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紅色象牙塔4

幾人退回樓梯間，等着上課鈴聲與墜落的聲音同時響起。

“剛才響的那一聲是什麽？”楚寒生回憶了一陣：“是剛才碰到黑霧的那個？”

“時間對的上。”羅非說。

“這個鬼十年前就死了，為什麽會這麽恨她？”楚寒生自語。

羅非想着那個衣着暴露的女孩墜落死亡的過程，年邁的教導主任，以及她與後來跳樓的女鬼過分相似的死亡姿勢，對孟曉蘭說了一句：“把她的手機給我一下。”

孟曉蘭眼中帶着絲警惕。

“不給我，你也帶不出去。”他說：“你想活嗎？”

孟曉蘭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手機遞給他，看着羅非把手機打開。手機沒有密碼，同樣，上方也顯示着無服務。他在相冊裏翻了一陣，找到一個視頻，畫面中那個女孩站在一個抽噎哭泣的同齡人旁邊，嘻嘻哈哈笑着比了一個手勢，十分開心的樣子，然後冷不丁的給了她一巴掌。

“犯在她手裏，死的不冤。”羅非漫不經心的把手機關了，遞回給孟曉蘭。

聽到他這句話，楚寒生沉默。

“你的意思是，一個年輕女孩，犯過錯就該死嗎？”

“不要擡杠，我可沒這麽說。”羅非把手插在褲兜裏，看向有陽光的地方。

四周都是臨近死亡的壓抑。

這個臨時組成的小隊裏，孟曉蘭之後，第二個爆發的是楚寒生。他們表面上看起來冷靜理智，實則如同面臨噴發的火山，危機一觸即發。

“馬上就要見到她了，要怎麽樣，想好了嗎？”羅非問。

孟曉蘭看看黑着臉的楚寒生，說：“可以試一下，把那個校園暴力過她的人交給那個女鬼。”

“我不同意！”楚寒生大喝。

“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警察，我不可能犧牲別人來讓自己活命，何況這一招不一定行。”楚寒生冷聲說：“如果我答應了你們的做法，就算我活下去了，那和死了還有什麽區別？”

羅非冷笑：“天真。恕我直言，外面那些其實根本不是人。和一個死了十年的女鬼待在一起的生物，輪不到你這個人間的警察為他們主持公平正義。”

“那麽你一定可以了，畢竟你已經審判過殺人犯了是嗎？”楚寒生說：“靜安小區二十一棟六單元301，你還記得這個地址嗎？”

“是又怎麽樣？”羅非說：“是我把他扔進黑霧裏的，所以他才會摔個半死。不然呢，你想讓我怎麽樣？等着他醒過來，把我也變成一鍋肉湯？”

楚寒生複雜的看着他。

他剛才只是套話，沒想到羅非真的承認了。案發現場有第三人留下的足跡，但房子周邊，甚至門口都沒有半點痕跡。他在這裏遇到了一個與足跡主人信息幾近相同的人，同時還有奇遇，他們是同一人的概率，不能說是小了。

“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會将你繩之以法。”他說。

羅非推了一下眼睛，淡淡說道：“那我可能要去門衛那裏備份一下監控了，留作不在場證明。”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

“媽的，你們究竟要怎麽樣！”錢壯大罵：“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願意當聖母婊你當去，老子只要活下去！”

孟曉蘭瞟了一眼楚寒生，說：“也許可以讓楚大警官用愛與正義感化這個女鬼，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孟曉蘭的做法讓楚寒生吃了一驚，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孩會在這個時候挑撥他與其他人的關系。她只是單純的想實施她的想法，所以看自己這個反對者不順眼嗎？

警察的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這樣的。

“不行。”他看着所有人：“只要我在這裏，絕對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事情。”

楚寒生的态度很堅決。

羅非不置可否，可他的肢體語言已經表現出了明明白白的蔑視。

“實驗不成功也不會有什麽損失。”孟曉蘭說。

然而時間絕不會留給他們争執的餘地，墜落與驚呼終于如約而至。

錢壯飛奔出去，跑向那間教室。楚寒生趕緊追出去，羅非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孟曉蘭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也出去了。

