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
這話一說,好脾氣的攝影師愛德華登時不高興了。
他聽得懂不太複雜的中文, 恰巧貝蓓這句說得太簡單, 真是想不懂都不行。
金沙主編心裏咯噔一下, 剛想上去打圓場, 就聽愛德華飚了一大段語速極快的英文。
“……”主編一懵, 到處找他們雜志充當翻譯的小編輯,小編輯跑過來,聽得渾身冒汗,結結巴巴地朝愛德華鞠躬說:“對、對不起, 那個,對不起。”
“愛德華老師說什麽啊?”主編在背後掐他,小編反應過來,欲哭無淚說:“那個……老師說貝蓓不……不想拍就……”後半句怎麽也說不出來。
“不想拍就別拍了。”顧灼灼在沙發上突然開口:“他說貝蓓不敬業, 态度不好, 看不起藝術。還說他拍過很多日韓藝人,從沒見過他這樣的。”
貝蓓和衆人:“…………”
這種話就別再翻譯一遍了好嗎!?
顧灼灼轉向猶自憤怒的攝影師, 站起來, 用英語和他說:“別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吧?”
愛德華:“不行!這是藝術!藝術!”
這句主編聽懂了,努力給貝蓓使眼色,貝蓓的經紀人也上去罵他,過後幾人一起來和愛德華道歉。貝蓓被說哭了, 委屈巴巴地說了對不起。
十分鐘後終于休整好重新開拍。
這一次愛德華板着臉, 不再goodokfe了, 音樂也停下, 棚裏氣氛凝重。
貝蓓不敢再任性,按照愛德華的要求一個口令一動,不過五分鐘,愛德華就冷淡地說拍完了。
憑良心講,貝蓓這種愛豆小臉應該是很上鏡的。但不知道是刀子動多了還是怎麽樣,有種說不出的僵硬感。
放在別的攝影師身上也就過去了,偏偏愛德華有地位任性,挑剔起來不是人,對他橫眉豎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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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蓓的經紀人去電腦上check照片,中間看了幾張不太滿意,但看着愛德華不耐煩的樣子,最終沒有上去說。
第一場拍攝終于算告一段落,工作人員又動了起來,換幕布,擺道具。一刻鐘時間,一間複古歐風的房間就搭好了。
雕花畫框,布滿灰燼的壁爐,紅色絨布包裹的椅子旁,豎着銀色燭臺。窗外暫時是黑的,後期可能會外景進去,深綠牆紙上的金色花紋很精致。
顧灼灼補好妝,一步步走了上去。
愛德華還在不高興,看到顧灼灼也沒笑,轉身和主編确認:“sgle vaire?”
主編忙道right。
對于愛德華來說,單身不是定義,而是一種感覺。本來他應該和顧灼灼讨論一番,闡述他的印象,但現在他沒心情。
這些華國人懂什麽?只是把照片當成炫耀自己美貌的工具,半點不懂背後的藝術。
他不滿地撇嘴,被大胡子擋着,沒人看見。接着他微微躬身,站到相機後面,眼睛對監視器,睜開。
“!!!”
愛德華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顧灼灼沒聽到指揮,便仍沉浸在自己剛剛醞釀好的氣氛裏。
所謂拍照,按照他個人的理解,一旦有了道具主題,便和表演沒什麽區別了。他只需要把吸血鬼當成一個角色來看待。
單身是什麽感覺呢?
如果從未得到過,也許是潇灑,快樂的。
可得到又失去,就會感覺靈魂都是空洞。這只吸血鬼被寂寞纏繞,日複一日從古堡的窗戶裏望着霧氣彌漫的街道,或者仰望皎潔的月亮,好像什麽都不能讓他活過來。
也是,他已經死了。
“顧,”愛德華激動極了,記得這個人能交流,索性用英文指揮他:“把領帶扯開。”
顧灼灼聞言聽話地扯了領帶,又解開了兩顆扣子。
“對!”愛德華說:“向側面燭臺看,身體不要轉……仿佛燭火的光暈中有你想象的愛人,你,努力追求卻怎麽也得不到!”
