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自戀症（三）

妖，生來而不詳。

“化形，不然就去死。”

伴随着這樣的話語，封淮感受到自己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新生靈體，被毫不留情地摧殘，撕裂，然後在他驚訝的時間裏，就已經消散了。

消散了。

散了。

他修煉了那麽多年才擁有的靈體，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沒了。

饒是封淮的定力再好，此刻都想跳起來打死這個人了，更何況他現在的這個身體性格還真的定力不好。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只是想成仙啊，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這個人該死！他憑什麽毀了我，我想成仙，我不能成仙嗎？明明別的人都可以成仙啊！

那種不屬于封淮的思想，帶着強烈怨氣瞬間就席卷了過來，讓他不由得一陣陣地頭腦發昏。

這是原身的情緒，只有無盡的不甘與憤怒，卻如同烈火般輕易地灼傷了自己。

“我會成仙。”封淮在內心一遍一遍地重複着。

終于，怨念漸漸消弭，那聲音停止了，沒有再繼續一刻不停說着成仙的話。

可封淮很清楚，他現在面臨着更艱難的境地。

靈體消散，下一步該從哪下手呢？襲光認真地思考着，居高臨下的樣子像是在俯瞰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蟻，或者說他本來該就是這個樣子，此刻依舊如同往常一樣而已。

要化形，必須化形，不然會死。

這個認知讓封淮的花瓣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起來，可是該怎樣化形？這個人沒說，而且他已經連靈體都沒有了，真的還能化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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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這種被人支配的感覺，他想要反抗，可此刻的他是無力的。

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本源靈力也在逐漸消散中，或許很快，他就會真正的成為一朵花，一朵只是外表好看，卻空無靈魂的花。

絕對不行，不能這樣！

強烈的執念讓他在生存和消亡中不斷掙紮，他不想放棄，卻又無法阻止。

“滴答——”

是水聲？在他徹底陷入茫然的黑暗中時，澆灌着他，供養着他，他迫不及待的從中索取生機，即使那其中蘊含的靈力讓他百般不适，幾欲暈厥。

他不知道，在外界，襲光正嘴角噙着幾不可查的笑容，認真地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

那本該雪白而不染纖塵高貴的花，上面覆滿殷紅的血液，如同被禁锢在永恒的黑暗中，明明垂死卻依舊想要獲得新生，于是他只能汲取花瓣上帶着強大靈力的鮮血，一邊承受着無邊的痛苦一邊迅速地成長着。

他的花瓣徹底舒展開來，卻生出了血紅色妖豔的痕跡，再也無法讓人看出曾經擁有過的潔白無瑕，他的全身開始被光芒覆蓋，變得虛幻而又真實。

化形，開始了。

襲光收回手，看了眼手上鮮血淋漓的痕跡，沒太在意。

“我——”封淮驚疑的聲音頓住了，他不敢相信地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不可思議地道，“我，化形了？”

那真的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年。

他有着年輕而奪目的容貌，身後傾瀉而下的長發卻是冰冷的白色，耀眼而拒人于千裏之外。

可襲光沒有在意這些，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盯着少年的額間，那裏有一朵，深紅色妖冶奪目的蓮花花紋，是少年全身上下最深的顏色，與那純粹的幹淨氣質格格不入。

像是被刻意烙印上去，帶着惡劣的标志。

光滑的腳踝踏在地面上的觸感讓封淮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直到他注意到眼前的襲光，才想起，這個人應該2是幫了自己來着？

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真正化形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為何原身對成仙如此執着。

妖，生來而不詳，他們或許魅惑衆生，或許為禍世間，他們是一種充滿了戾氣與欲念的群體。

而生長在冰川中被孤立在世上的雪蓮花，他沒有愛，亦沒有恨，他的眼裏心中始終只有自己，冷血并且毫無惡念。不配成妖。

更遑論成仙。

如果按照青澤的想法，永遠與世隔絕的活在這個安寧靜谧的地方，封淮，這輩子都不可能成仙。

這個答案讓封淮體內的血液控制不住的冷了下來。

耳邊是結界被打碎的聲音，有熟悉的聲音在附近響起，“襲光，你在幹什麽。”

雖是疑問，但更多的是肯定，在聲音的源頭處，青澤靜靜地站在那裏，那雙潋滟的桃花眼中笑意不再，甚至隐隐有了絲怒火。

“襲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壓低聲音，再次重複。

襲光看到他以後沒有絲毫意外，只是輕輕颔首，“如你所見。”

完全聽不懂這他們神仙對話的封淮往後挪了挪，見沒人注意自己，又挪了挪。

“小雪，過來。”青澤很輕易就捕捉到了他的動作，眼神複雜，卻沒去看他。

“我不。”長久以來沒開過口讓封淮一陣不習慣，他皺着眉道，“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這個問題以後再說，你先過來。”

封淮沒說話。

他不清楚青澤知不知道他所想的那個問題。

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襲光已經離開了——這人好像總這個樣子，一言一行從來都是毫無章法，我行我素。

“你在怪我嗎？”青衣的仙君面對他的躊躇不定，輕輕嘆息道。

下一刻封淮就感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個世界絕對和他有仇，失去意識前他無比肯定地想。

“仙君……”扶桑在門外探出頭，看到自家仙君懷裏的少年時瞪大了眼，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十年前的那朵小花靈已經化形成妖了嗎？

“罷了。”折扇已經不知道被丢在了何處，青澤沒有回頭，只說，“化形了也好，确實是個美人啊。”

扶桑不懂他這又是什麽意思，按理來說仙君最喜歡美人，此刻卻好像并不開心呢。

“扶桑，我要回仙界了。”她聽到仙君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