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有你懂我
嚴文熙心思轉了轉,只當自己并不知道那晚的人就是張景棠。當時室內昏暗,他又處于暴怒中,的确是沒有看清張景棠的臉,否則也不會拖到回K市才想起來。
于是嚴文熙反問杜默:“我一向樂意贊助有前途的藝術家。不行?”
“可是……”杜默才開口,大概是又想起當年的事并不光彩,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搞不懂杜默為何現在又來找自己搭話,嚴文熙心裏很是煩躁,他臉色不悅地說:“你到底有什麽事?”
他的語氣有些重,杜默竟然縮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不知道你現在對油畫還有沒有興趣?”杜默問完這句話,神情變得十分不自在。
這一聽就是常見至極的自薦開場白。嚴文熙沒想到,事到如今,杜默竟然還會來找自己拉贊助。過去那些年,他将資源和人脈捧到杜默面前,對方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哪裏會有現在這般謹慎試探的樣子。
“投資部的經理告訴我,是你主動提出不接受繼續贊助的。”嚴文熙皺眉道。
杜默苦笑一下,肩背不自覺地蜷了起來,好像扛着什麽重物似的,顯得十分疲态。
“今日不同以往。”他擠出一個非常勉強的笑來,“嚴先生有興趣談談嗎?”
車禍事故之後,嚴文熙覺得是自己種的苦果,所以沒有讓任何人為難他。最初他就欣賞杜默的才華,那些感情糾葛與藝術無關,不該混為一談。可是杜默離開後,他自己拒絕了投資部的贊助金,之後便斷了聯系,嚴文熙也就随他去了。
當時他還想,這就是所謂藝術家的傲骨吧。杜默更是充滿了的藝術家的浪漫想法,一點也不沾染這些金錢的俗氣。聽到經理彙報時,他的确是有些佩服杜默的。可是現在看來,再浪漫的藝術家,到底還是為現實低了頭。
不得不說,嚴文熙感到有些失望。記憶中那些關于杜默的已經發灰黯淡的片段,突然就變得虛幻起來。他看着杜默,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是因為他現在已經卸下了美化的濾鏡,還是因為時間和環境改變了人?
說不清,不過現在他已經弄清楚了杜默的來意,只要不是沖着張景棠來的就好。看着身邊已經空出了一大塊,他和杜默站在這裏就顯得很突兀,所以他心裏更着急地想走。
于是他跟杜默說:“抱歉,我沒有時間。”
說完,他轉身就朝張景棠所在的方向走去,而杜默這回也沒有再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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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文熙走到獲獎選手席那邊時,看見張景棠正挨着側面的牆站着。見他走過來,張景棠離開了牆邊,也朝他走過來。
兩人走近後,嚴文熙問他:“你在這裏等我嗎?”
“嗯,我想你會過來,就沒有出去。”張景棠說完,笑着将手裏的獎杯和證書遞到他面前,“我的第一個獎杯,給你看看。”
金尺獎的前三甲分別是鍍金、鍍銀、鍍銅的獎杯和證書,而其他細類的創意獎沒有獎杯只有證書,只有最佳新人獎還會有一個水晶獎杯,算是對新人的鼓勵。
拿着這個水晶獎杯,嚴文熙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量。
張景棠這一路走來,實在太不容易了。在黑暗的環境中,他頑強地活了下來;失去記憶後,樂觀又認真地過好自己的日子;再次回來,更是勇于讨回正義,刻苦努力地提升自己,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看着好像溫和沉靜,卻始終有一股不屈的力量。原來嚴文熙覺得,老天爺讓自己遇見他,是為了讓自己還債,護他餘生周全。後來他才明白,其實張景棠需要的,不是保護,而是支持。好像只要自己在他身邊,他就什麽都能做成。
未來,他的阿棠會更加閃耀。
“這才是第一個呢。”嚴文熙将獎杯還給他,微笑着說,“得在家裏給你做一個置物櫃,以後要擺滿獎杯和證書了。”
張景棠小心地接過獎杯,抱在懷裏,笑他:“你太誇張了。”
兩人說着,便走出了會場,穿過走廊,乘電梯來到了地下停車場。今晚張景棠提供的設計成品,日後會由快遞送到他提供地址的工作室處,不需要現在帶走。
他們開車回到家時,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了。張景棠将獎杯和證書收好,就去換衣洗漱,他今晚做造型打了發膠,清理還要好一會兒時間。嚴文熙沒這麽麻煩,剛回來就簡單沖了個澡,然後在卧室裏用手機看新聞等他。
聽見浴室裏的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張景棠擦着頭發從外面走進了卧室。
“搞定了?”嚴文熙擡頭看向他。
“嗯。”張景棠應聲,然後坐在床邊,繼續擦頭發。
嚴文熙探身過去,拿過他手裏的毛巾,一邊幫他擦,一邊說:“怎麽不吹幹呢?雖然天氣熱,但你不能大意啊。”你自己身體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過會兒去吹。”張景棠說着,拉下了嚴文熙的手,轉身過去看着他,“文熙,我有話想跟你說。”
嚴文熙心頭一跳:“什麽?”
