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三月初三，丞相府挂滿鮮紅的綢帶和紅燈籠。

“月兒已經在梳妝了嗎？有沒有給她送早膳？”大清早被拽起來的蘇寂閑睡眼朦胧，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問道。

“已經送早膳了，現在還在梳妝。”陸泠風一件一件給他穿上衣服，把他按在凳子上梳頭，“離迎親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不必着急。”

“困……”

“洗了臉就不困了，早膳我做了小籠包，香菇雞肉餡兒的。”陸泠風給他梳理頭發，挑選發帶顏色，“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用紅色的好不好？”

蘇寂閑軟綿綿往他懷裏倒，一頭靠在他肚子上打盹。

“用正紅感覺太搶風頭，還是暗紅好了。”陸泠風也沒指望他回應，挑了一條暗紅色繡金色火雲紋的發帶給他束發，別上精致的火焰銀扣，扶着他坐好，左右端詳，“臉色太蒼白……連翹！”

守在門外的女隐衛立刻進來，“在。”

“去拿一盒胭脂過來，香味要淡。”

“是。”

很快連翹便送來了一盒胭脂，陸泠風接過來聞了聞，是很淡的蓮花味，覺得蘇寂閑能接受後便給他抹上一層淡淡的胭脂，嘴唇也抹了一些。

抹過胭脂後蘇寂閑的氣色看着便好了許多，襯着一身鑲着暗紅邊的玄色錦衣，清雅的面容都豔麗了幾分。

陸泠風捧着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親。

辰時中，巷子那頭出現了一抹紅影，等在大門口的秦艽飛快往府裏跑，“主子！迎親隊伍來了！”

坐在大堂上喝茶的蘇寂閑站起身，“來了麽？去看看月兒那準備好了沒有。毛毛別睡了！”

另一邊趴在莫雨肩上打瞌睡的穆玄英擡起頭長長地打了個呵欠，雙手在自己臉上啪的一拍，“我們昨天半夜才趕回來的……好困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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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和小白怎麽就沒像你一樣……”

莫雨摸着穆玄英的馬尾沒答話，扒着大堂門框興奮非常的劉沐白聞言回頭，“啊？叫我幹啥？”

穆玄英閉着眼睛說瞎話：“小閑說怎麽現在就剩你還沒媳婦兒了，下次回村子祭拜你怎麽和村長交代？小白你可都二十一了。”

劉沐白切了一聲，“這種事能着急麽？現在該上心的是小月的事，快快快去堵人！”

作為和陳月一起在稻香村生活過的莫雨穆玄英劉沐白，都算得上是她的娘家人，陸泠風覺得，葉軒這次迎娶估計不會太順利。

當葉軒帶着迎親隊伍來到丞相府時，相府大門緊閉，他摸了摸鼻子，擡手一揮，身後隊伍裏的兄弟們都開始扯着嗓子吼，請求開門迎接新娘子。

練武之人中氣足，這一吼險些把樹葉都給全震下來，沒過多久，大門便開了半扇，蘇寂閑走了出來，身後跟着莫雨穆玄英和劉沐白。

葉軒趕緊從馬背上跳下來，喜氣洋洋跑過去，“哥！！”

蘇寂閑被這一聲哥給喊得腦殼疼，擡起手，戴着玄色手套的手掌豎起，“先別高興太早，我們家月兒可不是能輕易迎娶的。”

葉軒诶嘿嘿的笑。

“……話不多說，催妝吧。”蘇寂閑拍了拍手，幾個隐衛在房檐竄過，刷的一下，一張大大的淡紅色布帛從旁邊垂落，“七言詩一首，一盞茶之內給我寫在那張絹布上，寫不出來不準進門。”

“一盞茶？！”葉軒差點跪在他面前，“哥你知道我不會作詩！！要不咱換武試？”

蘇寂閑不搭理他，拍拍手，一張椅子搬到他身後，悠悠然坐了下來，“現在開始計時。”

“筆！！葉桓快給我筆！！！”葉軒頭發都快炸起來了，飛快找了筆後一轉身竄向絹布。

蘇寂閑看了看劉沐白。

劉沐白心領神會，袖子一捋咻一下撲上去，長腿橫掃！

筆尖已經快落到絹布上的葉軒往後一仰，堪堪避開這朝臉踢的一腳，腰身淩空一扭，一腳把劉沐白掃退，轉頭飛快下筆。

一個“玉”字剛寫成，劉沐白便再次上來，一手抓向葉軒的腰帶。

這要是被抓實了估計褲子都要不保，葉軒趕緊手指一彈把筆彈出，敲退劉沐白的爪子，再次反彈起來的筆被他左手撈住，繼續寫。

兩人拳腳往來噼裏啪啦，葉軒一邊措辭一邊寫字還要一邊防着劉沐白的搗亂，簡直當場瘋給他們看。

蘇寂閑抱着元宵笑而不語，穆玄英看着葉軒和劉沐白的比劃扯着莫雨的袖子嘀嘀咕咕。

“诶，葉軒的身手很敏捷啊小白居然都抓不到他。小白這是放水了吧？上次我和他切磋他差點真把我褲子拽下來……雨哥你說小白怎麽就這麽熱衷于扯人腰帶和褲子呢？這個習慣真不太好……”

葉軒和劉沐白上蹿下跳了不知多久，蘇寂閑啪的一拍手，“時間到。”

話音未落葉軒便猛然回頭一掌拍向劉沐白面門，掌風呼嘯有聲，劉沐白飛快倒卷，回到蘇寂閑旁邊。

葉軒微微喘氣，臉頰微紅，“我……我寫完了！”

