷靜,這個問題你明白了嗎?”

賀蘭潛用力點點頭:“我會記住的,大姐!”

賀蓮房微微一笑,松開他的手,想讓弟妹明白這些事情談何容易,人沒有失去過,是永遠都不知道什麽叫做悔不當初的。像自己,前世難道就是愚笨之人?并不是,那為何前世會死的那樣慘,輸的那樣不堪?說到底,都是心軟惹的禍。若是自己能早些明白,獨善其身并不能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死心,那麽她會憤然抵抗,與之一搏,即使最後玉石俱焚,也好過束手待斃。可惜前世的自己只知道一心向佛,不争不搶,想做到斷絕七情六欲,現在想來也真是可笑,好好的一個人,斷什麽情絕什麽欲?連家人都保護不好,拿佛祖當借口,不過是她自己懦弱罷了!

但無妨,此刻,前世的一切都還未發生,她有足夠的時間防患未然,也有足夠的時間教導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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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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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