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妹。“好啦,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歇息了,明日一早,潛兒去學堂,回兒到我這兒來,都別忘了時辰。”揮手讓用過膳後便守在門外的婆子丫鬟們進來,交代道:“日後二小姐和大少爺的衣食住行,少不得你們打點,務必記得小心謹慎,莫要讓有心人給抓了把柄。都聽到了嗎?”

周媽媽喬媽媽,還有姚黃魏紫莞爾依人四婢,都是從靖國公府帶過來的,她們的忠心賀蓮房不會懷疑,前世所有人都放棄了回兒與潛兒,只有這幾個忠仆,至死都想着要搭救他們。但賀蓮房也知道,如今危險尚未來臨,他們的敵人只有一個人上官氏,即使如此,也不容許她們就此懈怠。

衆人紛紛應是,心裏都頗為奇怪。周媽媽喬媽媽跟陸媽媽一樣,都是看着賀蓮房長大的,即使賀蓮房生性溫柔善良不與人争搶,從沒有大小姐的架子,她們心中也不曾對她有過一絲不敬。如今見眼前的大小姐還是大小姐,卻隐隐約約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她說話的口吻仍舊溫和柔軟,但卻令人下意識的心頭一顫。

等弟妹離去,賀蓮房也覺得渾身疲憊,她迫切想要沐浴淨身,洗去這一身塵土氣味。熱水彌漫蒸騰中,她趴在浴桶邊緣,合上了眼睛,琴詩細細地在她烏黑的青絲上抹上豬苓粉,再用清水沖淨,抹上芙蓉頭油,這樣,頭發在擦幹之後不僅會變得又黑又亮,還會香味不散。

而瑟詞則用布巾掬水為賀蓮房洗背,手下的肌膚雪一般的白,瑟詞甚至不敢用太大力氣,怕在那如玉的皮膚上留下什麽難看的痕跡。

沐浴過後換上寝衣,明明身體疲累,但賀蓮房卻沒有絲毫睡意。她看了看兩個丫鬟的表情,她們都累了,卻強撐着守在那兒。“你們倆下去睡吧,今兒是誰守夜?”

“回小姐,是瑟詞。”

“那琴詩便回房去吧,瑟詞,命人将浴桶擡出去後你也去外頭的小間歇息,勿要擾我。”

“是,奴婢告退。”

兩個婢子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賀蓮房閉上眼睛,眼前卻仍然是重活前那令她絕望憤怒的一幕。她胸腔中的仇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要她去将上官氏一族碎屍萬段!可她不能那麽沖動,她必須忍耐,必須要确保萬無一失才能給予對方致命一擊!上官氏背後的人還未出現,若是現在便将其除去,以後還不知會惹來什麽更大的麻煩,她會忍的,她能忍的,為了茉回蘭潛,她什麽都能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所有吃食均來自《随園食單》、《調鼎集》等古代美食譜。。

☆、14、蘭潛中毒,危在旦夕

十日的時間也是彈指即過,賀紅妝與賀綠意說是在佛堂修身養性,但其實除了不住在自己的院子裏以外,也沒什麽區別。上官氏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周到,老夫人說不許人探視,她便不去探視,甚至連衣裳藥膏都不親自送去。這樣一來,她在徐氏心中的地位又漸漸上升,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替自己的兩個女兒求過情,反而讓徐氏覺得懲罰的夠了,到底是兩個十一歲的孩子,若是罰的很了,少不得有人會說三道四,便命魏媽媽将人放了出來。

那賀紅妝賀綠意也機靈,兩人在佛堂共同抄了一本佛經獻給了徐氏,徐氏是知道這兩個孫女多麽不愛讀書的,見了佛經,很是感動,又被上官氏話裏話外暗示,免不了覺得賀蓮房對自己孝心不夠,否則她在佛堂三年,怎的一本佛經都沒見着?

