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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過是個寺廟而已,我們添了香油錢,如何來不得?你算是什麽東西,還真當自己是二姐了,敢管我們姐妹倆的閑事兒?實話告訴你,我跟紅妝可沒把你當姐妹!”語氣盛氣淩人,正是驕縱任性的賀綠意。

上官氏一聽,臉色瞬間慘白!她小心地瞟了賀勵一眼,若不是他在,她早沖過去制止了!可自己若是那麽做了,老爺一定會自己印象變壞的!她從來都是端莊的名門淑女,可不想在他心裏毀了形象!

☆、17、茉回被打,賀勵回府

賀蓮房聽着,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這上官氏母女三人,倒也有意思。為了爹爹,上官氏竟連女兒的真性情暴露了都不在意,只為了維持她自己美好的形象。可惜,自從娘親死後,她便是再善良再賢淑,爹爹也不可能對她有什麽心思了。以前尚且還有愧疚,如今,怕是只剩下厭惡和嫌隙了吧?

“綠意,雖說你是庶出我是嫡出,但無論如何我們也是姐妹,你怎能如此說我?今日我們是同來接爹爹回府的,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遜?”賀茉回的聲音帶着哭腔。

“我呸!接爹爹回府做什麽?如今學士府是我們跟我娘的,爹爹回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合着他也不喜歡我們,我們也不稀罕他!”像是被戳中了痛處,賀綠意險些跳腳,她最恨的就是自己庶出的身份!“你有什麽好在我面前炫耀的?不過是個死了娘的可憐蟲罷了!”

“你——”賀茉回氣極,卻什麽都不敢說,只嘤嘤的哭起來。

賀紅妝也笑道:“二姐,你可莫哭,待會兒被大姐見了,少不得要說我們姐妹欺負你了。綠意你說是不是?”她不說那些不雅的話,但那種盛氣淩人、居高臨下的口氣,比之賀綠意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賀茉回的哭聲非常壓抑,那種傷心至極又不敢表現出來的哀痛,叫人聽了心裏為之發酸。此刻聽了賀紅妝的話,她雖帶淚,說出的話卻很識大體:“你們有沒有欺負我,難道你們自己心裏不清楚嗎?待會兒大姐若是知道……”

話沒說完便被賀綠意從中打斷:“知道了又如何?給她個面子喚她一聲大姐,還真以為能管到我們了?不信的話你倒是出去說說,看誰會信你!”說罷又咯咯嬌笑起來,言辭間見賀茉回頭上的白玉茉莉簪非常漂亮,便起了搶奪之意,“不過你若是恭恭敬敬向我下跪磕三個響頭,再把你頭上的簪子賠給我做補償,我就發發善心饒了你這回,待會兒見到我娘,會替你跟你那好大姐說幾句好話,讓娘對你們姐妹好點兒的。”

賀茉回忙伸手捂住簪子:“不要,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

“什麽你娘你娘,你娘早就死了,屍體現在怕是都爛透了吧!現在學士府的夫人是我娘,我娘才是主子!瞧你那大姐,一副弱不禁風樣,合該是個被欺負的!你要是聰明些,就好好讨好我,這樣你在府裏才活得下去!弟弟萬一挺不過來一命嗚呼,你日後可都得靠着我娘活哪!若是惹惱了我,我便讓我娘将你說給府裏的小厮,看你還得意什麽!快拿來!”說完,毫不猶豫地便來搶簪子,賀茉回連連後退,卻被逼到了牆角處。她将簪子緊緊攥在手心,悲憤欲絕:“你!不許你咒我弟弟!他會好起來的!”

“我咒他?我哪裏咒他了?”賀綠意連聲冷笑。“他中毒是真,快要死了也是真吧?你還真以為你們姐弟三人在爹爹心中有多重要?若真重要,他會三年不回府看你們一眼?早就被抛棄了,還在這做的哪門子白日夢!”