張景棠似乎有些猶豫,他慢慢說:“我看到你和杜默在說話……”
果然是因為杜默。
之前彙合時,張景棠沒提,嚴文熙以為這次又僥幸沒讓他看見。現在張景棠才開口,顯然也是想了很多,才決定要跟自己談談。
他一下就緊張起來,連忙解釋道:“我跟他早就沒關系了的。這次是他叫住我,想要贊助。我當時急着去找你,就說了幾句而已。”
誰知他這邊着急地解釋,張景棠卻笑得無奈。
“你先別急。”張景棠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另一只手擋住了他的嘴,好笑道,“你以為我在吃醋嗎?”
嘴唇上傳來張景棠指尖溫熱的觸感,嚴文熙怔愣地搖了搖頭。
他不是擔心張景棠吃醋,如果只有這麽簡單倒還好了。他是擔心對方誤會自己還與杜默有聯系,畢竟杜默是那晚的□□,也是知道張景棠過去的人,他不該和對方有任何往來。
張景棠見他安靜了下來,就将手放下,自己傾身過去親了親他。
“我是在擔心你。”張景棠看着他,目光溫柔,“你好像總是想很多,從來不在我面前提到他。上次在美術館,你還擋在我面前,是怕他看見我嗎?”
被張景棠猜中了心思,嚴文熙只能坦白從寬了:“是,我不想他認出你,也不想你看見他。”
“你啊,過度保護。”張景棠說着,又自嘲道,“不過我也是,我總擔心他還會害你。”
嚴文熙不由得疑惑出聲:“咦?”他從來沒有跟張景棠提過,自己出車禍跟杜默有關。
“很奇怪嗎?”張景棠點了點他的額頭,“你不會以為,只要你不說,我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吧?”
他知道張景棠對自己的很多事看破不說破,卻不知道他已經看破了這麽多。看來,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了解自己。
嚴文熙回握着張景棠的手,安慰道:“沒事的,現在我在K市很安全。他看起來也不會再有這個心思了,就算有,我也不會輕易被他怎麽樣的。”
“你平安就好。”張景棠說完,想了想,才接着問他,“他為什麽要害你?”
嚴文熙嘆口氣,說:“我不是個好人,他恨我也是應該。”
當年的事他本來不想提,但是張景棠既然問了,他不會避而不答,免得在兩人的關系上生出什麽嫌隙。
張景棠搖頭,他說:“你對自己人就很好。”頓了頓,又補充了道,“是特別好的那種。”
“但是他不想要這份好,是我強求,對他來說就是惡。”嚴文熙說,還是決心将過去這不堪的往事告訴張景棠,“他本來有心上人,是我費了手段,用他的心上人威脅他,将他困在了身邊。當時年少輕狂,的确特別霸道,以為總有一天他會軟化。”
“後來我也漸漸明白了,第一步就走錯了,事情只會越來越糟。他心裏不快,就總是激怒我,幾年的争吵和冷戰,我也累了。在車禍之前,我和他已經形同陌路,甚至我連自己家都不敢回。只是我真沒有想到,他積攢的恨意竟然那麽狠。”
張景棠聽得皺起了眉頭,他看着嚴文熙,問他:“後來呢?就算你不追究,皓哥不可能就這麽算了吧?”
“又被你猜中了。”嚴文熙見張景棠這麽了解自己和大哥,心情稍微寬慰了些,又慢慢跟他解釋,“是我讓大哥放了他。我當時想,畢竟是自己做錯了,互相扯平了吧,以後與他再無瓜葛。”
張景棠卻搖頭,他說:“我覺得不是這樣。”
嚴文熙摟住他,低聲說:“你總是偏心我的。”
“不是。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張景棠此時卻有些執拗地否認,不像平時那樣被哄一下就算了。
“我剛醒來時,你跟我說不會放手,看似特別霸道,實際上卻非常小心翼翼。我慢慢才看明白,你在感情上總是顧慮很多,所以才會故作強硬。你自己不是也說,你其實很膽小麽?”
張景棠緩了口氣,用更溫和的聲音問他:“那種激進的做法不像你。是不是當初另有什麽隐情?”
他的阿棠,心思實在是太敏銳了,一下就戳到了要害。可是,唯有這一點,嚴文熙不想說破。他寧願當一個霸道的壞人,也不想當一個懦弱的好人。如果現在還要被人同情,那他就更可憐了。
“無論如何,我的确那麽做了,也錯了。”嚴文熙勸道,“我現在心裏的人是你,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張景棠微微蹙着眉,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妥協了。
“你不想說,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問了。”張景棠說完,抓着他的手輕輕捏着,低聲說,“反正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聽起來似乎還有些賭氣。
嚴文熙被他哄得心都快化了,湊過去親他帶着濕氣的頭發:“是,只要你懂我就夠了。”
“嗯。”張景棠應了聲,這才擡頭看他。
兩人又親了親,嚴文熙便起身去拿吹風機過來給他吹頭發。他用手輕輕梳着手中柔軟的頭發,再次覺得,遇上張景棠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這個人,愛他,懂他,不僅慣着他,還會偏心他,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因為時差的關系,之前國內8點多後臺就總是很卡,現在盡量6點多來更新。
感謝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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