對庶出的會在徐氏面前颠倒是非,賀蓮房心中早已有數,但她全當不知,每日仍然恭恭敬敬地到徐氏面前請安,陪她說話,就是待上一天也不嫌悶。徐氏本就年邁,唯一的獨子又不在身邊,賀蓮房每日陪着,她便想起兒子有多麽疼愛這個長孫女,慢慢地心中那點隔閡也就消弭了,再加上賀蓮房十分的會說話,句句都能說到她心坎兒上,所以幾日下來,竟是離不了賀蓮房,每日她過來請安都要将人留下好久。

賀蓮房平日也不做旁的,她在這家中無甚實權,徐氏又特意派人關照,所以除了請安幾乎無旁事要做,每日便讀書彈琴,浸淫琴棋書畫詩花茶之中,對賀蘭潛的功課也是非常上心。

Advertisement

這樣的日子過了有月餘,上官氏始終沒有什麽動作,但賀蓮房并未因此放松戒備,沒人比她更了解上官氏了,賀紅妝賀綠意受罰,上官氏嘴上沒說什麽,心中卻是把她給恨上了,怕是近日來便會動手。她那人,面具戴的太久,做什麽都要顧忌着不露本性,難免礙手礙腳。賀紅妝賀綠意被罰佛堂,兩人本就認不得幾個大字,再加上寒冬臘月,抄那經書,豈是易事?先前冷水浣衣又沒來得及抹藥,兩人都染了凍瘡,每日保養塗藥尚且來不及,哪來的閑工夫找嫡出的麻煩?

女兒家都愛美,一雙纖纖玉手變得紅腫潰爛,任是誰也受不了。

心中怨恨,自然不用言說。而女兒受苦,做娘的怎麽可能不心痛?上官氏是無論如何都要為女兒出氣的。此人看上去賢惠溫柔,但其實最是心胸狹窄,小肚雞腸,誰惹了她,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讓對方不好過。賀綠意的性格最是像她,這也是上官氏疼賀綠意勝過賀紅妝的原因。即使賀紅妝更漂亮更聰明更懂得讨人歡心,她的心也還是偏向了賀綠意。

跟在賀蓮房姐弟三人媽媽中,陸媽媽精通醫理,周媽媽女紅絕倫,喬媽媽則身懷武藝,她們之所以能被派在賀夫人身邊,都是因為有那麽一技之長。只是府中人心難測,又有上官氏虎視眈眈,賀夫人臨終前又再三叮囑三人韬光養晦,所以無論上官氏如何欺淩,三位媽媽都一一隐忍下來,絕口不提。時間一長,上官氏便信了三人只是普通婆子,對她們的戒心也就沒那麽重了。

前世賀蘭潛死的時候,喬媽媽身為他的貼身媽媽,最是心碎痛苦,彼時她已經被上官氏趕出府去,但憑借一身武藝,勉勉強強也活得安穩,得知賀蘭潛染了天花,她便想潛入學士府探望,誰知卻被她發現了賀蘭潛染病的真實原因。她本想将賀蘭潛帶走,誰知卻被上官氏發現,無奈之下負傷逃離,卻被追殺,以身殉主,死不瞑目。

所以當喬媽媽神色慌張的來禀報說賀蘭潛出事了的時候,賀蓮房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茶杯從她手中落地,發出刺耳的一聲,碎成好幾片。

怕這碎渣子紮到小姐的手,琴詩忙過來清理。賀蓮房眼神一冷:“潛兒在哪?”

“已經回院子了,府醫正在看診,老夫人和二姨娘都陪着呢。”喬媽媽皺眉,面露焦急之色。“今日跟大少爺一同去學堂的伴讀是以前二姨娘安插在院子裏的人,老奴如何詢問都只是打着太極,所以也不曾知曉大少爺到底是生了什麽病。”

賀蓮房按捺住正欲蓬勃而出的怒氣,原本還情緒外露的面孔瞬間變得冷靜:“通知二小姐了沒有?”

“莞爾去了茉莉苑,依人在大少爺身邊守着,老奴來的大小姐這兒。”

“很好。”賀蓮房起身披上鬥篷,“喬媽媽,你前面帶路。”

“是。”

鑒于菡萏築裏也有不少上官氏的人,所以賀蓮房并沒有對陸媽媽說什麽,但陸媽媽自己卻是清楚的,她對着賀蓮房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有所準備。

一行人到了幽蘭閣,屋內已經擠滿了人,府醫正站在一旁恭敬地對着徐氏和上官氏說着什麽,賀蘭潛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嘴唇略微呈現淡青色。

這一幕,讓賀蓮房的心狠狠一痛!她仿佛又看見上一世,潛兒滿眼絕望灰敗的模樣,此刻他正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好像下一秒就會離開她!

看着上官氏擔憂的神色,賀蓮房也面露焦急的迎上去:“祖母,二夫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喬媽媽告訴我說潛兒生病了?這早晨還好端端的,怎麽突地就病了呢?”