“…………”
顧灼灼差點出戲,暗自咬了咬牙,心裏罵了愛德華幾句。
這時貝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經紀人帶着助理們已經出去,棚裏頓時清淨了很多。他本來也該走的,卻始終不甘心,想起這個搶走了自己封面的人就來氣,于是偷偷摸回來。
王煦晨坐在最靠門的地方,貝蓓就站到了他身後。
緊接着,他就聽見愛德華激動的吶喊:“jt like that feelg!that what i want!”
“啥意思?”貝蓓納悶。
王煦晨回頭看見他,好聲好氣地說:“他說,這就是他想要的感覺。”
“…………”貝蓓簡直要氣死了,咬着牙,心想,這攝影師是對我有意見吧?怎麽這個顧灼灼上去他就那麽高興?我一開始也是很認真的好嗎!?
貝蓓又低頭看看王煦晨,更氣了。這個人娛樂圈混了十幾年都沒出頭,過氣老演員,被新人騎在頭上欺負成這樣,一個屁都不敢放,慫死了。
本來還指望他分攤火力了,現在想想真是算了吧。
貝蓓嫉妒地看着坐在天鵝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的顧灼灼,忍不住喂了一聲。
王煦晨:“?”
“他是不是認識這個攝影師啊,”貝蓓郁悶:“不就是擺幾個動作,找點好看的角度嗎。我以前都這麽拍,我看他跟我也沒區別啊!”
王煦晨笑了笑:“你的照片是拍你自己,而顧灼灼,他是個演員。”
“啊?”
“他在表演一個角色,一個藏在古堡裏孤單寂寞幾百年的,渴望愛情的,吸血鬼。”
貝蓓:“………”
貝蓓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心想什麽鬼,要不要這麽肉麻?還渴望愛情,都哪兒跟哪兒啊?拍個照片而已,還要在這兒發揮演技,也太傻了……吧……
這時,顧灼灼背向攝影機位,在昏黃幽暗的照明下,将襯衫脫了一半。
貝蓓:“!!!”
棚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角落裏,貝蓓指着顧灼灼,臉都漲紅了:“卧槽!!!”
“貝蓓!”他經紀人在外面找不見人,匆匆進來,抓着他就往外走:“通告都要遲到了還磨蹭什麽呢?”
看見王煦晨,他又換了張臉:“哎王老師,貝蓓還小,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你別跟他生氣啊!”
貝蓓甩手:“我再看一會兒,就看一會兒……”
“不行,快點,有什麽好看的,姓顧的暫時運氣好而已,他那個小公司沒前途的……”
聲音漸行漸遠。
王煦晨坐在原位,連手都沒有挪動過。
他看見顧灼灼又換了個位置,躺在了沙發上,蜷縮着閉起眼睛,攝影師推進機位去拍他的近景。
王煦晨拿起手機,拉近鏡頭,咔嚓一聲,拍到顧灼灼從沙發上垂下的雪白手臂。而漂亮的吸血鬼身上其餘部分都被各路工作人員擋得嚴嚴實實。
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開始編輯短信。打字到一半,工作人員過來喊他做造型,王煦晨便收起手機先跟着去了。
等他弄好回來,顧灼灼也正好拍完。已經下午四點多,大家為了不加班,開始火速重新布置場景。顧灼灼朝王煦晨這裏走來,接過小唐遞來的外套,打招呼道:“前輩久等了。”
王煦晨要走一個秋日暖男風,造型很日常,換了件磚紅色的毛衣。整個人顯得很好說話。
顧灼灼的目的是要到對方的微信,之後才有機會問他十年前劇組的事。
他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措辭,便說很喜歡前輩的幻世神魔錄……
“哈哈哈,”王煦晨笑了,調侃了一句:“你也很喜歡師尊,好可惜我之後就不拍戲了。”
“……”顧灼灼心裏罵了一通貝蓓,跟着笑說:“怎麽會,我知道前輩後來拍了許多電影。”
“我也很喜歡你演的韓夜,你進步了很多。”王煦晨說:“十年前還是個小群演呢,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顧灼灼驚了,甚至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怎麽可能呢,王煦晨竟然記得他?自己當時不過是一個屍體,臉上還塗得亂七八糟,之後與他再無交集,他怎麽認出來的!?
“我記得你的眼睛,淚痣很有特點。”王煦晨道:“我看到韓夜第一眼就覺得是你,年齡也對上了,所以我果然沒記錯,對嗎?”
“對……”顧灼灼愣愣的:“是我!”
