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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詹疾步趕到殿外,将眼底的熱切斂去,看着迎上來的年輕小公公道:“如何?”

小公公垂頭恭敬地說道:“聖上問小公子願不願同您一道下江南,小公子怕給您添亂便拒了,蘇相不同意,這事成了。”

蕭詹勾起唇角,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應了聲:“去通禀吧。”

蕭詹向來不将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如今他被拉入這場生死角逐之中,那些藏于地下的力量也不必再遮掩,與權力争奪之上他從來不是良善之輩,幼時被兄弟欺辱,各宮娘娘冷眼蔑視,就連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也多有刁難,這些過往他不屑想起卻在他的心上印刻了痕跡,唯一能夠消除的法子便是原樣奉還。

但是與蕭詹來說,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不如蘇和對他的漠視來的傷心和難過,一番癡情卻完全入不了心上人的眼,每一次相遇,蘇和對他視若無睹似是針紮一般痛得他連吸氣都覺得難。

好在這一世他和蘇和再不是陌路人,即便不愛也無妨,只要有朝夕相對的機會,他就能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他看,即便蘇和是塊冰冷的石頭,他也會不遺餘力将他給焐熱。

踏入宮殿,蕭詹眼底的銳利瞬間斂去,垂下眼睑後依舊一片雲淡風輕,跪下請安道:“兒子詹給皇上請安。”

皇上看了眼站在身側的蘇相,難得臉上帶着幾許笑意:“起來吧,沒外人。出行所需可都準備好了?”

蕭詹應道:“都已經準備好了,随時可動身。至于那爺孫倆暫時不便露面,兒子已經差人将其安置妥當。京城人多眼雜,難免有不死心的惡徒混跡其中想來個死無對證,人命關天,有勞老師多加照拂。”

蘇相聞言爽朗一笑:“這好說,倒是我家那小子怕是要拖累五皇子一陣,如有不規矩只管訓,也好磨磨性子。”

蕭詹從進來這才擡頭看了蘇和一眼,只見那人漂亮如玉的臉上是強扯出來的笑,眸海中蕩漾着滿的要溢出來的不滿,他只當看不到,笑道:“老師放心,謹之與我是同窗之誼,且與我脾氣相投,這一路我定會護他無虞。”

蘇和不懂為何父親竟這般向着五皇子,就算這人真有治世之才是值得人稱頌的好皇帝,可皇上心中的繼位人選壓根不是他。

蘇家向來不摻和儲君之事,他與六皇子交好也是私下情意,沒人能将他們與六皇子和韓家歸作一路,可這陣子父親對蕭詹未免好過了頭,就連自己與誰交好都有幾分幹涉的意思。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父親動了扶持蕭詹的心思,那他将蕭詹推到人前豈不是害了蘇家?

權臣一朝失寵淪為階下囚禍及世代子孫之事古來有之,當下皇上恩寵猶在,那些人尚且不敢有所動作,若是聖上一旦……那些皇子背後的各家勢力勢必會将矛頭對準蘇家,為這個自己一心想要遠離的人做箭靶子值得嗎?

他這些天反反複複所思依舊覺得蕭詹是個不可招惹的大麻煩,瞬時一直回蕩在心田的那點猶豫和不忍煙消雲散,不覺間與蕭詹的視線相碰,他不動聲色地轉開只當未看到。

蕭詹嘴角的笑慢慢滑下去,這陣子謹之對他的态度已經緩和了許多,這次南下是他有意為之,觸了謹之的逆鱗惹人不快是他活該,心裏雖急,但眼下也沒什麽機會解釋,只求私下裏謹之能聽他多說幾句。

好在他之前就已經與皇上說的差不多,眼下也沒什麽要叮囑的,說了兩句旁的便讓他們退下,說是與蘇相有事相商。

蕭詹毫不在乎當下朝堂與宮中的風起雲湧,這個天下從他重生回來的那刻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旁人作何美夢想如何折騰他只管在一旁靜觀便是,最要緊的還是先哄好眼前的這個小祖宗。

兩人退出來,蘇和要等父親一起回去,這會兒也不願在外面枯等,想到好友近來心情沉悶不愉,他打算去見見蕭炎。因他舅舅的牽累,向來得皇上厚愛的皇後也只能在宮中思過,而蕭炎俨然已經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話。

若是蕭炎得知自己也要遠行,往後也沒法一起說話,那般愛笑愛玩的人孤零零的會不會難受?

他擰着眉頭剛邁開步子卻被身後的人用力扯了一下,不耐地回頭,口氣略沖:“做什麽?”

蕭詹愣了愣,抿着唇笑道:“謹之,你難得進宮一趟,要不要去我那裏坐坐?我讓人備好茶和點心,你幫我看看近來新得的字畫可成?是山水畫作造詣極高的陸源之作,可我所得畫的卻是農家小院之景,字跡和印章皆出自陸源,似真非真,我是外行人,好不容易得了樣寶貝,要是被人糊弄反而鬧了笑話可真是丢大人了。”

蕭詹說話的時候拿手指碰了碰鼻頭,笨拙地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向來深邃的眼睛裏閃爍着一片澄澈的光,幹淨又勾人。

蘇和原本要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繞了幾圈又咽回去,他是沒什麽大本事,唯獨愛風雅之物,蕭詹才起了個話頭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東西,只礙于心裏的那點別扭所以面上看似平靜,不情願地說:“既然如此,那蘇和便獻醜了。”

蕭詹示意他先走,自己一手負在身後緩步跟着往前,狹長的眼尾上揚,整個人都好似沐浴在溫柔的春風中,心裏歡喜的要炸開花。

方才蘇和怕是要去找六弟的,他對誰都可以大方,唯獨對自己愛的人吝啬,不允許任何人搶走蘇和。且蘇和看似精明卻也糊塗,一聽到名家字畫便走不動路,蕭詹原本是想送他讨他歡心的,不想還得使心眼在這上頭。

蕭炎……

上輩子他們皆是一敗塗地,而這一世蕭詹會将此人徹底從蘇和的人生中驅逐,韓家那點事不過是一道開胃小菜,真正的狂風還未來,他們已經遭受不住了嗎?

得到天下的滋味如何?索然無味罷了,可這一世為了蘇和,他不得不再次坐到那個位置上,如置身瓊樓玉宇的寒意和孤寂,因為有蘇和的陪伴而會消失殆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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