徐氏坐在賀蘭潛床邊直抹眼淚,見賀蓮房來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忙握住她的手:“若是潛兒有個好歹,我可如何有顏面見你的爹爹呀!”

賀蓮房心中厭煩,她此刻根本不想開口安慰徐氏,只要一想到潛兒的“病”可能是上官氏下的手,她便憂心不已,可面上還是溫溫柔柔的:“祖母莫要擔心,潛兒有祖母照拂,定然洪福齊天,不會有事。”言罷去問府醫:“可查出大少爺是生了何病?”

那府醫下意識地看了上官氏一眼,賀蓮房頓時明白,這是上官氏的人。可她好似渾然不覺對方與上官氏的眼神,又問了一遍:“大少爺究竟生了何病?”

“回大小姐,此病甚是怪異,在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何而起,從脈象看來,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

“中毒?!”上官氏低呼,“誰如此大膽,敢對大學士府的少爺下毒!”

誰如此大膽,除了你,還有誰?

“此毒可有的解?”賀蓮房冷靜地問,她已經知道上官氏想要做什麽了。方才她一心擔憂潛兒,反倒忘了去想。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還在佛堂中未曾出來,若非後面做了鬼,在那幾年時間裏旁敲側擊事态發展,也不會想到上官氏要做什麽。

等過了年,可就到她上一世郁郁而終的年紀了呢,看來,上官氏還是同前世一般,要用相同的法子來暗害于自己了。

“這……”府醫狀似有什麽難言之隐,半晌方道。“在下專攻醫術,對解毒實在是不大擅長,還請大小姐見諒。”

一聽這話,徐氏登時就怒了:“若是不擅長,府內養你何用?!”

真是奇怪,這府醫可是上官氏的人,要知道,将府醫掌控在手,那麽想害死府內任何一人都是十分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府醫在用藥中多添或是少減點分量,便能輕輕松松達到目的了。可此刻上官氏卻絲毫沒有因為徐氏發怒而言語,甚至眸底隐隐帶着得意之色,想來是早已準備了後招。

果不其然,她面帶猶豫之色,對着徐氏欲言又止,偏徐氏心憂賀蘭潛,并未看到她的惺惺作态。

賀蓮房倒是不吝于給她這個機會:“二夫人,看你似有話說,是不是有法子救潛兒?若是有,可千萬莫要遲疑呀!”

徐氏一聽,忙道:“雲娘,你是有法子嗎?快說快說!”

你心中只有這孫子,卻那樣狠心的懲罰我的寶貝女兒!上官氏心中怨恨,表現的卻尤其恭敬:“回老夫人,媳婦也沒有太大把握。媳婦二弟家的侄兒上官悟,自幼跟着我那藥草世家的弟媳學醫,對毒物頗為專精,若是老夫人不嫌棄,可否請他過府來幫忙醫治?只是我們府內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姐,他一個未成家的男子進來,怕是會惹人閑話……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最後一句卻扯到了賀蓮房身上。

能救孫子,徐氏哪裏還去考慮其他:“自然是要他來了!”

賀蓮房也面帶懇求:“上官少爺是大夫,來救我弟弟性命的,怎會惹人閑話呢?還是請二夫人快些将他請了來吧!”

只怕,對毒物專精是假,手握解藥才是真吧?!賀蓮房在心中冷笑,這上官悟,年已十八卻未考到任何功名,吃喝玩樂倒是樣樣精通,他母親出身藥草世家也不假,可哪有千金小姐去學醫的?說他跟着母親學醫?上官氏如此信口開河,也真不怕謊言被戳穿!

“既是如此,那麽在下先為大少爺開副藥壓制住毒性,等那位上官少爺到了,再為大少爺解毒。”府醫說着便開始寫藥方。徐氏急了,抓住上官氏的手:“怎麽,不能現在就過來嗎?”

