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柏時開車回到父母家裏,一打開門就見到顧水北朝他沖了來。

“小叔叔!”

顧柏時将水北抱起來朝客廳走去,沈枝秋在換牆上的照片,一旁顧山南難得沒發脾氣在幫忙遞照片。

“奶奶,我要放這張照片!”

沈枝秋見他選的那張照片裏水北正摔得嘴啃泥,不由笑道,

“你在妹妹手裏還沒吃盡苦頭吶?”然後看了一眼抱着水北的顧柏時,

“你妹妹可是有她小叔叔撐腰。”

顧山南朝顧柏時做了個鬼臉,“我才不怕他!”

顧柏時沒理會小屁孩的豪言壯語,他走到沈枝秋身邊,看她和那兩個學生的合影還挂着,便說,“把這張換下來吧。”

沈枝秋道,“這張挺好啊。”

顧平川從書房走過來,看了一眼,哼聲道,“又不是親人,人都不認識,挂在牆上做什麽。”

沈枝秋懶得理他,挂了幾張山南水北的照片上去。

吃飯時,顧水北想要吃魚,沈枝秋阻止道,

“你太小了,怕卡着,還是別吃了。”

顧水北愁眉苦臉道,“魚要是不長刺就好了。”

顧山南忍不住嗆道,“所有的魚都會長刺,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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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水北嘴一癟,委屈兮兮的朝顧柏時看去,卻看到她的小叔叔正在出神。

“小叔叔?” 顧水北扯了扯顧柏時的衣袖。

顧柏時回過神來,揉了揉顧水北的頭發,夾了一塊魚肉,将魚肉裏的刺細細挑走,放在顧水北的盤子裏。

顧水北得意的朝顧山南吐了吐舌頭,“小叔叔給我的魚就不長刺!”

顧山南哼了一聲,轉開頭去。

這時顧平川突然朝顧柏時問道,“你這個周末有事情嗎?”

“暫時沒有。”

“那你簡單準備下,這個周六晚上,我介紹你和我朋友的女兒認識一下。”

顧柏時沉默着沒有回答。

沈枝秋愣道,“咱不是說不要給兒子相親麽,讓他自由戀愛不是更好?” 她深知自己兒子骨子裏的叛逆,絕不會同意去相親。

顧平川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等他自由戀愛,我們都入土了!”

沈枝秋嘆氣道,“我看嚴筱那丫頭條件就很不錯,只可惜他自己不喜歡。”

卻聽顧柏時突然道,“我去。”

夜晚,文華市一家酒吧。

蕭何看着悶聲喝酒的嚴筱,嘆氣道,

“姑奶奶,你讓我帶你到這兒來就是看你喝悶酒的啊?”

嚴筱神色清明的看着面前擺的幾個空杯子,聲音沒有半分醉意,

“我酒量是不是很厲害?”

蕭何做了個求饒的手勢,“您的酒量當然厲害,有誰能喝倒我們新聞院一枝花?” 他此番卻非虛言,嚴筱的酒量是他這個常年混跡聲色場所的男人都無法匹及的。

“可你知道為什麽每次飯局我都從來不喝酒嗎?”

“您說為啥?”蕭何耐心捧哏。

“因為他每次喝醉了都需要人陪。”

蕭何知道她說的是誰,嘆氣道,“我知道你喜歡他很久,可他有多麽遲鈍你也是知道的,我敢保證,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心思。”

嚴筱擡手壓了壓眼角,“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讓他知道,因為我之前覺得他這輩子都可能不會喜歡上誰,但是……”

“得了吧,他又不是個石頭做的,你還真信他自己扯的什麽無性戀啊,那是他糊弄他老爸的。”

“我只是有點不甘心。”不甘心十幾年的喜歡就這樣空付了。

蕭何看着眼前這個故作堅強不流一滴眼淚的人,感覺自己平常油嘴滑舌的安慰技巧都沒了影,只好說道,

“兔子都不吃窩邊草,顧柏時有啥好的啊,不是我說,那小子真挺沒情趣的,你就算和他在一起了也會覺得無聊。”

嚴筱白了他一眼,“他比你有趣多了,起碼不風流成性。”

“得,我就是那世間最無趣最花心最風流的人,行了吧。” 蕭何真無可奈何了,此刻只想揪出顧柏時痛打一頓。

嚴筱笑了笑,“我要相親了,這周末。”

蕭何差點驚掉下巴,“您這麽優秀,哪兒需要相親啊,追您的人都能從鏡心湖排隊到鑒靈山吧。”

“這是我最後一次努力了,你會為我加油嗎?” 嚴筱側過臉,笑着問道。

“加油!加油!你一定會贏的!” 蕭何以為這是她最後一次相親,很給面子的鼓掌。

蕭何送嚴筱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卻接到一個他絕對想不到的電話。

“顧伯伯?您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啥?要我布置約會場地?伯伯啊,我是搞攝影的,不是搞婚慶司儀的啊。”

“啥??給您兒子布置?他居然要去相親?”

“啥???對象是嚴筱?您兒子不會同意吧!”

“行吧,既然您都這麽說了,我也只能努力做好了,不過我不保證成功。”

“浪漫?我盡力吧。只不過您兒子也不是個浪漫的人,恐怕沒啥用。”

“好,那天我一定把他送到。”

他挂了電話,嘆了口氣,原地轉了幾圈,還是給嚴筱發了一條短信。

“你真的決定好了?”