沒想到這件事這麽順利,顧灼灼還挺驚喜的,心想王煦晨可真是個好人……順利地和他交換了微信。
猝不及防地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顧灼灼沉思片刻。
王煦晨認識他,說明林建也認識。因為那個劇是林建帶着他去找的活兒。
那時候他們朝夕相處,熟得不能再熟,自己現在出現在公衆視野裏,林建肯定已經看到了。
反過來說,林建現在還能活得好好的,說明這個世界的自己,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林建也不會對他太多防備。
這是他的優勢。
想了一會兒,場景換好了。王煦晨和他道了別,約定下次出去吃飯,便上去拍照。
顧灼灼還有采訪要錄,沒再看他拍,去了另外一個棚。
兩小時後,拍攝結束,其他人都已經離開。
王煦晨和各位工作人員寒暄道謝,笑眯眯地去後臺卸妝。
他穿過各路人馬,來到略顯冷清的化妝間。鏡子映出他深邃的眉眼。
光亮的臺子上,他的手機被一堆化妝刷和瓶瓶罐罐埋着,撥開雜物拿起手機,屏幕上是一條編輯到一半的短信。
王煦晨拿起來看了看,補完後半句,附上一張照片,便輕點了發送。
——【溫岳,看你家小♂朋♂友。[圖片]。】
收到短信的溫岳:“………………”
木耶是個追星女孩,十分倒黴的那種。
三個月前她粉江嘉庭,江嘉庭突然被雪藏了。之後她重整心情,粉了jiy,jiy酒駕了。
人生多艱難,世事無常,她在短短三個月裏大起大落,現在俨然有種想出家的沖動。
閨蜜發來問候:年輕人,別這麽喪啊,出來唱k嗎?
木耶啪啪打字:不遼,提不起精神。
閨蜜:那我去玩了,阿青說有好看的小哥哥哦,你也不來嗎?
木耶:不了吧。
晚上九點多,她無聊地躺着,心想,追星好難啊……沒有星追的日子也好無聊啊…………
要麽過兩天也去談個戀愛?
但是閨蜜的動心标準太低了,所謂好看的小哥哥不是一臉麻子就是滿面油光……她的眼睛被好看的仿生人慣壞了,做不到啊嗚嗚嗚……
木耶在床上緩緩翻了個身,點開幾個綜藝都覺得不好看,想想還是點開了她的追星小號。
電視劇登仙路官微v:開機大吉!電視劇登仙路在幻世影視城舉行了……
——哦,十八線嫩模當女主的片子。
娛樂新鮮事v:當當當!來看看今天的一日小編活動,是哪位嘉賓呢?亮晶晶們的福利時間請收好!節目裏其星竟自爆自己喜歡……
——哦,又是其星,好膩。
江城日報v:今日下午兩點四十分,崇海區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
——啧,太難過了趕緊翻上去。
金沙時尚v:距發布時間僅剩半小時!預熱活動火爆進行中!本期合作攝影師愛德華老師,将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精彩呢?封面大片又會是怎樣的驚豔主題呢?快來點贊加評論,送出你愛豆的專屬明信片,點贊數達到五千、八千、一萬,還能分別解鎖封面人物視頻專訪哦?快來參與互動吧!
金沙時尚?
木耶好歹追了這麽多年的星,對國內的雜志一清二楚,甚至對攝影師都有所了解。
金沙這幾年靠愛豆之間比電子刊銷量狠狠賺了一筆,竟然也請得起愛德華這個級別的攝影師了……
這是個挺牛逼的人,以前混日韓圈。
木耶記得其星上過一次日刊,與他合作拍了一套海景,粉絲一直吹,到現在都是鎮圈圖。
但木耶覺得就那樣了。她是不理解這些攝影師的這個理念那個藝術追求的……只要愛豆好看就可以。
偏偏愛德華經常拍些埋雷照,有次給她的韓圈愛豆拍了個死亡角度,氣得她大罵三個月。
再看看微博評論下,一片吵架聲,她無精打采吃了個瓜,想起之前貝蓓粉瘋魔事件。
原來就是這個雜志啊……
木耶躺得困了,但看看時間,雜志差五分鐘就快發了,便決定再刷一會兒,吃口新鮮的瓜。
過了一會兒,她打了個哈欠,終于等到準點,刷新微博。
“讓我來看看,是哪個小妖精這麽好運,新人期就上了愛德華拍的封面……草。”
木耶猛地坐起來,一個翻身差點滾到地上去。
草草草!