賀紅妝聞言,捂嘴輕笑,嬌嗔地推了賀綠意一把:“瞧你這說的,表哥不是已經來了嗎?想來蘭潛弟弟很快就會沒事的。說來蘭潛弟弟也真是不幸,大姐剛出佛堂,他便病了,真是叫人擔憂。”言下之意是,賀蓮房在佛堂待着的時候,家裏無人出事,結果她一出來,賀蘭潛立刻中毒,難道不是被克的嗎?

她們姐妹倆一唱一和,還不時相視而笑,完全不知道隔着薄薄一堵牆後站着賀勵和上官氏。此刻賀勵的臉色黑的可怕,上官氏則面色慘白,若是可以,她真想沖過去捂住兩個女兒的嘴,可賀勵就在身邊,她哪裏敢妄動?

賀蓮房深深吸了口氣,垂下螓首,故作輕松道:“爹爹,咱們還是別過去了吧,若是爹爹不願回府,蓮兒這便回去了。”說着轉身便要走,卻被賀勵一把拉住。她戚戚然地擡起頭,那雙與亡妻極其相似的鳳眼裏蕩漾着晶瑩的淚花,卻不敢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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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府中的時候,他的孩子究竟是被怎樣欺淩了!正想開口說話,就聽到一記響亮的“啪”!賀勵心裏一個咯噔,連忙幾個大步跨過圓形拱門,就見賀茉回捂着臉頰,整個人縮成一團,卻壓根兒不敢還手,而是戰戰兢兢的閉着眼睛。

“告訴你,我早就想打你了,今兒就讓你學學規矩,知道什麽人你不該惹!”賀綠意猖狂說完,高高舉起手便又要扇下去。

“住手!”

伴随着低沉愠怒的制止聲,賀綠意回頭想要斥責這膽敢阻止自己的人,結果竟是三年未見的父親!她吓傻了,右手竟都不敢放下去。

賀蓮房忙撲過去将賀茉回抱入懷中,拉下她捂臉的小手,便見如玉的臉蛋上五根指印清晰可見!她心疼不已,明明早就叮囑過她,只要稍稍做個樣子便可,喬媽媽暗地裏會護住的,誰知她竟還是傻傻往上湊!

“爹、爹爹!”賀綠意吓壞了,她素來極怕這個父親,因為他冷酷又嚴厲,對她總是無絲毫溫情,如今被看到自己如此跋扈的模樣,不知會迎來怎樣的懲罰!

賀紅妝也吓得小臉慘白,她比妹妹機靈,立刻跪了下來請罪:“爹爹,妹妹年幼,對二姐出言不遜,還請爹爹饒了她!”

上官氏在賀勵面前本不敢說話,但見一對女兒哭得凄慘,心疼不已,便道:“老爺,是婢妾沒有教導好紅妝綠意,還請老爺看在她們年幼的份上,既往不咎,婢妾保證決不會有下一次了!”

賀勵不言語,只是深沉地盯着兩個庶女瞧,那漆黑眼睛裏無法形容的厭惡,讓賀紅妝賀綠意都不禁簌簌發抖。

但他也只是盯着她們看了會兒,便立刻奔到賀茉回身前,将她從賀蓮房懷中拉出,動作輕柔地摸上小臉:“疼不疼?”

賀茉回怯怯地看着他,下意識地避過了他充滿父愛的撫摸。那種生疏、排斥、陌生,讓賀勵頓時心如刀絞。“若是疼,爹爹便為你教訓教訓她們可好?”

她不安地搖頭:“……不要,妹妹們會生氣的……”說着,縮進賀蓮房懷中,與賀蓮房十指緊扣,宛如賀勵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大姐……我、我想娘了……”若是娘親還活着,必定不會讓人如此欺辱他們姐弟三人!

