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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闌一時之間沒有說話,沒有任何應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盛夏的傍晚,夕陽橙得熾熱,韓錦書後背冒了一層汗,微微笑了一下,從他手中拿過行李就要上樓。

他立刻抓住韓錦書的手腕,這時候手機卻響了起來。他似乎還有話要說,韓錦書回過頭來,道:“快接吧,說不定是小誼醒了。”

霍闌不由分說道:“你先等我。”

他接起了電話,眉頭皺得緊緊的,另一頭的人很激動地說了許多話,霍闌只低沉地時不時應一兩聲。韓錦書很耐心地站在邊上等,沒想到最後霍闌怒罵了一聲挂掉電話,眼神晦暗,深吸了兩口氣平靜下來,轉身便走。

韓錦書被他丢在身後,等他到了車邊,才道:“霍總,我先上去了。”

霍闌猛地止步看他,眼神中帶上歉意:“……我明天來找你。”

韓錦書先收拾了一下公寓。他離開時本以為兩三天便能回來,沒想到硬生生拖長了十來天,家裏已經有點積灰了。反正現在也沒工作,他打掃了一下,最後在家具上一個個貼上便簽紙。

“菜要放回冰箱,不能放桌上。”

“壞掉的食材在垃圾桶裏,明天早上扔掉。”

“用完電磁爐電源要拔。”

“……碗洗兩遍,放另一個水槽的也還沒洗過,都要處理。”

以往處理起來得心應手的事現在卻一個個變得陌生,好在困難不算大,只要用力記着,他也能無差漏地做完。韓錦書一開始是很不習慣的,但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只能不讓情況變得更糟。

最後洗澡上床,睡前他從頭到尾過了一遍今天的記憶,在本子上記了一句“明天霍總要來,記得準備”,熄燈睡下。

然而到了明天,霍闌沒有來。

韓錦書其實早有預料,也沒有太期待。他處理了一天自己之前未盡的公事,勉強将能做好的完成,再将工作的交接也安排好。到了下午時,他把工作一推,列了個單子去超市,回來後頗有閑情逸致地做了一大桌子菜。

最後他沒有等到人,打了個電話過去也沒人接,料想是霍闌太忙了,只自己吃了一些,把剩下的都封好放進冰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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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回到電腦前,苦中作樂地想,好在只是記憶力有點問題,還不至于到失憶的程度,還能記得霍總喜歡吃什麽。

他和霍闌一開始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只是漸漸地,他照顧對方照顧得上了心。霍闌醉得太狠的時候脾氣不太好,不想回去吓到霍誼,就會選擇留宿他家;霍闌偶爾犯胃病的時候也是由他照顧,他鞍前馬後忙活半天,看着那個向來強硬的男人難得脆弱的一面,心底莫名有些軟。

韓錦書性格向來随和體貼,又有點兒愛操心。鬧了這次胃病風波後,他心情終于放松,對霍闌暫時沒之前那樣疏離,開玩笑說自己的業務範圍也擴展到生活助理了。

霍闌按着眉心不說話,他又半真半假說了一句:“那我不如也監督一下霍總的生活習慣吧。”

他沒想到的是,霍闌當真允許了。

從那之後,發展就不由他控制了。

韓錦書定了第二天一大早的鬧鐘,晚上睡得早一些。他有些擔心霍闌的情況,雖然覺得自己這副模樣出門挺丢人,但還是決定去看看。

他這些日子都休息得不太好,睡眠總是半深不淺的,偶爾會頭疼着醒來,吃了藥再睡下。今天半夜他老毛病又複發了,難受地從床上爬起來,喝水喝到一半,乍然聽見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門。

韓錦書放下水杯過去,到了門邊又折返回來,找出自己藏起來的棍子,再屏息從貓眼往外看。

然而門外的是霍闌的臉。

韓錦書愣了愣,把棍子丢到一邊,趕緊開了門。霍闌一身酒氣,神志也不太清醒,韓錦書剛伸手過去就被他抓住,蹙眉仔細辨認:“……錦書?”

“是我。”韓錦書應對過一次他這副模樣,扶住他的身子。

霍闌的保镖現在才從樓梯拐角處出來,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會在外面守着,韓錦書便放心地把他扶進去。霍闌酒量很好,喝醉酒的次數不多,但一旦醉了就很難收拾。

韓錦書讓他坐到沙發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又被抓住手。霍闌不喜歡讓別人碰自己,這點他忘了,剛要說抱歉,霍闌就松開了。

韓錦書柔聲問:“霍總,你怎麽突然喝酒了?”

過了很久,霍闌才悶悶地回答:“小誼醒了。”

“那不好嗎?”

“……他不記得我們了!”霍闌恨聲道,“他傷得太重,誰也不認識,連我靠近他都會害怕!小誼那麽怕疼,身上卻插了那麽多針,骨折了那麽多處……而他變成這樣了,我卻連背後的人都抓不出來。”

韓錦書去握他顫抖的手,反被他握住。好在霍闌似乎并沒有醉得多深,只是心情實在差到極點又壓抑太久,好不容易找到這唯一一個宣洩點,終于能發洩出來。

霍闌一只手捂着臉,另一只手抓着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說給他聽,話中甚至有洩氣的味道。韓錦書從未見他說過這麽多話,心裏有些疼,但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的頭還疼着,盡力忽略,安靜地陪着霍闌,做對方唯一一次軟弱的傾聽者。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頭疼漸漸平息了,霍闌也累得不輕,手仍然捂在眼睛上,不再說話了,不知睡着了沒有。韓錦書嘆了口氣,起身捉着他的手想放下,卻看到那下面的眼睛睜着,直直地凝視着自己。

他的動作一下子僵住,動彈不得。霍闌嘴唇緊抿,擡手去輕輕觸他頭上的繃帶,力道輕得幾乎沒有。

半晌,霍闌突然笑了笑,帶着點自嘲地說:“麻煩你帶着傷,這麽晚了還要被我打擾。”

韓錦書喉結上下動了動,覺得自己喉中有點幹澀。他的心也在發顫,面前人的眼神讓他心酸又沖動。

他想,既然霍闌說過會滿足自己任何要求,那他在這一刻,放肆一些也不要緊吧。

“不要緊,”韓錦書傾身過去,吻了他一下,低聲道,“我想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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