現在就過來,解了毒,又怎麽有理由賴在府中不走呢?賀蓮房暗忖,果見上官氏道:“老夫人您有所不知,我那侄兒,最是行蹤不定,媳婦已經派人去請了,可若要找到他,非得明日不可。還請老夫人放心,咱們府內的大夫醫術也是一等一的高明,大少爺挨過今晚,定然無礙。”

聞言,徐氏也只能作罷。

☆、15、去相國寺,為請父回

于是這一夜誰都沒能睡個安穩覺。徐氏到底年紀大了,不能熬夜,賀蓮房便讓魏媽媽将她扶回了福壽園,自己則守在賀蘭潛的床邊。賀茉回也不肯回去,上官氏原本也想留下來,但她到底是妾,再加上她有事情吩咐兩個女兒,說了些安慰的話語,便也離開了。

賀蘭潛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平日是個非常淘氣的孩子,爬樹翻牆,打鳥撈魚,蹴鞠投壺,幾乎只要是玩的就沒他不喜歡的,像這樣氣若游絲的模樣,賀茉回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對賀蓮房來說,賀蘭潛這樣脆弱,簡直讓她的一顆心碎成了千萬片。她溫柔地為弟弟拂去額前的發絲,凝視着他俊俏的小臉,過了半晌,方道:“陸媽媽,你來為他看一看。”

陸媽媽伸手搭上賀蘭潛的脈,稍稍停頓,立刻變了臉色:“脈象紊亂,強弱不定,正是中毒的征兆。”

“可有解?”

“需得知大少爺是如何中的毒,中了什麽毒,否則無解。但即便是知道了,配置解藥也需要一段時間,怕是來不及的。”

賀蓮房深深吸了口氣,眼神冷淡:“也就是說,除了等待二夫人那位精通毒理的侄兒,再無他法了。”當真是她糊塗了!竟然沒防着上官氏暗地下毒!

“大小姐,是老奴沒有照顧好大少爺,請大小姐責罰!”房內只有他們姐弟三人和各自貼身的婆子丫鬟,喬媽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磕頭。莞爾依人二婢也随之跪下:“請大小姐責罰!”

“罰你們有什麽用,那樣我的潛兒就能醒過來了嗎?”賀蓮房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都起來吧。”就算丫鬟婆子照顧的再好,府裏到處都是上官氏的人,怎麽着也是防不勝防。看樣子,有必要把潛兒身邊包藏禍心的東西清理一番了。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徐氏便又來了幽蘭閣,見賀蘭潛臉色又差了許多,焦急萬分。她不住地在房內來回走動,每看一眼床上的賀蘭潛,便重重嘆一口氣,這可是她唯一的寶貝孫子,可千萬不能有什麽閃失!

好在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天亮的差不多的時候,上官氏來了,說是上官悟已經到了府上,只等徐氏傳見。徐氏驚喜交加,忙道:“快請、快請!”

這架子擺的十足,上官悟終于在三催四請中露了面。他生得倒頗為俊秀,只是一雙眼睛透着渾濁,好好的容貌,硬是被他那輕浮的氣質給毀了一半。此刻他身挎一個藥箱,穿着白竹綢緞長袍,一進房間,眼珠子便滴溜溜的四下轉動,看到賀茉回時,眼睛一亮,再看到賀蓮房,更是心下暗喜:不管這兩個哪個才是姑姑要自己娶的,都是賺了!

徐氏忙上前請他來看診,上官悟走到床前,好在他還記得上官氏的吩咐,沒有逞英雄的直接拿出解藥,而是面露難色。賀蓮房見了,急忙問:“怎麽了上官少爺,難道連你也解不了這毒嗎?”

她聲音清雅婉轉,在房內脆生生的響起來,十分動人。上官悟被這一聲差點兒勾的魂兒都沒了,見美人眸中帶淚,忙道:“怎麽會!這點小毒怎能難倒我呢?只是還請小姐和老夫人都離開,我也好為大少爺解毒。”

衆人依言出了屋子,只過了半柱香功夫不到,上官悟便滿頭大汗的走了出來,見到滿臉急切的徐氏,說:“好在大少爺中毒不深,此刻已無大礙,只是還有些許餘毒未清,待我開點清毒的藥方……”說着,竟翻着白眼昏了過去!

“定是解毒耗了太多心力,快快,快扶上官少爺去休息、快快快!”上官氏忙不疊指揮下人将上官悟扶走,随後安慰徐氏道:“老夫人還請放心,待悟兒醒過來,馬上便給大少爺開藥方!”

徐氏忙抓住上官氏的手:“既是如此,便請上官少爺在府中暫住段日子,待潛兒餘毒清了再行離去如何?”她實在是怕呀!一定得将人留下來,直到潛兒平安無事!