這是誰!?
這是什麽絕世小妖精!?
封面上的男人後背對着她,側着臉,看向虛無的燭光。
他有着修長的脖頸,與肩膀拉出好看的線條。這線條不乏男性的力量感,瘦得有股韌勁。
脊柱骨節向下,是光潔的後背,和展翅欲飛的肩胛。起伏的溝壑因為側面光顯得十分深邃,光與影交織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美。
他眼下還有一顆淚痣,尖牙抵着下唇。
啊啊啊啊!這是什麽絕美吸血鬼!那眼神看得人熱血沸騰!半遮半掩簡直欲爆了!
木耶精神振奮,飛快地在雜志下面評論:三分鐘內我要知道這個小哥哥的全部資料!
然後她往後翻,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人物訪談,顧灼灼……
顧灼灼!?那不是演暗夜流星的韓夜嗎!?這是韓夜!?
木耶雖然沒有看那部劇,但網上的動圖還是刷到過的,幾乎不敢相信這個青澀的,瘦瘦的,一臉迷茫又困惑又讓人燃起保護欲的少年……是霸總韓夜!?
後面的圖也很精彩,木耶瘋狂保存,雖然沒有露的更多的,但是扯領帶,挽袖口,蜷縮在沙發上,緊閉的眼睛看見睫毛好長好長好長啊……
木耶眩暈地坐直,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媽媽,我戀愛了。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又有愛豆了!!!
……
隔日,鐘聲文化,經紀人辦公室。
“好評如潮,表現不錯。”哈圖坐在一堆資料後面,把目前的情況報給顧灼灼聽。
“貝蓓的粉絲已經不吭聲了,暫時不用關注。沒辦法,拍得不好,尤其跟你比起來簡直不是一個段位的。”哈圖說。
“哦。”顧灼灼悶聲看劇本。
“這期雜志的單人電子刊銷量,截止到今天早上九點,你賣了九萬三千多冊,貝蓓兩萬多,是他的五倍。別的人就更忽略不計了。實體雜志預定量七萬多,是金沙近半年的數據高峰,他們主編昨晚特意打電話來感謝,還送了一盒月餅。”
顧灼灼:“…………過期了嗎?”
“沒有。”
哈圖繼續說:“粉絲數,你已經漲到了五百萬,貝蓓也才六百萬,而且你這幾天勢頭很猛,我估計進組之前能漲到八百萬。你只有一部劇,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而且我沒給你買粉。”
“其他人都多少粉?”顧灼灼問。
“王煦晨八十萬,吉米一千五百萬,藍粒三千萬。”
“苗航呢?”
哈圖現場搜了搜:“也是五百萬,他是個純演員。”
顧灼灼想了想:“其星呢?”
哈圖:“…………一個億。”
顧灼灼扔掉手裏的本子,又換了一本,一邊翻一邊說:“原來溫岳的粉絲數還沒有其星多……”
“……”
哈圖好奇地搜了一下,溫岳,認證江天集團董事長的黃v,只有一條系統發的微博,其他幹幹淨淨,就這麽個空號,粉絲八千萬。
服了。
“總之,這次表現不錯,等你鳴金上映,應該能接到各種雜志邀請。”哈圖說。
“下次還是少接這種,”顧灼灼悶聲看劇本:“我覺得溫岳有意見了。”
“啊?”哈圖奇怪:“他說什麽了?”
“就是沒說什麽我才郁悶……”顧灼灼煩惱地把一個叫《天魔紀:問鼎中原》的本子扔在桌上,抓了一把頭發:“那天剛拍回來他就不太高興,問了就說沒事,但飯少吃了三分之一,我也不知道他是看到我拍的照片了還是怎麽的。昨天雜志出來,我給他看,他說很棒!還捏我脖子!”
