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之後
連硯走之前, 秦韻求了一張護身符, 送她到城門外, 然後妥帖的放在了連硯的衣襟裏, 貼着胸口處,保平安也寄托思念, 她有許多話想叮囑,可話到嘴邊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後只留了一句“我等你。”
早春時依舊料峭的寒風, 吹起秦韻的發絲, 連硯伸手幫她撩到耳後,然後重重的點頭, 說了句“知道。”
該說的該叮囑早就在出發之前已經交代過了, 老話交代親人遠行之前不能說太多話,免得招了不知名的過路神路上容易出亂子,秦韻最後只是輕輕的抱了抱連硯, 觸手即松開的哪一種,如今在人前, 她也不敢有太多的動作, 連硯是按耐着心中的不舍, 擦着秦韻的耳朵尖,算是最後的吻別。
看着那人一襲銀白色的軟甲翻身上馬,秦韻揮了揮手,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笑容燦爛像是落日下的餘晖, 光彩奪目到令人不忍直視,看着那人消失在眼眸之中,秦韻才慢慢的放下了手,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僵硬的嘴角也放了下來。
夏青山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見狀還以為這丫頭哭了,正想安慰兩句,卻見秦韻朝他苦澀的一笑:“以後她在外面我都不會再掉眼淚,沒的給自己找不痛快。”
夏青山一愣,很快就意識到了秦韻話裏的意思,連硯如今在外征戰,遇到的危險怕是不知幾多,如果連硯知道受傷,那她是一定會哭的,那反過來,如果她不再落淚哭泣,是不是就可以期許連硯不再受傷?
“那位,像是在等你。”連硯走後,夏青山就跟在秦韻的身邊,氣主要目的便是護着秦韻的安危,今日送連硯出征,嘉晉帝自然要帶着朝中大小官員來送一送的,只是這送完了卻遲遲未移駕回宮,身邊的那位老總管又總是往這邊看,不是在等着秦韻又是在做什麽?
秦韻也看了過去,見那位何公公發現了她,正一路小跑着往這邊來,眉頭不經意的一皺:“他想讓我進宮去住着,子衿不同意,臨走之前還一直沒有商量妥當。”
連硯要出征,諾娜這名面上的身份也被拆穿,如今是礙于嘉晉帝的私心諾娜暫時居住在內宮說是養傷,其實是監禁。這種情況之下,嘉晉帝的意思是讓秦韻回宮居住,可連硯卻是不同意的,連硯的意思是等徹底收拾了瀾旭的事兒,堂堂正正的給秦韻恢複公主的身份,然後再以公主的身份入宮,而不是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來,諾娜還在宮裏,不清不楚不名不白的,嘉晉帝又不肯給一個果斷的解決,有一個諾娜在,此刻迎秦韻進宮,難免會成為百姓口中的談資,這不是連硯想的。
二來,兩軍交戰在即,誰能保證不出亂子?瀾旭那邊對秦韻的身份已經是一種執着了,還不如直接斬草除根之後再做打算,總歸也不差這最後的日子,再等等才更穩妥。
可這都是連硯的想法,連硯有私心不願意秦韻入那深宮,那嘉晉帝又怎麽會願意自己找了十幾年的小公主就那麽流落在民間?雖說連硯安排的很妥當,也不會怠慢了秦韻,但對嘉晉帝來說,在哪兒都不如在自己身邊來的妥善,可架不住秦韻她自己也不願意,這可苦了嘉晉帝,他有再多的想法也是白搭,只好耐心的想着各種法子來勸秦韻。
何公公一溜小跑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秦韻見了心中不忍,老人家也是一把的年紀了,還在禦座前察言觀色也真是不容易,掏出随身帶着的手帕就遞給了何公公,讓他擦擦汗再說話。
她遞的無心,何公公卻如何敢拿?
忙笑着推辭,然後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見不時有人在看他們這邊,才低聲說道:“陛下有話讓老奴傳給姑娘。陛下說,連将軍這出門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來,姑娘要是覺得煩悶無趣,可到宮中玩耍,一解煩悶。”眼神又瞟向一邊,環顧了一圈之後才又加了一句:“那着陛下賜的那塊玉佩,便可。”
那玉佩可是先皇所賜,此後一直挂在嘉晉帝的腰間,其效用差不多相當與是第二塊玉玺了,這傳話傳的就是秦韻可以拿着那塊玉佩随時出入宮門,隐藏的意思便是希望她能回宮一敘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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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韻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何公公這才興高采烈的又一溜小跑着回去複命,那邊秦韻看見嘉晉帝伸出的手又入了龍辇,心裏怪不是滋味的,這父女兩人最近的相處比之前又多了些別的不同,秦韻明顯能感覺到嘉晉帝對着自己的時候多了幾分小心,那是從前的歡喜裏不曾有過的小心,讓秦韻這心裏越發的怪異起來,她直覺是跟諾娜有關的。
不然,為什麽諾娜的戲已經唱不下去了,他卻還是一意孤行的把人鎖在深宮之中?連硯走之前那段時間跟她講了很多的事兒,連帶着嘉晉帝那種微妙的想法也滲透了一點給她,秦韻不傻,她也是愛過人的,如何能不知道連硯話中的意思?
