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流湧動

VIP病房內，一個頭上和左臂都纏着繃帶，身穿天藍色病號服的青年靠坐在床上，正皺着眉頭翻看攤放在折疊病床桌上的資料。薄薄的幾張A4紙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時不時還瞥一眼放在一旁的幾張照片。照片的主角全是一個少年。

“基本情況都在這裏了，時間太短，暫時只查到這麽多。”立在床邊的人恭敬地向他彙報。

“嗯。”病床上的青年沖他點點頭，這人馬上知趣地退出了病房。

青年放下資料，捏着手邊一張照片出神地望了一會兒，拿過手機打了個電話：“我叫人給你送了份資料。嗯，無意中發現的，是個蠻有潛力的小孩，還在讀書。你安排個經紀人和他家裏聯系，我希望他能盡快和我們恒星簽約。”

挂了電話，青年表情嚴肅地捏着照片，又看了好一會兒才放到一旁，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另一邊，距離車禍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比起最初那段時間，周以寧現在沒有那麽消沉了。只不過他還是常常想起曲奇，看着曲奇還是小狗崽時跟他和爺爺一起拍的照片，還有他給曲奇畫的畫，鼻子就一陣發酸，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看他整天把自己悶在房裏，小姑一家都很擔心他，柯宇還特意請了兩天假在家陪他，拉他出去打球散心，怕他一個人待着會更難過。前天收到了華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周瓊又計劃這個周末全家出去吃飯逛街，給周以寧買些東西慶賀。過陣子還要請親戚朋友吃飯，考上名牌大學也是件大事。周以寧不想讓小姑他們擔憂，就努力在家人面前露出開心的樣子。

柯宇去年考了駕照，到周六跟鄰居借了輛小排量的家用車，載上全家直奔市區飯店。這回周瓊大手筆地選了家蠻高檔的海鮮餐廳，一頓飯竟然要六百多，把周以寧心疼得不行，直呼小姑太敗家。

一家人好久沒出來了，說說笑笑，都很開心。等菜上來，小姑發話讓他們盡量消滅幹淨，如今天氣熱，待會兒他們還要逛街，要是剩了東西打包帶回去會捂壞的。周以寧本來沒什麽胃口，不過柯宇剝了許多蝦和蟹放到他盤子裏，他不知不覺就吃多了，都快吃出了小肚子。

他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消食，忽然褲子口袋裏手機在振動。看到是個陌生，他按下接聽鍵，就聽裏面傳出了個男人彬彬有禮的聲音：“你好，是周以寧同學嗎？”

“我是，你是哪位？”周以寧疑惑地問。

“我是恒星傳媒旗下星藝經紀公司經紀人劉偉亮，我們公司近期看到了你的一些廣告作品，覺得你的形象氣質非常适合做藝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往演藝圈發展？”

恒星傳媒？周以寧模模糊糊好像有聽過，是個有很多大牌明星，拍了很多電影的大公司，當明星好像也挺掙錢的，他有點小動心。不過轉念一想，他也沒學過表演，也不會唱歌跳舞，拍些小廣告還行，當明星光靠臉怕是沒有多少競争力。何況他又不是真的熱愛表演，去當個三線小明星又有沒什麽意思呢？就坦白道：“謝謝你們公司的關注，只不過我不是專業的演員，也沒有什麽特殊才藝，而且我剛剛考上大學，開學之後估計沒有太多時間做別的。”

“其實藝人也分很多種的，不只有演員和歌手。”電話那頭的男人馬上解釋說，“我們公司簽的藝人也包括主持人、廣告模特等等，很多工作完全可以放在課餘時間。電話裏說得不清楚，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下午來我們公司，我們當面談一談怎麽樣？”

周以寧看看對面小姑探詢的目光，沉吟片刻才回答：“我和家裏人商量一下，等會兒再回複你可以嗎？”

“好的，等會兒我再打過來。”

“什麽人打的電話？又是找你拍廣告的嗎？跟人家說，這麽熱的天就不去了。”周瓊是急脾氣，不等周以寧開口就一連聲地發問。

周以寧搖頭：“不是拍廣告的，是個明星公司的人，說要找我去當藝人，還約我下午去他們公司面談。”

周瓊一愣，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遇到了騙子，随即想到電視上看的關于娛樂圈的那些新聞，可不願自家單純的孩子進到那大染缸去，馬上表示不同意：“馬上就開學了，好好學習才是第一位的，小寶聽話，跟人家說沒時間。”