她不敢讓他去教訓欺負她的人,因為她怕她們報複!因為她根本無法自保!賀勵認識到這個原因是自己的撒手不管帶來的,他猛地閉上眼,複又睜開。這是他和妻子愛情的結晶,是他曾經捧在手心上疼愛的掌上明珠呵!三年前他轉身便走,将三個年幼的子女抛之腦後,還以為母親會好好照料,可如今看來,若是他們被好好照料了,又怎會變成這樣!他何時看到過兩個女兒臉上露出如此恐懼不安的表情!

賀蓮房上前一步,惶恐道:“爹爹,蓮兒該回去了……若是回的晚了,怕是祖母要責怪的……”

“爹和你們一起回去。”思前想後,賀勵終于做了決定。他看着面前兩個女兒,從她們那和妻子極其相似的容顏上,看到了令他心痛又心酸的喜悅。妻子已逝,他便是不想再入朝為官,想要皈依佛門,至少也要等到兒女成家立業,各自有了歸宿!

賀蓮房與賀茉回相視一眼,眼底都有了笑意,但這笑意只是一閃而過。遠處喬媽媽帶着琴詩姚黃一路小跑過來,見了賀勵跟上官氏,忙不疊行禮:“見過老爺,二夫人。”

“你們作甚去了,把二小姐一人留在這兒?”賀勵擰眉。

“回老爺,是四小姐讓老奴去馬車上給她将披風拿來,又命琴詩姚黃去取茶水糕點,這才落了二小姐一人。”喬媽媽連忙認罪,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她會武功這件事,只有去世的賀夫人以及靖國公府的人知曉,方才賀綠意特意将她們幾人支開,就是為了教訓賀茉回,喬媽媽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在拿了披風後便一直伏在附近監視,正準備照大小姐所說的以石子擊打賀綠意讓她無法對二小姐出手,誰料二小姐竟轉身擋了死角,硬生生受了這一下!

聽了這話,賀勵淡淡問道:“你們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丫鬟婆子,還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的?”

“是奴婢們的錯,請老爺責罰!”

“這次便罷了,若再有下次,便自己收了包袱回靖國公府吧,學士府不需要認不得主子的奴才。”這幾句話說得很平和,聽似是在責罵喬媽媽和琴詩姚黃,其實卻是暗指賀紅妝與賀綠意以下犯上,不懂規矩。

上官氏聽得臉色忽青忽白,十分難看。

☆、18、輕罰庶女,只念亡妻

正在上官氏忐忑難安的時候,賀蓮房走上前來,柔柔挽住賀勵的胳膊,道:“爹爹,這些事兒咱們還是回府再說吧,潛兒正等着您回去看他呢。”

她仰着小臉,眸子裏流露出懇求的意味。賀勵原本滿是怒火的眼瞬間便平靜了下來,他仿佛從女兒的容顏裏,看到了早逝的妻子。半晌,低嘆一聲:“也罷,就回府再說吧。”說完,便伸手牽過賀茉回,讓她們姐妹倆走在自己身邊,根本不在意上官氏及賀紅妝賀綠意的去向。

來的時候只有兩輛馬車,空間夠大,所以父女三人也并不覺得擠。馬車剛走,賀蓮房便從小櫃子中取出準備好的衣裳遞過來。賀勵接過,他在相國寺內禮佛,平日穿的都是粗布麻衣,比之寺裏的和尚們好不上哪兒去,但一出相國寺,他便是大頌朝的體仁閣大學士,若是還穿的如此簡陋,怕是會惹人笑話。

便褪了外袍換上,然後詢問府中情況如何,賀蓮房一一回答,将賀蘭潛的狀況也解釋的很清楚。她并沒有刻意去說上官氏對他們的苛刻,也沒有暗示賀蘭潛中毒一事跟上官氏有關,但賀勵卻從中聽出來了。他浸淫官場多年,仍能保持兩袖清風公正秉直,套話聽話的能力自然不俗。他向來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心裏有了數,嘴上卻什麽也沒說,只是難免為三個兒女心疼。回想妻子在世時,一家人是多麽美滿快活,但三年時間,物是人非,他只顧着自己傷心,竟把孩子給忽略了!