那間教室裏，裏面的老師正在講課：“不管外面是什麽聲音都不要關注，你們高三了，有考試比成績更吓人的東西嗎？何婷婷來念一下你的作文，這次考試的作文題目是同學情誼，她的切入點就很好，大家都來參考……你幹什麽！”

老師看着猛沖進來的錢壯，驚呼出聲。

錢壯沖到那個手上還沾着顏料的女孩前面，拎小雞崽子一樣的把她拎起來，大聲喊叫：“你的仇人就在我這裏，你快出來！出來！我幫你出氣，你放我走！”

教室裏一片嘩然。

往日裏不可一世的校園暴力者，現在被更惡的惡人拎在手裏，哭的眼淚鼻涕都淌了下來。在她的不遠處，桌子上的紅色顏料散發着化學藥品的刺鼻氣味，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三四個男生沖上來，試圖掰開錢壯的手臂，然後未果。錢壯手裏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正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一場沖突吸引的時候，忽然一陣帶着哭腔的呼聲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許……許小秋！”

那個哭聲針對的對象在窗外。

一只骨肉崩裂的手抓着窗框，慢慢爬了上來。緊跟着出現的是腦袋，或者說，是半個腦袋。紅紅白白的東西從臉上流淌下來，流到嘴裏。她舔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和其他的學生不同，這個班裏的所有人都看得到她。

許小秋笑着對錢壯指了指隔壁教室，錢壯忽然想起來自己說過的話：“……老師也不管……”

老師！

他沖到隔壁教室，把維持秩序的老師一把抓下來，拎着跑過來。

楚寒生攔他。

“你滾開！”他大喝。

那個老師看到已經變成鬼的許小秋，癱軟成一團：“你放了我……”

轟的一聲響，從那個老師腳下燃起火焰，慢慢向上蔓延，他尖叫着，嘶吼着，變成一堆灰燼。

楚寒生眼神複雜，他說：“你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回答他的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同學中間，一個顫抖着的女生燃燒起來。

整個教室裏一片慌亂，現在所有人都瘋了。

有人試圖從門口逃生，但是很快，兩扇門，加上窗戶與窗簾，都着起了火焰。

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想找一個可以盡量遠離她的地方，他們撕打着，擠成一團，縮到牆角，有人想要撲上去求她，但穿過了虛影。還有人嘴裏大喊着老師，想要向講臺上自顧不暇的老師求救。

一切都沒有用。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燃燒起來。

許小秋看着這一幕，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無悲無喜。

羅非穿過火焰，把門口的錢壯拉了出來，撲滅他身上的火。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火光深處的許小秋。

“對不起。”他說。

女鬼驚訝的看着他。

可能真的要攻心為上了，如果有傳說中的異能一類的東西存在，他們還有一拼之力，現在面對一個随便放火還滅不掉的女鬼，真的要跑過去和她打，那和自殺也沒什麽區別了。

“走吧。”羅非對他們說，“別看了。”

錢壯忍着疼，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他們曾經藏身的消防通道裏，幾個人緊跟着過去，關上門。

下面依然是一片慌亂，踩踏事故仍然會發生，但是這次不會再有人去主持秩序了。

“來這裏等死嗎？”楚寒生說：“你們既然這麽想活，怎麽看見她就退了？”他嘲諷着其他幾個人。

“不走，難道要祝她玩的開心嗎？”羅非冷笑了一聲，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這裏是她的主場，她可以使時間倒流，也可以控制教導主任把那個女生扔進黑霧裏，現在，她可以上陣，自己殺死仇人了。這裏就是她的游樂場，所有人都是她的玩具，在她玩玩具的時候，你要說什麽？”

楚寒生沉默，濃煙從門縫裏湧了進來，嗆得幾個人一陣咳嗽。

“聽見許小秋這個名字，我終于想起來我在哪裏看過這個新聞了。”

羅非掙紮着拿出手機，打開電子書，他說：“幾年前，有人寫了一本書，其中就化用了她的故事。只是這個作家當然想不到引發踩踏事故的大火是由一個鬼放的，講故事的時候沒有提這一點。”

死亡幾十人的火災與踩踏事故和一個跳樓的女高中生相比，媒體報道的時候，側重點當然會放在前面。如果錢壯不是這件事的半個親歷者，也很難将他們聯系起來。

“如果還有下次，我把這個故事說出來。”羅非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放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