蘇寂閑點點頭，起身去查看。

絹布上墨跡淋漓，字跡有些亂但不至于看不懂，平心而論還算不錯的了。

玉色清冷凝皓月，一葉憑軒欲求緣。春秋五載風雨亂，結發同舟渡百年。

葉軒抓着筆緊張兮兮，生怕這個文韬武略的大舅子一句話給否了。蘇寂閑瞧了瞧他，倒是沒為難，輕輕哼了一聲，“還算過關。秦艽，開門。”

“是。”

丞相府大門被完全打開，葉軒嘴角高高翹起怎麽都壓不下，把筆一扔屁颠屁颠跟在蘇寂閑身後進入丞相府。

來到陳月房門前，房門依然緊閉，葉軒沒敢出聲催，默默等在門外。

他并沒有等多久，很快們便開了，陳月一身嫁衣被侍女攙扶着出門，手裏拿着一把雙面繡鲛绡扇，遮擋在臉前，露在扇子外的一雙眼睛化着精致的妝容，睫毛長而卷翹，粉色眼影襯托得一雙杏眼尤為明亮，眼中似有春水盈盈，波光閃爍。

葉軒怔怔望着她，整個人都傻掉了一般，穆玄英悄悄踢了他一腳他才回過身，趕緊上前去伸出手，遞到陳月面前。

陳月搭在侍女手臂上的手擡起，火紅繡金廣袖下的纖纖素手放在他掌心裏。

他将她的手握緊，望着她，輕聲對她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陳月微微低下頭，耳尖泛紅。

葉軒牽着自己的小妻子小心翼翼把她送到禮車上，騎上馬走出一小段路，蘇寂閑派出的障車隊便上來了。

十多個隐元衛把前路堵住，穆玄英和莫雨擋在最前方，讓葉軒的心再次提起來。

浩氣盟少盟主和惡人谷少谷主親自障車，這樣的榮幸他有點遭不住。

“葉軒啊，也不是我們想為難你，障車的規矩你是知道的。”穆玄英笑眯眯朝他招手，“方才已經試過文試和武試了，現在我們也不折騰了。”

葉軒拱手：“多謝兩位高擡貴手。”

“待會兒再謝，我還沒說完呢。”穆玄英腦袋一歪，笑得有點狡猾，“現在，你要說服我和雨哥，讓我們放你過去。至于怎麽說服……你覺得呢？”

葉軒覺得他想選擇沖過去……不過他打不過兩大陣營的少主聯手，他帶來的迎親隊也打不過赫赫有名的隐元衛，想了想，他下馬把穆玄英拉到一邊，竊竊私語。

“少盟主我和你說，”葉軒低聲道，“前段時間我弄到了一匹天玄火蠶絲，給月兒留了一段後，還有一段我做成了一雙手套。”

穆玄英雙眼一亮。天玄火蠶絲水火不侵，聽說手感也特別好，他有點想給雨哥弄一雙這樣的手套诶。

葉軒對他笑啊笑，“這雙手套，不如送給少盟主？”

穆玄英也對他笑啊笑，“好！我接受這個說服！”

萌萌的少盟主成功說服，葉軒轉戰冷漠的少谷主，拉到一邊繼續竊竊私語。

“少谷主，我曾在山莊劍冢得到一段陰沉木。”葉軒一本正經，“這段陰沉木是從劍池下挖出來的，吸收了不下百年的劍氣，用來養劍再好不過。那段陰沉木極為堅韌，我花了三年時間才做成劍匣，如今正在我府中。”

莫雨瞧瞧他。

葉軒一笑，“聽說少盟主手中之劍也是一把難得的寶劍？這劍匣不如送給少谷主？”

莫雨沉默着瞧瞧他。

葉軒笑容滿面，後背冷汗唰唰唰的。

“記得送到我這裏，別讓毛毛知道。”

“這是自然！”

于是莫雨也放行了，葉軒順利迎親。

蘇寂閑騎着馬領着送親隊伍慢悠悠的走，前頭的葉新郎官笑容滿面喜氣洋洋，一雙眼幾乎彎成月牙，本就俊朗的臉越加耀眼起來。

走出巷子不久，踏上了人煙密集的朱雀大街，路上行人紛紛讓道，滿是善意的向這個不認識的新郎官賀喜。

葉軒坐在馬上傻樂，向周圍不斷拱手回禮，連聲道謝，葉家迎親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喜糖向周圍發放，讨個吉利。

這是一場極為盛大的婚禮。葉家財大氣粗，紅毯從葉府新房直接鋪到丞相府門口，蘇寂閑又把紅毯從陳月閨房鋪到丞相府大門，自出閣起陳月每一步都踏在紅毯上。

迎親的葉家雖說不在朝堂，但在江湖裏也是大名鼎鼎，送親的隊伍裏，有安史之亂中名聲鵲起的莫雨穆玄英，有在睢陽之戰中大名鼎鼎的義軍統領劉沐白，還有整個戰亂一手平定的蘇丞相。

十裏紅妝，風光無限。街上百姓看着衣着講究的兩隊人，又看看綿延開去幾乎一眼看不到頭的嫁妝，眼裏滿是驚嘆。

漫天飄灑的花雨裏，蘇寂閑看着紅紗飄動的禮車，輕輕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咦嘻嘻嫁出去了！還有不要和我糾結蓋頭這個問題，我百度時唐朝的婚禮似乎并沒有蓋頭，所以就這樣的。催妝詩我瞎寫的，因為不是中文系的學生所以平仄對仗啥的完全不懂！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