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确認了楊天只是睡着并沒有什麽事之後,蘇寂閑才放了心,讓人把他帶下去好好安頓,邀葉英一起吃晚飯,“大莊主一路勞累,一起用餐吧?只是這宴席滋味厚重,大莊主可吃得慣?”

“無妨,多謝太傅款待。”

“我師父不挑食的。”葉軒笑着把葉英扶到椅子上,“師父,寂閑現在升官了,是丞相喲!”

“是嗎?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恭喜丞相了。”

“诶,其實也沒什麽可恭喜的,位置越高,擔子越重。”蘇寂閑看着陸泠風出門去處理事情,聞言笑了笑,“蒼術,帶葉桓去你們席面用膳。”

“是。”

葉桓連聲道謝,接着便跟着蒼術去隔壁隐衛那兒一起吃了。

因為方才發生的事情有待處理,這頓飯沒吃多久便結束了,葉英帶着葉軒葉桓告辭回別院,蘇寂閑和陳月繼續在胡玉樓坐着等劉夢陽。

葉英走後不久,劉夢陽便跟着茯苓匆匆趕到,看到軟榻上的楊天一剎那,眼淚終于洶湧流出,慌忙上前把孩子抱在懷裏,隐忍哽咽。

陳月心裏不忍,上前把一張帕子遞給她,“楊夫人放心,楊天沒事,只是在睡着而已。”

“好……好……”劉夢陽胡亂擦掉眼淚,朝蘇寂閑深深一拜,“多謝丞相救我家天兒……”

“不是我救的,是藏劍山莊大莊主碰巧救了他。”蘇寂閑抱着元宵坐在椅子上,看向楊天的目光有些幽暗,“待會兒我派人送你們回府,明天你帶楊天來我府上正式拜師,從今以後他住我這兒,你可舍得?”

“舍得。”劉夢陽毫不猶豫道,“只要天兒能成才,能平安長大,我什麽都能舍。再說,跟在丞相身邊是好事,我能有什麽舍不得?”

蘇寂閑點點頭,“放心,我會讓楊天定時回你身邊,不會讓你們母子難以相見的,平日裏你也可以到相府來見他。”

劉夢陽颔首道謝。

讓人護送他們母子倆回家後,蘇寂閑和陳月離開胡玉樓,到街上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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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買了兩個面具,白狐那個給了蘇寂閑,笑面佛那個則自己戴上,拉着他的袖子往花車方向走。

那輛花車是官府制造出來給老百姓們玩兒的,很是精致,絹花做的栩栩如生,花車上的花娘被花叢簇擁着,被花燈映照着,也顯得格外的人比花嬌。

陳月仰頭看了一會兒,又拉着蘇寂閑走了,挨着他說:“沒有哥哥好看。”

蘇寂閑點了點她的額頭,“那是女孩子啊,怎麽能和我比好不好看?”

“哥哥最好看。”

他笑着拍拍她腦袋,帶她去買花燈。

陳月卻不想買,而是把他拖到燈謎旁,“上元節裏最好看的花燈不是可以用錢買到的那種,是只能猜謎領的花燈才好看,哥你果然是太久沒出門了——哥,我想要那個。”

“哪個?”蘇寂閑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嘆氣,“這個燈要猜上百個燈謎呢……等着啊。”

說着便朝燈謎攤子走過去,用一種神一樣的速度猜謎,一路殺過去。陳月跟在他身後看他游刃有餘地接謎題、回答、再接題、再回答,抿着唇笑。

沒過多久,那盞精致的花燈便到了陳月手裏,燭火透過淡紫琉璃投出蓮花錦鯉一般的光斑,在她手裏悠悠轉動着,錦鯉游動間,耳邊仿佛也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從耳畔流過。

這是陳月少女時期和蘇寂閑過的最後一個上元節燈會。

沒過多久,把自家師父送回別院的葉軒找了回來,把陳月接走去過二人世界,蘇寂閑回到胡玉樓三樓的雅間,點了兩壇酒慢慢喝,倚着窗看外頭的人潮喧鬧,光影陸離。

陸泠風回來時,他已經把第一壇酒喝掉了一大半,偷偷喝酒的元宵躺在他身邊睡的肚皮朝天,打着小呼嚕。

“回來了?”蘇寂閑叼着一片橘子回頭看他,眼角隐隐有一抹飛紅,雙眸流光閃動,像是浸了水的黑琉璃。

“嗯。”陸泠風坐到他身邊,給他剝橘子,“那兩人身上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倒是在附近找到了很多拆過的煙花,火藥堆了半個房子。”

“都處理掉了?”

“自然,通知了京兆府,全城排查了隐患,已經處理幹淨了。”陸泠風用他的杯子倒酒喝,“怎麽,心裏有猜測?”