大手溫柔地撫過兩個女兒的發,她們是如此懂事、體貼、善解人意,“爹爹再不會讓人欺負你們了。”

聞言,賀蓮房輕笑道:“爹爹這說的什麽話,何曾有人欺負過我們了?只要爹爹回府,我們心中也就安了。”

賀勵但笑不語,接過賀茉回遞上的茶水啜了一口,掀開馬車的布幔朝外看了一眼,嘆道:“一個人兩個人的傷心,終究無人在意。”

“爹爹怎地悲春傷秋起來了?蓮兒記憶中的爹爹,可是高吟大江東去的,怎地今日卻轉了性兒,念起楊柳岸曉風殘月了?”

“你這丫頭……”賀勵難得抒發一次悲傷,便被賀蓮房打斷,心下好氣又好笑,伸手掐了她如玉的小臉一把。“竟敢這樣跟爹爹說話?”

賀蓮房被他掐的眯起一只鳳眼,模樣嬌俏可人,更添賀勵心中慈愛。賀茉回見了,也笑嘻嘻道:“我覺得大姐說的沒錯,爹爹素來不愛那些酸腐婉約的詩詞,方才那句一人兩人的傷心,聽起來倒頗有前朝女詞人裴瑤光的感覺。”

被兩個女兒調侃,賀勵也是極為好脾氣,父女三人天倫之樂其樂融融,整個馬車都是一片溫馨,完全不在意後頭那輛發生了什麽。

若不是這個女兒像極了自己,上官氏非狠狠地給她一嘴巴子不可!“綠意,你可知錯!”

賀綠意倔強頂嘴:“我哪裏錯了?!爹爹心裏就只有賀蓮房跟賀茉回,何曾把我跟三姐放在眼裏?我心裏倒是真的希望他莫要回來!瞧他方才那模樣,若不是賀蓮房攔着,怕是要殺了我了!”

“一派胡言!你爹爹他是朝廷一品大員,怎會做弑女之事?我看你真是沒個出息,娘平日都是怎麽教你的,要你韬光養晦,隐而不發,可你瞧瞧,我只是走開一會兒,你便迫不及待地去找賀茉回的麻煩!”上官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真真覺得這個女兒是爛泥糊不上牆,可她偏又疼她,一時間,簡直不知該如何責罵。“你可知道你那一巴掌讓你爹爹多生氣!方才是賀蓮房攔着,他才沒說什麽,可一會兒回府,他如何能輕饒你!”

賀綠意仍然一臉滿不在乎:“我可沒聽說過誰家家主會親自過問後院之事的,爹爹若是真插手了,傳出去還不笑掉人家的大牙!”她仍覺得這不過是後院之事,現在學士府大小事宜都是上官氏管着的,了不起就去請示下祖母,爹爹就算再惱,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來管姐妹間争執鬥嘴的事兒。

賀紅妝則一直抿着嘴巴不說話,她可比妹妹聰明得多,意識到了事态有多嚴重,忙問道:“娘,難道爹爹真的會責罰于我們嗎?”她對這個父親的印象并不深,只記得從小他便不親近娘和她們姐妹,一顆心都在嫡出的身上轉悠,偶爾面對她們娘仨時,那态度比之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但盡管如此,賀紅妝仍對賀勵充滿懼意。

上官氏又急又怕:“這個我怎麽知道!你爹爹的心思,我又怎麽能揣測得到?!”真是恨鐵不成鋼!這兩個女兒,怎的就如此不成器!

“娘!你有什麽好怕的?”賀綠意就不明白了。“現在學士府是你掌權,祖母又那麽信任和喜愛你,府裏的下人們更是對你敬畏有加,難道爹爹還能不顧他人眼光不成?他既不喜歡咱們娘仨,那咱們又何必顧忌于他?”