“這……”上官氏面露為難之色。“咱們家可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姐,悟兒雖說算是個大夫,卻也是十八歲的少年郎,若是傳出去,怕是會有人說閑話。”

“怎麽會?上官少爺是我們學士府的大恩人,怎會有人敢說什麽閑話?再說了這是我老太婆親自請他暫住的,誰敢亂說?”

上官氏乖順的垂下頭顱:“既是如此,那媳婦待會兒便跟他說去。”心中卻冷笑,這可是你親自留他下來的!若是你那孫女因此同我侄兒“定情”,可怨不得我!

見上官氏故作賢惠,賀蓮房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自己在佛堂誦經,半夜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男人,闖進自己房間捂了自己的嘴,還未來得及呼救,上官氏便帶着一幫子人馬浩浩蕩蕩的趕來了,美曰其名是看見有道黑影竄進了佛堂。當時那人可不是上官悟,而是府裏一個管事的兒子,于是自己便被安上了與人私通厚顏無恥的罪名,徐氏更是氣得扇了自己一巴掌,由于親眼目睹的人太多,萬般無奈之下,徐氏也只好将自己許配給那人,言明待她及笄後對方便來迎娶,可誰知道,她根本就沒能活到及笄!

這一次上官氏倒還不錯,沒讓那管事的兒子來毀自己名節,卻挑了娘家的侄兒。到時候萬一被發現,也能說是上官悟救了賀蘭潛,自己芳心暗許,兩人情投意合,打的一手好算盤。

可惜,鹿死誰手還未可知。“祖母,既然潛兒已經無事,孫女有個想法,不知道祖母可願一聽?”

得知金孫無事,徐氏松了口氣,自然是願意聽的:“你且盡管說來。”

“爹爹遠在相國寺,如今潛兒中毒,孫女想親自去相國寺将爹爹請回來。一來,府中以後便有了主心骨,二來,也為弟弟和祖母進香祈福。不知祖母以為如何?”

徐氏想了想,道:“也好,自你娘去後,按理說守喪一年便可,但你爹傷心過度,過了三年也未曾回來,如今潛兒出事,也到他該回來的時候了。”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自有計較。“便讓雲娘以及紅妝綠意都跟着去吧,我在家守着潛兒便成。”

賀蓮房恭敬應下,她豈會不知道徐氏心中在想什麽?大頌律例,妻子死後,丈夫要守喪一年,三年後方可再娶,雖然做到的人并不多,但爹爹是體仁閣大學士,向來遵循禮法,也因此才向皇帝告假。想來,祖母是想要爹爹重回朝廷,一來是重拾地位,二來……她看向上官氏,也能順便将上官氏扶正,否則為何要上官氏同自己一并前去呢?

待回了菡萏築,賀蓮房特意叮囑陸媽媽留下來,交代了她一些事情,要她務必注意送入賀蘭潛院子的吃食藥物,但卻将喬媽媽帶在身邊。賀紅妝賀綠意要一同前去的話,賀茉回自然也是不會留在府中的,姐妹二人在府中說了會話,便各自更換衣着準備出府。好在大頌民風頗為開明,對女子出門并無明律禁止,一般人家的小姐偶爾上街都是可以的,否則賀蓮房還真擔心自己這一計如何施展。

因為去的都是女眷,所以帶了不少家丁,賀蓮房賀茉回姐妹倆一輛馬車,上官氏母女一輛,因為是去寺廟,所以都未帶太多婢女。

馬車中,賀茉回還有稍許不安:“大姐,此番前去相國寺,咱們真能如計劃那樣讓爹爹回來嗎?”

賀蓮房看了她一眼,溫柔笑笑:“你怕啦?”

賀茉回低下頭,“是有點兒……”

“回兒,若是怕,你也可以先行回去,一切交給大姐就行。”賀蓮房并不打算讓弟妹永遠活在自己的保護之下。她本是已死之人,誰知道将來會不會有一天,佛祖便會收回她這條殘命?若是那樣,到時候沒了自己的庇護,弟妹要如何自處?但願在自己有生之日,能見到茉回蘭潛強大到足以自保。“但你要想清楚,你怕了,咱們便有可能失敗。敗了,你我姐弟三人,便是萬劫不複。畢竟二夫人可不會給我們第二次反擊的機會。”

“大姐,我知道的,我只是有點怕,可沒說要打退堂鼓!”賀茉回氣鼓鼓道。

“那就好,咱們姐弟三人互相扶持,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賀蓮房又轉向喬媽媽。“我吩咐你的你可都記住了?”