顧灼灼又拿了一本,低下頭:“但是你不懂那個語氣,說得我渾身涼涼的……我簡直懷疑他要掐死我。”
哈圖:“…………溫岳有意見就有意見,關你什麽事?你只是借住他家吧?實在不高興了搬出來。你又不是沒錢。”
顧灼灼嘆了口氣:“不提這個。”
“不行,得提啊,雜志這個尺度很正常,如果你真的不能拍盡早告訴我。還有,以後拍戲怎麽辦?”哈圖嚴肅起來。
“正常接,”顧灼灼說:“我只是說,非必要的情況,懂嗎……如果碰到好本子,就不要管這些了。”
他頓了頓說:“溫岳會理解我的,這個雜志他其實也沒說什麽。”
哈圖其實想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許溫董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但見顧灼灼有自己的主意,便也沒多說。
“你五百萬粉了,回頭錄個小視頻感謝一下。貝蓓和王煦晨可能會找你互動營業,你放心的話把微博號交給我,我幫你打理。”
“行啊。”顧灼灼問:“幾點了?”
“十點半。”
顧灼灼聽時間差不多了,把剩下的最後兩本劇本快速地翻了一遍,堆到了已經冒了尖的辦公桌上。
此時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裏,已經沒什麽落腳的空隙了。
“終于看完了。”顧灼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也該去聽那群經理報告了。看看他們都有什麽話說。”
他帶着哈圖跨越滿地劇本出了辦公室,走廊裏鋪着灰絨地毯,迎面遇到的職員和藝人紛紛朝他或打招呼或鞠躬。
顧灼灼也友好地一個個叫過去。
偶像劇的熱度有虛假的可能,雜志的銷量卻實打實象征着藝人的號召力,代表今後有可能接到更多的代言,成為更有商業價值的藝人。
全公司都對他心服口服,也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個“捧”字可以達到的高度。
不然那麽多年,也不至于只捧出來一個江嘉庭。
一旦顧灼灼成功了,鐘聲這個公司也能跟着沾光,從此以後擺脫尴尬的不為人知的狀态,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穿着夏威夷花襯衫的中年男人,抱着個紙箱,見到顧灼灼時吓了一跳,非常喜劇化地縮着脖子皺着眼睛貼緊牆根蹿了過去,一溜煙進入安全通道沒影了。
“誰?”顧灼灼茫然問。
“前·藝人副總監,”哈圖道:“江嘉庭的舅舅。”
“哦!”顧灼灼恍然大悟:“他怎麽還沒走?”
“應該是離職交接終于做好了吧,抱的那紙箱子就是他的私人物品。”
顧灼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明白了,果然公司中層挺多老油條,處理事情随心所欲。如果不是他下決心整頓,這個副總監還要挂多久的名,辦多久的離職手續?
幸好在進組前折騰了,起碼能消停一陣。
給一次機會,之後不行的再換。
與此同時,公司b棟頂樓,鐘聲文化影視制作部,氣氛冷得宛如北極。
上次顧灼灼發火,三位制片主任都在市裏開會,沒聽到。之後聽幾個經理把他形容得像一會兒哥斯拉,一會兒希|特|勒,像霧像雨又像風,三人都十分不屑。
老魏董那麽大的人了,都玩不過他們仨,一個毛頭小子,能頂什麽用?
天真,幼稚,理想化經營。
三位制片主任,長年勾心鬥角,在魏董離職前剛剛決出一輪勝負,贏的那位姓錢,叫錢博學。
制片部權利大,他在鐘聲工作二十年,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也十分傲氣。
是以顧灼灼剛進訓練營,彭英傑就問過他認不認識錢主任,而哈圖一開始也推薦他選和公司裏錢博學交好的經紀人。
三人本來各自有各自的辦公室,但一會兒顧灼灼會來,為了方便,他們一起到了錢主任這裏。
錢博學眼睛細長,戴着金絲邊眼鏡,頭發已經斑白,體型幹瘦,卻很愛笑。
他說:“咱可說好了,一會兒那小顧來了,可得遞我選的本子。”
發財樹旁,胖胖中年人正抽煙。他撇了撇嘴,呼了一口氣道:“遞你的,行了吧。”
這人叫張應,制片張主任,是最沒有野心的那個。
他以前喜歡做賀歲片和過節片,自從電影越來越難做後,也拍板了幾部電視劇,成績都不太理想。
他話音落下,一個穿着紅t恤,迷彩馬甲,坐在窗邊盤手串的大胡子咳了兩聲:“老張,你少抽兩根怎麽了?待會兒小朋友一進來,喲,這味兒大的,還以為失火了呢。”
手串大叔叫龐龍息,制片龐主任,跟錢博學鬥個沒完。
錢博學喜歡現代劇,而他鐘情古裝,前幾年老魏董和他談得來,一直支持他的想法,投了好幾部古裝劇。結果限制令一發,劇賣不出去,生生拖垮了鐘聲。
老魏董把股份賣了,他也偃旗息鼓,沒鬥過錢博學,暫時喪失了話語權。
三人誰也不服誰,各自有各自的主張。
但是拍電影電視劇,要錢啊。
鐘聲就這麽多錢,要維持日常運轉,給員工發工資,給藝人發保底,給培訓老師交學費,水電物業,哪樣不要錢?