真是好大的口氣!仿佛這大學士府是她的東西了一樣,也不想想,她是靠的誰,才有的今天這樣的身份。上官氏心亂如麻,她對賀勵早是芳心暗許,如今隔了三年再見,一顆心仍是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完全做不到往日的沉穩淡定。

各人各心思,等到了學士府,上官氏母女三人剛撩起車簾子,便看見賀勵站在地上,揮開媽媽婢女,親自扶着女兒下車的情形。前後一對比,怎能不叫人心酸妒忌?

好像他們父女三人才是一家人,而她們都是多餘的。下了馬車,賀勵便和女兒們直直朝幽蘭閣而去,根本沒朝後面望上一眼。他寵愛妻子兒女時,便讓人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和父親,而當他厭惡排斥一個人時,那種冷淡和漠視,根本讓人無法忍受。

賀蘭潛躺在床上還未醒,徐氏倚在床頭打盹兒,被說話聲驚醒後,原想發脾氣,驚見是兒子回來了,頓時激動莫名,騰的站起來,又因為年齡大了不跟腳,險些摔倒,還是魏媽媽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勵兒、勵兒你回來了!”

“讓娘擔心了。”賀勵将徐氏扶到桌邊坐好,“是兒子回來了。”

他對徐氏心結未解,但無論如何她都是他的生身母親,便是母親做的再過,做兒子的也不能不孝。

徐氏還有好多話想說,卻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賀蘭潛的安危,忙讓賀勵上前去看。

他走到床前坐下,兒子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的模樣狠狠地戳着他的心,他想起妻子臨終前千叮咛萬囑咐的,要他好好照料三個年幼的兒女,将他們撫養成人,可自己卻只顧着傷心,棄他們于不顧。日後到了九泉之下,他如何有臉面去見心愛的妻子?!想到這裏,饒賀勵這般頂天立地的男兒,也不免紅了眼眶。他輕輕撫摸兒子的臉蛋,低聲問道:“毒可解了?”

魏媽媽忙恭敬回答:“回老爺,毒已經解了,只是上官少爺說尚有餘毒未清,還需照看幾日。”

賀勵點點頭,又問:“可查出少爺是如何中毒的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陸媽媽氣憤道:“如何能查不出!方才老夫人讓老奴去查,已查明是大少爺身邊的伴讀搗的鬼!可他也不是幕後主使,問他是誰指使的,吓得一個字也不敢說,老奴便将他關進了柴房,等候老爺回來處置!若不是發現的早,大少爺可就沒命了呀!那伴讀前年入的府,跟在大少爺身邊已是三年!大少爺身邊竟養了這等喂不熟的白眼狼!”

三年,便是賀夫人去世,賀勵離府,賀蓮房入佛堂,上官氏掌權的開始。

陸媽媽話裏話外都說明此事跟上官氏脫不了幹系,賀勵沉吟片刻,扭頭問賀蓮房:“蓮兒怎麽說?”

“女兒覺得,查出幕後主使一事固然重要,但眼下最主要的還是潛兒的身子,便讓人好好看管伴讀,待潛兒醒了,身子好些了,再一并處理。”

聽了賀蓮房的回答,進來後始終未發一語的上官氏暗自松了口氣。既是日後再說,那便給了她足夠的時間銷毀證據。

賀勵點頭:“便依蓮兒。”說罷,嚴厲的視線掃過庶出的兩個女兒。“你們兩個,回到自己的院子後禁足!何時潛兒身子好了,你們何時再出來!”