“大小姐請放心,老奴一定辦到!”

賀蓮房微微點頭,端起茶水輕啜一口,神色淡然,看不出絲毫情緒。

☆、16、以佛明志,只盼父歸

相國寺的牌匾是由當年大頌開國皇帝頌成祖親自題寫的,自開國以來,相國寺便深受皇家器重,代代住持皆為當世高僧,在民間非常受到尊崇。賀蓮房的父親賀勵,當初辭官歸隐,誰知皇帝不肯,卻又拗不過他,便命他在相國寺修行,以解喪妻之痛。

大雄寶殿前懸着一副對聯,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

進了大雄寶殿,添了香油錢,上了香,賀蓮房虔誠跪于佛祖金身前,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她雙手合十,美目微合,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跪在那兒,便給人一種強烈的安谧祥和感。我佛慈悲,若是此番為人,能得償所願,賀蓮房必定青燈古佛長伴一生以報答,還願之日,再為佛祖重塑金身。心裏默念完,又磕了三個頭。

賀茉回見長姐如此虔誠,自是不敢輕視,也學着賀蓮房的樣子磕了三個頭。賀蓮房上好香後見了,忍俊不禁,輕輕捏了把她軟嫩的小臉。賀茉回眯着一只眼睛,樣子像足了一只貓咪。“你先在寺院裏四處走走,我先去看下爹爹。二夫人,你能随我一同前去嗎?”

想到那個長身玉立俊美挺拔的賀大學士,上官氏的臉不由得一紅。雖然到廟裏來穿着不能太過豔麗,但她仍然精心妝扮了,衣裳顏色雖然素淨,但料子刺繡都是上乘,行走間銀色的下擺如同波浪,非常好看。脂粉抹了薄薄一層,唇瓣特意抿紅,整個人看上去都要比平日嬌媚幾分。她本是妾,沒有資格親自過來的,老夫人一心想将她扶正,這才讓她随着賀蓮房一同前來,但上官氏之前想過很多方法,想要和賀蓮房一起去見老爺,怎麽也沒想到賀蓮房居然會主動邀她一起!頓時心下高興萬分,面上卻做遲疑之色:“這樣……好嗎?”

“若是二夫人不方便,蓮兒自己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要麻煩您幫蓮兒照料下回兒,莫讓她闖什麽禍才好。”

一聽賀蓮房沒再堅持自己陪同,上官氏登時急了:“大小姐這說的什麽話,咱們是一同來的,有什麽不方便的?再說了,怎麽能讓大小姐一個人去見老爺呢?雖說這裏是相國寺,但人這麽多,萬一走散了可如何是好?”說完回頭叮囑自己身邊的齊媽媽道,“你照料好三位小姐,我去去就來,若是小姐們出了什麽岔子,我可唯你是問!”

剛從鄉下奔喪回來的齊媽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賀蓮房,頗為忐忑。她是上官氏的貼身媽媽,上一世可沒少給上官氏出謀劃策。先前她家中婆母病逝,特意告了假回去,是以賀蓮房出佛堂她也并不知曉。昨日匆匆回來,賀蘭潛就中了毒,今兒一早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就随着上官氏到相國寺來了。如今一看這位大小姐,和印象中無甚不同,卻又隐隐覺得哪兒不一樣,偏偏說不上來。“是,老奴記下了。”

因為是當今聖上特意交代的,所以賀勵并沒有和尚們住在相同的院落裏,而是自己單獨有個小院子。小和尚知道她們是來找人,穿過院子将她們帶到賀勵的廂房門前,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便告退了,只剩下賀蓮房和上官氏二人站在門口。

輕輕叩門,裏頭傳來低沉平靜的聲音詢問:“門外何人?”

“爹爹,是我,蓮兒。”賀蓮房将手覆到門板上,輕聲回答。

裏頭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又問:“所為何事?”

上官氏從乍一聽到賀勵的聲音便十分激動,她絞扭着帕子,想說話又不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蓮兒,老爺他……”

“女兒潛心禮佛三年,有些問題不大明白,特地來請教爹爹,以期能夠共同探讨佛理。”

賀勵很顯然是沒想到她會是這麽個回答,沉默了片刻,廂房的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他一如賀蓮房記憶中那麽俊秀挺拔,溫文儒雅,只是鬓邊多了許多白發,再也不是當年娘親活着的時候那樣意氣風發了。此刻他看着她,眼神慈愛溫柔,還是記憶中的父親,只是……賀蓮房垂下眼,看了一眼上官氏:“二夫人,可否麻煩你在這裏稍等片刻,讓我與爹爹說幾句話?”

