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蘇和僵了下,維持着那個姿勢,聲音悶悶地:“什麽做什麽?”
蕭詹站起身朝他走過來,順手将留了一條縫的門關上,風雨暗湧的眸子鎖着他,周身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看起來有點吓人。
不知為何,原本寬敞的屋子竟有幾分逼仄和沉悶,那些夢境中的纏綿低喃像瘋了一般灌進腦海,蘇和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心也不可控制地狂跳,這種突然出現的陌生情緒讓他又驚又慌。
“我聽人說你要娶韓家小姐,是也不是?”
蘇和張了張嘴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轉頭看向別處,大有一副和你有什麽幹系的樣子。
蕭詹很不喜歡被他排斥在外,但又舍不得說重話,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悠悠說道:“有些事旁人不說并不是沒人知道,你這般莽撞,到最後鬧出笑話,傷的是誰的心?”
蘇和猛地轉過頭,認真問道:“你怎麽會知道?五皇子,雖說您身份高貴,但有些事未免管得太寬。”
蕭詹被他給氣笑了,做錯事還這麽理直氣壯說別人多管閑事的也只有蘇小公子了,無奈道:“你我是朋友,只要對你無益的事我都會管。”
蘇和原本心裏不太舒服又困的眼皮都擡不起來,被人這麽胡攪蠻纏也懶得多想,氣沖沖地吼:“你又不是我爹,難不成吃喝拉撒睡你都全管了不成?”
蘇和因為一夜未睡,眼睛發紅,緊抿着嘴角,俨然像一頭被激怒的小豹子,兇狠又帶着可愛,蕭詹的心被撞了一下,胸腔裏的那汪清泉泛起一圈漣漪,他有些尴尬地直起身,轉頭看向別處,解釋道:“眼下宮裏宮外都在傳皇上有意為你指婚的事,但是帝王心難測,你自己做主應下來萬一駁了皇上的面子,之後該如何收場?你讓相爺該如說什麽?謹之,你應該知道,你把我推出來的那天,所有矛頭全都指向我。在皇家想要獨善其身有多難,我好不容易的來的寧靜就這麽被你給毀了,你對我難道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蘇和到底還是有些愧疚,他壓根沒想那麽多,蕭詹既然能笑到最後成功坐上那個位置自然有法子應對這些麻煩,細細想來,當下的境況與蕭詹來說确實為難。
蕭詹見他不開口,繼續說道:“說我無意與皇位之争,你覺得有誰會信?如今我孤立無援,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我死,即便不會要我的命也定要讓我斷了手腳,謹之,你于心何忍?”
“我……”
“你推我下山,我勢必要拉你一把,謹之,我們誰也別想好過。”
蕭詹認真的樣子吓到了蘇和,這種含着冷霜的表情蘇和在夢中見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伴随着殺戮,正因為他手段狠辣,臣子們戰戰兢兢再不敢胡來,要不有人說昭德帝的臣子是最難當的。
蘇和最終敗下陣來,索性低着頭不說話,任憑你如何我自巍然不動權當未聽到。
蕭詹真是拿他沒辦法,蘇和吵也好鬧也好總勝過這般安靜不說話。
沉默一陣,蕭詹剛想開口說好話讨好,沒想到蘇和悶悶地聲音響起:“這等大事,我蘇家絕不會摻和,五皇子怕是失策了。”
蕭詹輕輕拍了下他的頭,眼睛裏滿是憐愛,自己真是糊塗了,此時的謹之不過是個被嬌寵的孩子,還未真正嘗到人生路上的艱難,也不想好不容易靠近的兩人再度遠離。
“別緊張,逗你玩罷了,既然躲不開,我不妨也去争一争。謹之,如果我們兄弟幾個真的鬥起來,你的心向着誰?是六弟……還是我?”
問出口卻連自己都覺得好笑,謹之與蕭炎自小便在一起玩耍,兩人好到可以穿同一條褲子,自己不過仗着蘇相才與這位眼高與頂的小公子得以親近,親疏之別何用多言。
蘇和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蕭詹,夢中此人籌謀數年,忍辱負重才等到好時機,如今空有個皇子身份如何能與那些世族大家抗衡?莫不是瘋了?
屋子外面傳來說笑聲,蘇和有點惱,自己怕是睡不着了,無力地揉了揉額頭,到了嘴邊的話突然不想說出口。
選?怎麽選?他不能看着和自己如親兄弟一樣的六皇子死,也不會有巴結扶持英主成為手握大權的重臣的心思,他只想躲得遠遠地,哪怕将來他們真鬥個你死我活,他也能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蕭詹勾了勾唇,悠悠說道:“我想向父皇請旨,幫這祖孫倆讨回公道,既然豁出去了,與天下人為敵又何妨?謹之,随我一道去江南可好?”
蘇和一時出神,還未來得及開口書房的門被人推開,進來的幾位皇子臉上的笑驀地僵住,蕭炎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唇緊抿着,蒙了霧的眼狠狠地盯着向來不被他放在眼裏的五皇兄,能夠站在謹之身邊的從來只有他一個人。
韓家是皇後的娘家,鬧出這麽大的事兒,臉上最無光的是皇後和最有希望成為東宮之主的六皇子蕭炎。
對于其他皇子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意外之喜,向來無可挑剔的皇後染上瑕疵,六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總會有些許動搖。
蕭譚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心裏得意,臉上也遮不住,笑着問:“你們倆一大早的說什麽悄悄話呢?也給我們聽聽?什麽時候謹之和五弟的關系這麽好了?”
蕭炎與蘇和并排而坐,兩人之間隔着不到一臂的距離,蘇相還未來,其他人都在看之前學過的功課,生怕被蘇相提問到。
自打進來兩人還未曾說過話,蕭炎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他總覺得謹之若是繼續和五哥來往,遲早有一天會和自己越走越遠,他們親如兄弟,只要在宮外不管做什麽都一塊,往後……
越想越氣,蕭炎向來溫潤含笑的臉上布滿陰鹜,轉頭看向謹之,伸手拉了拉那個點頭如搗蒜的人一下,對上那雙被人吵醒後朦胧迷惑的雙眸,他的火氣就那麽被壓下去了,悶悶地叮囑道:“謹之,你往後離五哥遠一點。”
蘇和困的要命,迷迷瞪瞪的一句話聽了半句,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蕭炎濃雲密布的臉瞬間放晴,連着這兩天因為別的事積攢的壞心情也跟着消失,笑道:“我就知道謹之是向着我的。”
殊不知這一切全都被蕭詹收入眼底,他垂下眼簾,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方才為什麽會忍不住問出那個蠢問題?蘇瑾之清醒的時候尚且要戳他的心,而這般人還未清醒時對蕭炎言聽計從的樣子更是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只有全然的相信才能這樣罷?而他蕭詹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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