原以為賀勵會重罰,可誰知他只是将她們禁足,賀紅妝賀綠意都頗覺意外,忙恭恭敬敬的拜謝賀勵,轉身帶着自己的媽媽丫鬟離開了,只剩下上官氏還在一旁站着。她神色柔順,也沒有要給女兒辯駁或是求情的意思,而是非常關心地問:“老爺,既然您已經回府了,婢妾便回去收拾一下……”

“不用,蓮兒,待會兒你讓人将臨煙軒重新打掃一下。”賀勵毫不留情的拒絕。

☆、19、雲裏霧裏,居心叵測

上官氏的眼神頓時凄苦起來,她委委屈屈地看向徐氏,想要徐氏為自己說句話。正室夫人已去世三載,老爺此番回府,難道不應該和自己住一個院子嗎?即便是不願和自己同住,到自己這兒來過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可他竟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還要一個人住在他跟原配的院子裏……

縱然徐氏有心要為她說話,此刻也不能貿然開口。因為納妾一事,她和兒子本就有了隔閡,後來兒媳病故,兒子更是對自己生疏了許多。她是喜歡上官氏,想把她扶正沒錯,但上官氏再親能親過兒子嗎?

“是。”賀蓮房柔順應下,走到賀勵身邊勸道:“爹爹在這裏陪弟弟一會,就回院子沐浴換衣吧。”

賀勵這才想到自己應該要進宮面聖,點點頭道:“也是,我倒給忘了。”只回府卻不進宮,若是被某些有心人知曉,少不得又要口誅筆伐一番。

賀蓮房淺笑,“弟弟這兒有我和回兒守着呢,爹爹盡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言罷福了個身,示意陸媽媽和自己一同離去。

賀勵欣慰不已,坐在床邊,凝視兒子的眼神更是柔和。看了會兒,擡頭對徐氏道:“母親也回院子休息去吧,這裏我留着就行了。”

徐氏年事已高,早晨又起得早,再加上天氣嚴寒,早就疲倦了,當下也不再推辭,對着賀勵叮囑了幾句,便扶着魏媽媽的手起身。她看了眼上官氏,委婉道:“雲娘,你也回去歇着好了,潛兒這裏若有什麽事,會有丫鬟去告訴一聲的。”得虧上官氏賀蘭潛的毒才能解,所以徐氏的口氣異常和藹。

上官氏戀戀不舍地望向賀勵,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藏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修剪得宜的指甲狠狠地紮入掌心,她用這種刺痛來提醒自己來日方長,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得不償失。“那……婢妾就先告退了,老爺切莫太過擔憂,潛兒的毒已經解了,只要好好調養身體,不會有大礙的。”說完,福身,恭恭敬敬的離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深處瘋狂洶湧澎湃的嫉妒、怨恨、不甘,令她多痛。

雖然賀勵離府三年,但臨煙軒是每日都派人打掃的,所以說是收拾,其實也不過是将原本放起來的書本衣裳之類的重新拿出來一一分類放好,賀蓮房站在臨煙軒的卧房中,眸子幽遠,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情緒。有婢女走過來問:“大小姐,這……夫人的衣裳……”她捧着一堆色澤淡雅的羅裳,頗為不知所措。

賀蓮房看過去,眼底一抹憂傷懷念飛逝而過:“夫人的東西全都維持原樣不要動,衣裳疊好放在櫃子裏便是,不必再挂起來了。”睹物思人,不見遺物,心底空落思念,見了遺物,心卻只會更痛。但爹爹應該是不想見到娘的東西消失的吧?他選擇仍然住在臨煙軒,不正是說明這一點了嗎?

一切收拾妥當後,賀蓮房邊向幽蘭閣去,邊問陸媽媽:“上官悟昏倒之後,可有什麽動作?”

“異常的舉動倒是沒有,老奴親自去客院送了幾次補湯,那上官悟雖看起來無甚問題,但神色間顯然頗為慌張,總是拐着彎兒地跟老奴打聽大少爺的事情。老奴問是為何,他便說是要了解大少爺平日作息,好對症下藥。”

“那,他的藥有問題嗎?”

