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妄想症（三）

有人說。

因為天使沒有善惡，所以，天使就是惡魔。

當然，這句話并不适用于現在的封淮，他從來都不是天使，只是人類對于美好的事物總會添加上适當形容詞，比如外表。

封淮的無差別攻擊造成的結果就是，柳如清臉色一白，噔噔噔就跑上了二樓，把門一關，就不管他們了。

這個女人的內心并不強大，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柔弱惹人愛憐啊，封淮感嘆，還不忘了向江喻邀功，“看吧我趕走了哥哥不喜歡的人我是不是超棒”，他的表情寫在臉上，讓人想看不出來都不行。

江喻其實想說——比起她，我更不喜歡你。可不知怎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莫名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神色一冷，直接推開人。

“我回去了，別跟着我。”江喻站起身，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但顯然，他留下的那句話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又是那種被人緊緊盯着的感覺，江喻走着走着，腳步一停，臉色已經有些發黑，“封淮，你聽不懂話麽？”

沒人回答。

“你在外面這幾年，就學了這種東西，跟蹤人？嗯？”

這可不是在外面學的，封淮在心裏反駁了一句，他想了想，還是從陰影裏走了出來，他揚唇，“我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哥哥發現。”

他不知道，出賣他的正是他自己的眼神。

“我只是想保護哥哥。”他又說。

他總是把自己的來意表現得那樣明顯，又不想添加任何解釋，就像他說保護，江喻真的需要保護嗎，還是來自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的保護。

江喻無言，知道和他再怎麽解釋也沒意義，這種人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的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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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就看看他能這樣堅持多久。

自從高中以後，江喻就直接在外面租了公寓，離學校近還很清淨，他早就适應了一個人生活的日子，江家大概也覺得早早獨立是對他好，對于他幾個月不回一次家的态度沒抱太大疑義，江家需要的只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而不是什麽家庭和睦的氣氛。

鑰匙緩緩擰動，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封淮眼看着江喻進去以後就要關門，連忙跑過去，他整個身體都貼在門框上死死拽住門，卻還是發現那将要合上的縫隙越來越小。

封淮心裏一空，脫口而出，“哥哥，我要進去！”

“手拿開。”江喻開始掰他的手。

十五歲的少年，小時候又常年不見光，怎麽比得上門內的人，就算他用了最大的力氣，就算他指尖蒼白的已經開始泛青，他也只能無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兩根……最後徹底脫離了門邊。

“咔嚓”一聲，門關上了，還被人落了鎖。

封淮呆呆的看着自己半空中的手出神。

好半響，他才垂下手，盯着自己的鞋尖，表情被埋在陰影裏讓人看不太清，他喃喃自語，“哥哥不會讨厭我的，哥哥只是在考驗我，一定，我一定會證明給哥哥看……”

說着，他拿出手機，飛快編輯出一句話，點了發送。

——最喜歡哥哥了。

封淮這才心情好了許多，他倚着牆壁又翻開了相冊，裏面滿滿的都是同一個人。

門內。

江喻沉着臉把手機丢到床上，忽然又嘲諷的笑了一聲。

他真的有那麽讨厭封淮嗎。

是的，他對這個問題有着完美的解釋，無論是封淮偏執成魔的病，還是對于江逸死亡的遷怒，又或者前兩者都不是，他只是不喜歡自己被人當成替代品，這些都足以成為他讨厭封淮的理由。

真是個一點都不讨人喜歡的人。

半夜，江喻照例睡醒，他的睡眠質量并不好，總會在半夜就醒，然後睜着眼睛直到天亮，所以大部分時間他都會睡得很早。

可今天，那種如蛆附骨的不适感……

他起身就直接開了燈。

在白光的照亮下，他看到，沒被閉緊的卧室門外，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凝視着這邊，專注而又執着。

江喻：……

封淮：居然被發現了……

封淮抿着唇，遲疑了一秒，然後推開門，輕聲說，“我在外面看不到哥哥，不放心。”

“所以你就站在門外？”江喻想起剛剛毛骨悚然的感覺，睡意全無。

“我不想吵醒哥哥。”封淮理直氣壯。

江喻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這個人現在還會撬鎖了？為了這種時候專門學的嗎，鬼知道他學這種東西究是想幹什麽。