嚴筱回道,“謝謝你幫忙,但這件事我不希望別人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陪着我。”

蕭何煩躁的抽出一根煙點燃,吐出幾口煙,回道,“祝你成功。”

陸夕寒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顧柏時辦公室還餐卡,但門關着,顧柏時并不在,他往回走的時候碰到蕭何。

“蕭老師早上好。”

蕭何點點頭。

陸夕寒在路過的時候,卻被叫住,

“陸夕寒,你等等,我想請你幫個忙。”

陸夕寒轉身好奇道,“什麽忙?”

蕭何似乎有些難為情,“會放炮嗎?”

陸夕寒滿臉寫着問號,看着蕭何的眼神都變的奇怪。

蕭何突覺自己說的不妥,急忙道,“就是過年放的煙花爆竹,用火點燃的那種。”

陸夕寒恍然道,“我會的,小時候經常放着玩。”

蕭何松了口氣,他會向學生說他自己怕火嗎?

“那就好,這周六晚上我聯系你,你來幫我的忙。”

“可以的。對了蕭老師,這張餐卡能幫我還給顧老師嗎?他不在辦公室,我等會還有課。”

蕭何拿過餐卡,心下有些奇怪顧柏時的餐卡怎麽在他這兒,但沒有多想的答應了。

陸夕寒在上課的時候,突然聽到林雪陽對他低聲道,

“你快看朋友圈!”

陸夕寒顧不得聽講,悄悄摸出手機,一看朋友圈果然炸了。

很多新聞院的同學都在轉載一篇南方報社的文章——《文華大學又一樁性侵案的背後——犯罪者逍遙法外,報道者卻被嚴懲》

陸夕寒面色嚴峻的點進去匆匆看完,急忙給張彬凱發微信。

“你找報社報道了?”

張彬凱很快回複道,“我在這家報社實習過,找報社主編說了這件事,他給我和小夢重新做了采訪。”

“你放心,這件事我擔着,不會影響到你和林雪陽。”

陸夕寒心下嘆氣,回道,“我不是擔心連累我。只是……” 他突然不想再說了,內心也很矛盾,一方面張彬凱堅持的事正是他也想堅持的事,另一方面他不想辜負顧柏時為他們付出的努力。

他只能祈禱張彬凱不再被處罰。

但這件事帶來的影響遠比他想象的大。這篇文章的水平比陸夕寒他們之前寫的那篇要高得多,将語言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可以說是字字戳心。再加上之前李曉雲事件剛平息不久,文華大學已經被貼上不好的标簽,這篇文章橫空出世将文華的污名化推到頂端。

馬院長已經氣的摔壞了一套剛買的茶具,陳思維抖抖索索的坐着,埋着頭不敢說話。

“你怎麽不盯着點這群學生?!天天不好好學習只知道闖禍!”

陳思維剛要開口說,一旁的季霖說道,“院長,陳老師又不是FBI,還能天天盯着他們啊。”

陳思維感激的看了一眼季霖,季霖轉頭朝他笑笑,将手放在了陳思維的大腿上。

馬奔鼻孔狠狠出氣,吼道,“你快點給我把張彬凱叫過來。”

陳思維急忙撇開季霖不安分的手,拿出手機要打電話,這時門突然被打開,衆人看過去,站在門口的正是張彬凱。

陸夕寒走到顧柏時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

陸夕寒走了進去,關上門。

“顧老師,您知道張彬凱的事了嗎?”

顧柏時取下眼鏡,揉了揉鼻梁,說道,“我看到了,你不用太擔心,這一次鬧得全國皆知,學校絕對不敢再開除他。”

陸夕寒松了口氣,他走過去坐在顧柏時的對面,将下巴墊在手上,他慣喜歡這樣擡頭看着顧柏時,會有一種全心依賴自己心上人的感覺。

但顧柏時今天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伸出手揉他的頭發,也沒有從抽屜裏拿出糖果或者巧克力給他。

顧柏時似乎在忙着寫什麽文章,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着。

陸夕寒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些什麽變了,但他向來不是知難而退的人。

他将手伸出去,越過桌上的鼠标墊,輕輕扯了扯顧柏時的衣袖。

顧柏時轉頭看向他,目光帶着疑惑。

“老師,我餓了。” 陸夕寒擡眼向上看的時候,長長的睫毛如天然的眼線,形狀姣好的眼睛似一條游動的靈魚,此時刻意将尾音拖的綿長柔軟,仿佛餓了一天的貓咪在主人回家後,爬到主人的肩頭,委屈的喵了一聲。

顧柏時條件反射的就要伸手去摸他的頭,卻生生忍了下來,轉而從屜子裏拿出一顆巧克力,擺在陸夕寒面前,仿佛主人将貓糧倒在貓飯盆裏。

但貓咪似乎并不滿意,依舊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顧柏時內心嘆氣,他拿這樣子的陸夕寒根本沒有辦法,認了命的親自将巧克力的錫紙剝去,遞到陸夕寒的嘴邊。

陸夕寒笑着湊過來,含住巧克力,靈巧的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輕輕舔過顧柏時的指尖。

顧柏時仿佛觸電般将手收了回來,始作俑者還面色天真無辜的歪頭望着他,兀自咀嚼着巧克力,似乎不懂他這略顯突兀的反應。

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向這場自己對自己的堅持繳槍投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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