“藥是解藥,開的藥方也的确是溫補固體的,但他手中怎會剛好有大少爺所中之毒的解藥?更奇的是,這解藥只消讓大少爺服下便好,為何上官悟卻表現的那麽精疲力盡,非要在府中留下?若非他說大少爺餘毒未清,老夫人怕是不會主動提出讓他留在府中做客的。”陸媽媽對此十分不解。“老奴不明白,二姨娘要他留下來做什麽?若是想念侄子,大可光明正大的要他來做客,何必要用這種手段?”

賀蓮房輕笑:“來做客……他是男眷,二夫人又是妾侍,便是請他來做客,也是不能留下過夜的。如今他挾恩住下,又是祖母請求,誰也不能說什麽。”

“小姐,奴婢也覺得頗為奇怪。”瑟詞皺着眉,先前去相國寺,賀蓮房只帶了琴詩,她被留下來照看賀蘭潛。“小姐去相國寺請老爺回府,奴婢在大少爺院子裏伺候,中間不乏出來端藥送湯,卻發現那上官少爺沒在客院休息,而是在府中四處走動。問了他身邊的小厮,說是上官少爺已經好了許多,覺得房中煩悶才在府中閑逛的。但若奴婢沒有看錯,他們……有點偷偷摸摸,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身為男子,在沒有得到府中主人允許的情況下肆意走動,未免有點不守禮法。

“可都看見他去了哪些地方?”賀蓮房問。

瑟詞小心地朝後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只瞧見他去了菡萏築。”

聞言,賀蓮房眼神一冷。上官氏果真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你确定?”

“奴婢确定,因為期間陸媽媽讓奴婢回過菡萏築一趟,出來的時候便見那上官少爺在四周賞花,雖然狀似不經意,但奴婢總覺得有些奇怪。”客院在前院,菡萏築在後院,他是怎麽逛到後面來的?府內那麽多丫鬟小厮,竟無一人阻止!

“我知道了。這事兒你莫要聲張,明白嗎?”賀蓮房輕聲叮囑,瑟詞連忙應下。她握着帕子的雙手絞扭在一起,隐約便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說話間便到了幽蘭閣,賀勵見她來了,說了幾句體己話便起身回臨煙軒沐浴更衣準備進宮面聖。屋內只剩下他們姐弟三人及各自的丫鬟婆子時,賀蓮房招手讓賀茉回到自己身邊來,叮囑了她幾件事。賀茉回聽着聽着,神色嚴肅起來,重重點頭,随後便帶着周媽媽和姚黃魏紫離開了。

“大小姐,這樣能行嗎?”喬媽媽有點擔心。“萬一……”

“沒有萬一,也不許有萬一。”賀蓮房冷冷道,正要再說話,突然聽到床上傳來微弱的呼喚聲:“大姐……”她忙走過去,賀蘭潛正睜着眼睛望着她,那雙和她一模一樣的鳳眼裏透出些許委屈和彷徨,“我這是怎麽了?”

示意琴詩呈上淡蜂蜜水,用調羹細細喂入賀蘭潛口中,她微笑道:“還能怎麽了,自然是太皮了,所以生病了。”

聞言,賀蘭潛氣嘟嘟的鼓起臉蛋:“才沒有!我這些日子都很乖的!”上課認真聽講,功課認真完成,夫子都誇他進步非常大呢!

“傻孩子。”賀蓮房輕戳他額頭,狀似不經意地問:“潛兒,你昨日去學堂,可是吃了些什麽髒東西?”

“啊?”賀蘭潛一愣,仔細想了想。“沒有啊,都是從家裏帶去的點心,其他什麽也沒——”他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我就喝了一碗糖水……是德子在市集上買的,他本來是要自己喝的,可我看着那糖水好像很好喝的樣子,就要過來自己喝了……”說完,因為自己的饞嘴頗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是嗎?”賀蓮房摸摸他的腦袋。“若是你喜歡,叫府中廚子給你做就是了,為何非要去搶伴讀的糖水?”