他随手拿了件衣服套上，見封淮還是一動不動的，整理衣服的手頓了頓，無名的惱火蹿進胸口，他張嘴就道，“看夠了嗎，出去！”

封淮依依不舍地後退幾步。

今晚的江喻也清醒着直到天亮。

沙發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沉睡過去，少年的睡相很安穩，像是做了個不錯的夢，面部表情被柔和，如果湊近了看的話，還能看到他卷曲細長的睫毛。

江喻路過的時候嫌棄地打量一眼，太瘦了，難怪沒什麽力氣，長得又那麽小，陷在沙發裏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他評價完畢，很快就收回視線，洗漱給自己準備早餐。

封淮睡醒的時候，時間已經上午九點，他下意識地擡起頭四處看了一眼，沒找到熟悉的身影，大概是去學校了。

他拿起手機低頭看了眼，這才松了口氣。

嗯，一會去找哥哥吧。

...

“嗨！江喻，那封信，你看了沒有？”

江喻被人從身後叫住時，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昨天确實有那麽一個人給自己送了信來着。

但是那封信他剛拿到手裏沒多久，就被封淮丢掉了。

一旁的朋友不合時宜地調侃，“行啊江喻，這麽快就把班花撩到手了。”

班花叫曲夢，常年穿着小裙子，梳着可愛的打扮，人緣很棒，總之是個萌系女孩。

其實班裏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喜歡江喻，但是人江喻從沒表現出過那方面的意思，她又覺得太主動了不好，于是一拖再拖，轉眼都高三了，再不主動一次以後各奔東西更沒了希望，于是就有昨天那一幕。

身邊的人吧啦吧啦說着班花好看還可愛，多癡心為你拒絕了多少人，之前還揚言你考到哪個學校她就跟着去，全部都是一群神助攻。

江喻沉默了一下，好看？明明還沒封淮好看……

他想到那個人就忍不住一陣煩躁，随着周圍投來的越來越多，曲夢朝他歉意的一笑，眨着眼睛低聲說，“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江喻！我們跑吧。”

手被女孩子牽起時，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鬼使神差的，他沒有拒絕。

等到兩人脫離了人群的視線，曲夢才氣喘呼呼的停下，“好啦，這裏沒人，之前那麽多人看着，我知道你要拒絕我，總要給我留點面子嘛。”

“抱歉。”江喻輕松了很多，目光落到遠處樹下時，他表情一滞。

世界上總有那麽多的不巧，卻又有那麽多的巧合。

封淮就站在那顆樹下，面無表情的将他們看着，那雙藍色的眼睛裏沒有了笑意，只剩下死寂，空洞的死寂。

江喻不知為何有種做錯了事的感覺，可明明是弟弟，明明只是弟弟而已，這種奇怪的感覺太莫名其妙了。

他被那個眼神盯的全身發冷。

所以說，他真的很不喜歡封淮。

遠處的少年最終還是動了動唇，他說，“哥哥，過來。”

聲音明明不大，可江喻就是知道他說了什麽。

曲夢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疑惑的問，“那個人在看你？你認識嗎，好像不是我們學校裏的。”

“你回去吧，來找我的。”江喻掙開她的手，沒打算解釋，他擡步朝另一邊走去。

曲夢還想問些什麽，她似乎察覺到了少年太過強烈的敵意，可那個少年明明長得那麽好看，他會是江喻的誰呢，她憂心忡忡的離開了。

“我不是說了別來學校。”

直到江喻走近封淮，後者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我不來找哥哥，哥哥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封淮平靜地敘述。

江喻忍無可忍的逼近他，“封淮，你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既然叫我一聲哥哥，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哥哥，那你就安安分分好好當個弟弟不行嗎？”

接下來是長達半分鐘的安靜，風吹過樹葉嘩啦啦的發出聲響，就在江喻以為得不到少年的回答時，他聽到對方開口了。

“不行啊。”封淮突然擡頭，對着他惡意地彎起眼，那雙藍瞳中倒映出他訝異的樣子，“不行，你是我的，哥哥。”

你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

——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Why？！！Tell me why？？親愛的，你怎麽把我拉黑了！！

系統躲在角落畫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