因此也就越發的排斥進宮,她只想守着将軍府等着連硯回來做将軍夫人,三年五年的,都無所謂,等連硯回來的那一天她們就可以成婚了。
連硯走時吹過的風還是陰寒的,不過轉眼之間窗外已經響起了闡明,秦韻伏在案頭認真的寫着回信,手邊放着新求來的護身符,從連硯走那天起,她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到廟裏上香捐香火錢,再鄭重其事的求來一枚護身符,等着與連硯通信的時候再寄給她,帶着佛前檀香味的護身符捏在秦韻的手中,天氣熱,她忙活了半天寫信,寫府裏她新種的花花草草,還把那個總是晴天雨天都在漏雨惡毒書房進行了一番修整,末了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枚護身符随着信一道放進信封中。
管伯來時端了新冰鎮的酸梅湯,放在桌案上,對秦韻笑呵呵的說着:“将軍來信時不是說了自己一切都好,就是挂念大小姐,還叮囑老奴,暑天一定要看着大小姐午間多睡會兒,大小姐看,這信都回完了,咱是不是歇會兒?”
秦韻臉上帶着笑意,把封好的信交給了管伯,很聽話的喝完了酸梅湯,乖乖的到內室去休息。連硯走的這些天,日子也并不如她想的那麽難過,尤其是一個月之後竟然還收到了連硯從邊關寄回來的家書,家書中寫了好多寬慰她的話,也有撒嬌時說着邊關苦寒薄衾涼,十分懷念身邊的一室暖香,随信還給秦韻帶了許多邊境才有的特産,不僅有吃的竟然還有許多的小玩意,讓秦韻是一陣恍惚,覺得她好像不是去打仗的,像是外出公幹的欽差大臣一樣,甚至還在腦海中幻想出了一幅連硯在某邊陲小鎮招搖過市的場面,實在是違和的很,不過也讓秦韻一直繃着的那跟弦稍稍的放松了下來。
連硯很好,不過大半年的功夫,她已經拿下了原本從嘉晉帝手中割讓出去的三座城池,大大的鼓舞了士氣,不僅僅是朝中之人對她贊不絕口,就連信中連硯自己也很自得,不過被秦韻強行按了回去,還讓她下次來信時一定要抄上十遍的“勝不驕敗不餒,戒驕戒躁”,那封信的末尾還特別形象的畫了一只大公雞,秦韻在大公雞的旁邊重點寫了一行話“尾巴不要翹!”
兩人的書信往來一直都沒有停下,時間長的時候一兩個月才有一封信,時間短的時候甚至三五天都能收到連硯的來信,每次的信中連硯都會跟她說說最近又忙了些什麽,也不會對秦韻可以的隐瞞,偶爾受些小傷也樂意說出來讓秦韻知道,順便撒撒嬌也算是小媳婦兒不在身邊給自己謀取一些福利。
戰場之上,就算是連硯不說,秦韻也知道她一定會受傷,連硯說了,她反倒是能安心,還是那句話,受傷流血不可怕,只要連硯心裏有個牽挂,行事有分寸,受些小傷,她都能接受的了,也不吝啬對連硯表達關心和斥責,送了護身符再送上好的傷藥。
至于這個傷藥,則全是秦韻拿着那枚據說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玉佩跑到禦醫那兒找來的,她身份特殊,禦醫又礙于嘉晉帝私下的命令,所以更加不敢怠慢,每次都任由秦韻搜刮出一大包上好的上藥盡數打包帶走,然後再一路輾轉送到連硯的手中,大大的補充了邊關将士醫藥匮乏的難題,每次臨走前,秦韻都是客客氣氣的請各位叔叔伯伯一頓好吃的,明裏暗裏的跟他們說,下次還會再來,這藥可是千萬不能斷,太醫院的禦醫可謂是戰戰兢兢,這位來一趟,陛下就得命何總管過來訊一番話,整個太醫院都快成了陣前的後援地,原本最是清閑的地方,現在每天都是忙的人仰馬翻,連宮裏那些個胃口不好的娘娘都沒空兒去診治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秦韻心系着連硯的安危,生怕連硯受傷了手邊沒有趁手的藥可以用,她來太醫院來的勤,自然也知道這裏面都是嘉晉帝在後面給她撐腰,不然那些鼻孔只會往上看的太醫才不會搭理她的那些無理要求,這三兩回的秦韻不好意思,次數多了臉皮就厚了,每次先去太醫院,然後再跑到嘉晉帝那兒,培養一下父女間尴尬又不失溫情的親緣關系,而倆人之間最多的話題就是還在邊關的連硯,說着說着,這父女兩個也就不那麽的生疏了,只是秦韻還是能感覺到,嘉晉帝對她還是有些小心。
明明兩父女都已經可以言笑晏晏了,甚至秦韻偶爾也會撒個小嬌,雖然不會跟在秦簡夏青山面前那麽的肆意,但總歸也是能讓一位身處高位的帝王感覺到溫情的,可嘉晉帝對着她的時候,總還是會有那種小心的感覺,秦韻能想到的只有諾娜一個。
不過她也不在意,不管嘉晉帝到底是怎麽看諾娜的,哪怕就算以後諾娜真的有可能從假公主變成真皇妃,那對秦韻來說,也只是這後宮衆多娘娘中的一個而已,秦韻比任何人都清楚,諾娜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麽在大牢裏死,要麽在後宮裏死,只要諾娜不會影響到她,那諾娜怎麽死,什麽時候死,都跟她沒有任何的關系。
只是,她想的簡單了,他們都想的簡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是不是很勤快?
有沒有獎勵?
愛不愛我?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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