周以寧又想了想，還是有點心動：“人家說了，只用課餘時間也行，而且不一定是當演員，也可以當模特拍廣告，進個大公司以後打工肯定也方便，要不我下午去看看吧，不合适就走嘛。”

耐不住周以寧再三說想去看看，周瓊不好打擊孩子情緒，只好同意了，柯志軍和柯宇一貫不發表意見。過了一會兒那個經紀人又打了電話過來，約定兩點在他們公司見，周瓊就決定先逛商場，然後全家一起陪着周以寧過去。

到了商場，周瓊說周以寧馬上念大學了，要穿好點，硬是給他買了兩套名牌運動服，兩雙名牌運動鞋，加起來花了将近三千塊錢。周以寧怎麽勸也不管用，又是一陣肉疼。臨走時在商場門口看到有打折的襯衫，周瓊順便給柯志軍柯宇爺倆一人買了一件，自己什麽也沒買。

“姑，你也買條裙子嘛，今年你都還沒買新衣服呢。”

“我一把年紀了，穿什麽還不是一樣，家裏衣服夠穿，買什麽。”周瓊完全不為所動，充分暴露了她專-制的一面。家中經濟命脈都掌握在她手裏，周以寧掙的錢從來都是全數上交，現在身上就幾十塊錢，就是想自己掏錢買也沒辦法，只能氣憤地朝周瓊哼哼，姑侄倆樂此不疲地鬥嘴。

他們都沒有留意，商場對面停靠着一輛黑色的轎車，透過落下的車窗可以看到後面坐着的神态嚴肅的青年。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周以寧一家，直到他們走遠了才開口對司機說：“回公司。”

周以寧一家也很快坐車來到了那個經紀人說的地址，位于市區的恒星大廈。恒星大廈是恒星傳媒集團總部所在地，地面三十一層，包括了辦公區，多個演播室、錄音室、攝影棚，藝人訓練區，和設有餐廳、茶水吧、影院、健身房的公共活動區，最上面幾層是藝人和員工居住的公寓區，地下一層是停車庫，可謂功能齊全。

柯志軍腿不好，就在車裏等他們，由周瓊和柯宇陪着周以寧過去。不過在一樓大廳那兒他們三個被保安攔住了。恒星大廈進出的明星很多，所以安保非常嚴格，一般工作人員進出都需要出入證。周以寧解釋了一下來意，正要打給那名經紀人證明自己，一個上身穿着卡通短袖衫，下面穿着七分運動短褲，瘦得像根竹竿一樣的年輕人跑了過來，笑着對保安說：“他們是我們劉總監約的客人，我帶他們上去吧。”

“翟助理打個電話就好，還親自來。”幾名保安跟這個年輕人很熟悉，沒二話趕緊放行。

“周以寧同學你好，阿姨好，這位同學你好。”年輕人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我叫翟躍，是劉偉亮總監的助理，總監叫我來接你們。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麽快，公司管得嚴，不讓随便進出，剛剛實在抱歉啊。”

周瓊和柯宇也客氣地跟他問好，周以寧回了個理解的微笑：“你好，沒關系，這是應該的。”

“周同學脾氣真好。”翟躍誇了周以寧幾句，然後帶他們去坐電梯。他邊走邊介紹恒星的一些情況，在他的科普下，周以寧知道了恒星傳媒幾部賣座的電影和電視劇的名字，還有恒星捧紅的幾位影帝影後。

不過那些電影電視劇周以寧都沒看過，他們家只有周瓊是個電視迷，整天看那些婆婆媽媽的家庭倫理劇，就是從來沒關注過制片方，這會兒一聽其中就有恒星拍的，和翟躍還聊上了。

翟躍這小年輕實在是很擅長哄年長的女性開心，等電梯的這麽會兒功夫就把“周阿姨”逗得笑聲不斷，讓一旁的正牌兒子和侄子紛紛對他側目而視。

正要告訴周瓊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八卦，翟躍的表情和聲音忽然同時一個急停，就好像被什麽人按下了暫停鍵，整個人定在那裏，瞪着眼睛看向身後：“孫、孫總，您好……”

周以寧也偏過頭瞄了一眼，就看到後面離站了個戴着大墨鏡的年輕男人。這人穿着深色襯衫和西褲，半長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因為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也看不清長相，就看出是個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高個，鼻梁也挺高，臉型棱角分明，再加上身後站了個人高馬大保镖似的男人，整個人都散發着某種道上帶頭大哥的迷之氣息。

明明在室內還戴墨鏡，實在是太裝13了。聽翟躍喊他“孫總”，這麽年輕就是個“總”，九成是個罪惡的富二代……周以寧表情平靜，內心在不停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