前幾年幾部劇壓在手裏時,老魏董還自信滿滿的到處融資,如今是沒有底氣了,新股東投進來的錢能夠拍一部都算好的了。
為此他們內部吵了無數架,最終錢博學獲勝,另兩人不高興也沒辦法,只等着小顧進來,讓他批了。
畢竟小顧一個二十啷當歲的小夥子,毛都沒長齊,不聽他們的意見還想聽誰的?
半小時後,門被敲了兩聲,三人同時擡頭,心想——來了。
門一開,來人成剪影狀站着,個子很高,身後還站着恨不得頂到天花板上的哈圖。錢博學率先笑着迎上去,說道:“歡迎歡迎,這是小顧……”
“咳咳咳!”
白煙缭繞,顧灼灼差點被嗆死,臉色極差地後退一步:“辦公室禁煙,你們怎麽回事?”
屋裏三人同時愣了愣。
這……怎麽跟他們想的不一樣?
顧灼灼讓他們開窗,等煙散得差不多了才走進去。
他很嚴肅,自己坐上主位辦公桌,拿筆在桌上磕了兩下。那聲音仿佛磕在他們心上,讓三人莫名心驚肉跳。
足足十秒過去,他才沉聲道:“坐。”
錢博學三人才坐在了沙發上。
“錢主任,張主任,龐主任。”顧灼灼挨個點頭,沒有笑,在紙上寫了什麽,擡頭說:“你們知道公司禁煙嗎?走廊,辦公室,茶水間,廁所,全都不允許。但公司每層樓設置了吸煙處,你們是看不到嗎?”
張應臊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上星期,全公司都發了學習手冊。根據外宣部的彙報,你們這裏從上到下都登記領過了,學的怎麽樣了?”顧灼灼等了一會兒,沒人答,忽然笑了一聲:“我看是沒當回事,不然這煙抽的這麽起勁,還在我過來之前抽。”
他慢慢把筆放下:“怎麽,看不起我?”
這話說的,三人都急了,錢博學立刻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小顧啊,叔叔這幾天有點忙,回頭一定看!”
張應更是點頭:“習慣了,真是習慣了,下次絕對不抽了!真沒有別的意思……”
顧灼灼嗯了一聲,把這話題掐掉,問道:“不說這個了,你們是公司裏最有經驗的制片主任,眼光都很好。所以下一部的拍攝項目計劃書,時間表,預算表,都做好了嗎?”
說起正事,錢博學總算松了口氣。
他笑成一朵皺巴巴的菊花,從文件袋裏掏了一份計劃表,遞給顧灼灼:“您看,這部是我們幾個老家夥精挑細選,看了幾百部劇本,最後定下來的。青春校園劇,積極正能量,拍好了肯定大爆,引起社會關注,家長思考,它将會是一部國民度與口碑俱佳的好劇,成為我們鐘聲文化代表作!”