“那不一樣嘛!”賀蘭潛振振有詞的反駁,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不再像是剛中毒回府時那樣青白交錯了。“也不知道德子最近是哪裏來的錢,老是買些零嘴兒來,我看了饞得慌,所以才會搶的……以前他有什麽好吃的都會分給我,可昨兒那糖水,我好說歹說,他愣是不願意給我喝一口,我這才搶的……”

賀蓮房聽了,問喬媽媽:“這德子簽的死契還是活契?”

喬媽媽聽她這樣問,愣了一下,忙答道:“德子是爹娘都死了,自己簽了死契進府的,正因為這樣,老奴當初才會選他做少爺的伴讀。”

一個簽了死契的奴才,跟在賀蘭潛身邊三年,卻突然對他下了毒,這是為何?賀蓮房想了想,交代喬媽媽道:“你再去查一查,看德子在外頭是否還有什麽親人。”

“是,老奴這便去。”

賀蘭潛眨巴着眼睛,不解地問:“怎麽了大姐?為什麽要去查德子?德子怎麽了嗎?”

“知道你自己是生了什麽病嗎?”

呆呆搖頭。

“你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下毒的就是德子。”

“……怎麽可能?!”賀蘭潛下意識反駁。“德子怎麽可能對我下毒呢?我對他又不壞!”雖然偶爾他會欺負一下他,但也從沒做過什麽太苛刻的事情,最嚴重也不過是害他被打板子。難道……就因為被打了一次板子,德子便恨上自己了?

“壞不壞是一回事,他也不盡然會因為你對他好壞而下毒的。”賀蓮房将他摁回床上躺好。“這事兒交給大姐處理,你還是好好休息,明兒府中可要熱鬧了,希望你能活蹦亂跳的好起來。”

“怎麽,有什麽喜事不成?”賀蘭潛好奇地問。

喬媽媽在旁邊笑道:“是老爺回來了,此刻老爺已進宮面聖,想必明日會有很多人要來拜訪,老爺少不得要擺個宴席,大少爺愛湊熱鬧,可得快些好起來才行。”

一聽賀勵回府,心中因為德子而聚集的郁結瞬間煙消雲散,賀蘭潛不敢置信地望着賀蓮房:“真的麽,大姐?爹爹回來了?”

“嗯。”賀蓮房将因為激動又弄亂了錦被的他再次摁回去。“所以你要好好休息,明日才能陪同爹爹應酬,明白嗎?”

賀蘭潛連連點頭,正好莞爾端了補藥來,賀蓮房喂着他一口一口喝下,然後看着他因為藥效再度沉睡,凝望他的眼神溫柔似水,但當她起身的時候,那雙鳳眼裏的溫柔便瞬間消失,只剩下地獄般冷酷的冰寒。

☆、20、別出心裁,庶女出挑

賀勵身為朝廷一品大員,深受皇帝器重,他一進宮,消息便瞬間傳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不少人都投了名帖要來登門拜訪,因為人數太多,所以賀勵命人将名帖全部收下,設宴款待衆多同僚。他雖離朝三年,當皇帝始終将他的位子空着,足以說明其是股肱之臣,朝廷裏想讨好想拉攏的更是大有人在。但賀勵此人有個特點,就是硬骨頭,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便是面臨再大的威脅也堅持原則。這一點和性情古板的靖國公很像,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成為靖國公的女婿。

前院熱熱鬧鬧,小厮婢女們走動絡繹不絕,不時還會随風傳來男子說話聲。賀蓮房安靜地待在幽蘭閣裏,一邊陪着賀蘭潛一邊繡花,她前世居于佛堂,平日裏除了抄佛經便是看書刺繡,所以女紅很好,就連周媽媽見了都是贊不絕口。

賀蘭潛此刻頗為興奮,他今年正好十歲,學堂雖上了幾年,但這樣的宴會卻是沒參加過的。一來三年前他年紀尚小,二來賀勵也不是喜歡擺宴待客的人,堂堂大學士門下,竟連一個幕僚和門生都沒有。他不拉幫結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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