在賀勵面前,上官氏只怕自己不夠端莊不夠大方,對嫡出的子女不夠好,哪裏會拒絕?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我便在這院子四處看看,你們父女多年未見,應好好聊聊。”

賀蓮房對她感激一笑,踏入賀勵的廂房。房子擺設十分簡單、幹淨、整潔。案幾上放着厚厚一摞經書,一支軟毫筆擱在硯臺上,宣紙墨跡還新,想來賀勵方才正在寫字。

父女倆在桌旁坐定,賀勵注視着賀蓮房,女兒長大了,出落的愈發美貌的同時,和亡妻也越來越像了。“怎地突然想來和爹爹探讨佛理了?”

賀蓮房不答反問:“蓮兒跪坐佛祖身前,曾有不解,假使千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聚時,果報還自受。不知爹爹可否為蓮兒解惑,此句何意?”

賀勵稍稍沉吟一下,便道:“此句出自《大寶積經》,意思是講,無論過了多久,善業惡業都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善惡為因,得機,便會感受到善惡果報。”

“如是我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那麽,若是後悔慚愧,是否便可消業?若是待業往生,到達極樂淨土,這惡業是否便會随之消弭?”這其實算是詭辯了,因為佛家的空觀和果報看似頗為矛盾,但其實卻是相輔相成,焦孟不離。

“這……”

“是日已過,命亦随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當勤精進,如救頭然,但念無償,慎勿放逸。爹爹在相國寺三年,可有參透?”

賀勵無言以對。這三年來,他日夜沉浸在喪妻之痛中,吃齋念佛根本無法慰藉他的傷痛。賀蓮房口中所說佛語,他雖明白其意,卻根本做不到。

“若是惡業不消,便是報應不爽。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爹爹還不能明白嗎?”她已經說得十分之委婉了。惡業既然無法消除,那逝去之人便無法回來,已有的傷痛更是無法忘懷。但是,人活着一天,便要努力一天。活着,但不僅僅只是活着。那樣的話,人與草木又有何分別?賀蓮房上一世是真心向佛,對佛經可謂鑽研甚深,可她忘了,若是無法保護所愛之人,便是自身成佛,又有什麽樂趣?“衆生蒙昧,才有佛。佛之涅槃,才有警示。但念無常,慎勿放逸。爹爹不僅僅只是爹爹,還為民,為臣,為人子,為人父。”

若非她以佛理相說,怕是爹爹根本就不打算見她的。上一世也是如此,他終其一生,都因為喪妻而郁郁寡歡,待在相國寺,什麽都不顧。便是弟妹橫死,也不曾出現過。所以賀蓮房對父親是有怨的,若真是說起來,她和父親是一起辜負了年幼的弟妹。如今再世為人,她想和父親并肩,為弟妹遮擋風雨,讓他們一世無憂。

見賀勵神色松動,賀蓮房知道他心中仍在猶豫。便起身,盈盈下拜:“若是爹爹不棄,便陪蓮兒出去走走可好?”

她是賀勵的掌上明珠,他如何舍得拒絕?

于是父女倆走出廂房,正在院子中等待的上官氏見了,連忙湊上前來行禮:“見過老爺。”

當初是徐氏做主,借着讓上官氏入府做客的名義,在賀勵的茶水中放了藥,迫使他和上官氏有了肌膚之親,從而将人納入府中為妾。若是賀夫人不死,賀勵對上官氏心中有愧,定是溫和以待,畢竟入府為妾并非上官氏本意。可妻子便是因此而終,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給予上官氏好臉色,便只淡淡嗯了一聲。

上官氏神色落寞,父女二人權當沒有瞧見。一路行走,皆是無言。相國寺建在燕涼郊外,景色美妙宜人,香火又旺盛,來往上香祈福的人非常多。三人慢行,便走至了藏經樓。這裏雖不許香客靠近,但賀勵與住持是莫逆之交,又是承皇上的吩咐,所以他在寺內暢通無阻。

離藏經樓尚有幾步路的時候,便聽到一陣女子吵鬧聲。

“你這個小賤人跟你大姐一樣讨人厭!什麽叫這裏我們來不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