顧灼灼翻開,挑了挑眉。
劇名,《去年的校草》。
還有三天他就要進組了,計劃中他要用這幾天,定下公司下階段的拍攝任務。資金剛到位不久,把任務安排下去,能迅速的穩定人心。
別說訓練營那幾個小的,就連任高遠他們近半年也都很閑。而項目運轉起來,有助于提高公司在業內的健康形象,之後挖有知名度的演員也更容易。
畢竟從頭培養不知道要多少年,還是挖現成的來錢快。
所以這幾天他把公司擠壓的所有劇本粗略看了一遍,也想看看這幾個制片主任是什麽水平,什麽風格。如果不符合他的期待,趕緊把人換了,省得在這個位置上興風作浪。
這麽多劇本裏,《去年的校草》是他印象比較深的一部。它和早幾年流行的青春疼痛劇不同,相對更樸素,也更貼近大多數學生的真實生活。
故事講了一個高三男生,因為突發急病,高考發揮失常,第二年進了本校的複讀班。
他身高腿長打籃球,成績也不錯,是過去三年裏學校公認的校草。
然而當他進入了複讀班,一切都變了。他變成了去年的校草,失去了光環。
複讀班裏聚集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學生,有刻苦努力但就是成績不好的,被家長逼着但自己不想學,上課煮火鍋打游戲的,壓力太大抑郁想跳樓的,藝術生文化課都沒達标的……
衆生百态,每個學生背後又有家庭,現實且引人思考。
故事的最後,校草通過自己的努力,如願進入了目标的高校,同學們也各自跨過了人生重要的檻,進入了新階段。
鐘聲以往從沒拍過這種類型的片子,顧灼灼還是挺意外的。
錢博學說:“您別看這部不怎麽起眼,說的也都是小事,但是貼近生活的劇,最近幾年成績都不錯。去年有部講述都市女白領生活的網劇,後來爆了就上星了,主演都是三線,純靠劇帶人。還有個青春情感劇,小情侶從校園到走上社會,讨論度也很高。”
見顧灼灼不聲不響,既不搖頭也不笑,錢博學有點急了:“小顧啊,你信叔叔的。叔叔這麽多年,眼光不可能比你差吧?這部劇投資也不會大,要是不請大咖,頂天了五百萬!低投資,高回報,總比弄個古裝玄幻動辄五千萬靠譜多了吧!”
“哎?”龐龍息不樂意了,他把錢博學擠到一邊,大聲說:“我不同意!怕投資能賺到什麽錢?老錢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
說着,他也把一份劇本放到了顧灼灼面前。
錢博學傻了,指着他怒道:“你什麽意思?不是說好的……”
這時,之前抽煙的張應也從袖子裏掏了一份劇本出來,讪讪放到顧灼灼手上,趁着那倆掐架,湊近說:“小顧……顧小友。”
“嗯?”顧灼灼笑了笑。
“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我看好這個劇本。賀歲片,肯定行。你看看,先看看……”
“張應你他媽的!”龐龍息擠開他:“小顧總,不對,顧董,看我這個!你知道鳴金要拍了,限制令要解除了!市場上缺好的古裝,更缺好的武俠!這部《霧影閣》在我手裏攥了三年了,就是因為怕不能播才沒拍,是個好本子!原作小說這兩年也翻紅了,拍他是個好時機啊!”
“拍我的!”“還拍武俠你夢裏拍去吧!”“明年的賀歲檔沒什麽競争……不要錯過機會……”“不是說好的嗎!?你們兩個老東西!”“學生都忙着上課呢誰看你那苦兮兮的校園劇啊!”“古裝不行!”“……”
三人吵得面紅耳赤,就差滾在地上撕打了,看樣子誰也不服誰。
顧灼灼沒有制止他們,将另外兩個劇本翻開。
《霧影閣》,古裝懸疑破案劇。
原作小說寫得相當好,顧灼灼找來後從頭看到尾。構思精巧,人物形象豐滿,這兩年出版後也累積了相當的人氣。
鐘聲早年沒花多少錢買下它,的确是慧眼識珠。
而且它不是玄幻劇,特效不花錢,沒太多大場面,文戲也多。這樣預算也就不會太高。
只要演員選對,在顧灼灼看來,穩賺不賠。
最後是《千樹萬樹梨花開》,定位明年賀歲檔電影,現在立項也不算太早。
十年前鐘聲也拍電影,成績還不錯,近年不敢了,怕賠太多。但看來張應還是想拍。
這是個荒誕風的喜劇,顧灼灼同樣記得比較清楚。
主角一家三代人,除夕夜争吵不斷,放言要斷絕親子關系。這時母親發現自己中了豪華大獎,第二天一家人吹胡子瞪眼地踏上了搞笑奇幻的海島之旅。
經歷了各種驚險,最終家人之間達成了和解。
這個題材作為賀歲片沒什麽可挑的,故事中後期的搞笑橋段處理得很好,荒誕卻不失哲理,是部相當優秀的原創劇本。
三人挑了三部劇,都是他覺得不錯的。
“行了。”顧灼灼把劇本規整好,放到手邊,雙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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