蘇寂閑轉身躺在美人榻上,閑閑的吃橘子,“嗯,我覺得是狼牙餘孽,史朝義潛伏在京城的心腹。不過也只是猜測,并不能很确定。”

陸泠風坐到他身邊,把他的腦袋放到腿上枕着,“你猜的多半不會出錯。”

“如今他們藏得太隐蔽,這一次露出了尾巴卻也掃幹淨了痕跡,”蘇寂閑擡手抓住他的紅發,“等開朝了我便和陛下說說,看他怎麽決定。”

陸泠風摸了摸他的臉,低頭親了親。

正月十六,朝廷開朝。

因為剛剛平定戰亂,很多事情都一團亂麻,朝堂之上沒頭緒的事情也不敢讓皇帝來自己處理,這場早朝很快便結束了,丞相與建寧王留宮談話。

上元節當晚發生的事情蘇寂閑告訴了皇帝,自己的猜測也都說了出來,但沒說認為該怎麽解決,滿是“這件事情我不管你們看着辦”的表情。

皇帝有些無奈,抱着茶杯看向建寧王。

李倓默默看了看他,拱手:“這件事臣弟會給皇兄一個交代。”

“阿倓看着辦就好。”皇帝成功甩鍋給弟弟表示很開心,想了想,又看向蘇寂閑,“蘇相,當年匆忙離京,許多大臣留在京城都遭了狼牙毒手,投靠了狼牙的朕也不敢再用了,如今我朝中百廢待興,只是職位空缺實在是多啊。”

蘇寂閑神情冷淡,“陛下的意思是?”

“三月重辦春闱科舉,選拔官員。”皇帝笑眯眯,語氣非常溫和,“朕知蘇相胸懷溝壑,這次春闱試題便由蘇相出吧,科舉一應事務蘇相看着辦便是。”

除了看着辦你還能說什麽有用的話麽?蘇寂閑斜了一眼皇帝,好脾氣的皇帝半點沒在意。

“武官朝中倒是不缺,這次戰争發現了不少大将之材,都可以提拔提拔。”皇帝道,“只是有不少文臣折在戰亂之中,所以春闱之事還需蘇相多多費心。”

三年戰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死在這段亂世裏的文官着實不少,至于是真的因為亂世,還是皇位更疊裏站隊失敗被清洗掉,可不得而知了,如今的皇帝雖說脾氣好有容人之量,卻也不是個軟弱的包子性格。

蘇寂閑拱手:“臣遵旨。”

“這次科舉太匆忙,恐怕也選不到多少棟梁之才。”李倓道。

“那便明年加辦一場科舉,等朝廷穩定下來了再改回三年一次。”皇帝表示這根本不是事兒,“朕已下旨讓太白先生和子美先生協助舉辦春闱,蘇相做主考官。”

“太白先生和子美先生如今都在千島湖,”蘇寂閑淡淡提醒,“今天可就正月十六了,三月舉辦春闱,趕路加上拟定題目,安排考場,都來得及麽?”

皇帝表示這也不是事兒,“朕剛回京時便已經下旨讓兩位先生進京了,只不過準備春闱這事兒,因為前些天沒開朝所以尚未告訴蘇相罷了,算算日子,二月初兩位先生便可到達長安。”

哦,原來早有準備。蘇寂閑和李倓對他舉杯致敬:“陛下聖明。”

皇帝謙虛地笑了笑。

把一些要緊事都相互通過氣後,蘇寂閑便離開了皇宮,李倓留在宮裏吃飯。

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皇帝便和李倓下起了棋,李倓執黑,皇帝執白。

幾顆棋子落在楠木棋盤上,局面尚未成型,皇帝慢悠悠開了口:“阿倓,老爺子想回京了。”

李倓微微一愣。

“不過如今長安還未完全複興,一路上也怕有狼牙餘孽,我讓老爺子繼續在蜀中行宮呆着。蜀中溫暖,也方便老爺子養老。”

李倓點點頭,“合該如此。”

“只是老爺子覺着自己身體還算硬朗,只怕這套說辭也用不了多久。”皇帝啪的落下一子,圍出一條綿延的戰線。

“這邊是阿兄急着重新選拔官員的原因麽?”李倓也落下一子,攻勢漸漸明了,“蘇相和我都站在阿兄這邊,莫要着急。”

“沒有着急,這不是有備無患麽。”皇帝笑了笑,“當初我只清理了幾個無法拉攏的人,那些清流文士我可沒下手,老爺子回京後少不得用輩分拿捏我們,若是我們不從,只怕要被他們戳脊梁骨了。文人風骨,不畏強權,哼。”

李倓沉吟,落了一子把白子的攻勢擋住,“文人那一套,蘇相再熟悉不過,他當年和李林甫楊國忠鬥了那麽久,可從來沒落在下風。”

“若是蘇相在這,恐怕你要被打死了。”皇帝搖搖頭笑出聲來,一子封住李倓的一片棋子,一個一個提子起來,放在手邊,“蘇相說過,讓我把兵權和財權都抓穩,但我覺得,文人輿論,我也得抓穩。”

李倓捏着棋子,沒有擡頭,“阿兄心裏有主意了?”

“有一點吧……只要阿倓你不背叛我,我就安心了。”

“……阿兄多慮了。”

“诶,人老了總愛想些有的沒的,阿倓莫要在意。”

“……”

皇帝笑吟吟落子,李倓低頭看着棋局,沉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萬能的蘇相,武能帶兵打仗,文能科舉主考,咦嘻嘻。

順便吐槽,今天戰場連跪七把,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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