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揚州行(二)

陰暗的停屍房內,衙役掀開兩具屍身上的白布,一股腐臭味頓時撲鼻而來,熏得人幾乎要昏厥過去。

徐一鳴和那些衙役們都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一步,再退一步,幾乎要退到門外去。如果不是政王在這裏,恐怕他們早就躲的遠遠的了。

季白回身看了眼衆人,對蕭政道:“王爺不是要去放赈嗎?你們盡管忙去就是,留下封大人在這兒就行了。”

封玄奕的臉色微微白了白,他其實也不太想留在這裏。

“不急,本王已經下令開倉放糧,并讓揚州府的官員們監督放赈,相信他們定會遵旨行事的。”蕭政看了眼那兩具屍體,“本王還是比較好奇兩位大人的死因。”

季白微微點頭,不再多言,專心勘驗屍體。

“看屍體腐爛程度,知府林大人是死于十天前,而李大人則死于八天前。”“李大人”即前一位奉旨來揚州放赈的官員。

徐一鳴張口欲言,卻被蕭政一個手勢阻止,衆人聽季白繼續講道:“兩位大人皆遍身小疱,皮膚呈青黑色,肚腹膨脹,指甲青黑。”說着又來回看了看兩個死者的臉,用手掰開死者的嘴,仔細的驗看口舌。“舌上生小刺,口唇破裂,兩耳漲大。”

說了一大串衆人聽不懂的話後,季白最後總結道:“這是兩起毒殺案,中的毒是一樣的,只是這毒很是奇特,并不是我們常見的□□、鶴頂紅之類的□□,至于是什麽毒,我暫時也說不上來,但可以确定的是,殺害兩位大人的兇手是同一個人,而且是個用毒高手。”

“那心髒呢,兇手已經将人毒死,為何還要挖走被害人的心髒?”蕭政不解的問道。

“呃····應該是某種儀式吧。”季白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啊,他是個法醫,不是神棍!

“我想,兇手如果不是一個殘忍嗜血的變态的話,那就必定是和兩個被害人有着深仇大恨,挖走心髒應當是用來洩恨的吧。”季白思考片刻,說道。

徐一鳴嘆了口氣,被季白這麽一說,他的背後突然竄起一陣寒意來。“什麽人會和這兩位位高權重的官員有深仇大恨呢,殺人後竟連個全屍都不給留!”

從驗屍房出來,蕭政和徐一鳴前去處理放赈事宜,季白和封玄奕在一個小厮的帶領下,分別去兩個案發現場查驗。

“這裏是知府林大人的卧房,林大人的屍體就是在這張床上發現的。”小厮說道。

季白問他:“是誰第一個發現林大人的屍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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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回:“是林大人的書童,名叫稚兒,是他第一個發現的。”

“你去把他給我叫來。”季白對小厮道。

小厮領命而去。

季白和封玄奕在卧室內四處查看了一番,奈何如今離兇殺案發生時已經過了十天左右,現場已被破壞,自然也查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不一會兒,那個小厮回來了,身後跟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身量不高,看起來有些瘦弱,一身書童打扮,長相卻十分俊美可愛,一雙眼睛頗具靈氣。

“大人,他便是稚兒。”小厮回道。

季白讓小厮退下,招招手讓稚兒走過來,“你是林知府的書童吧,聽說當天是你第一個發現林知府被人殺害的,你再跟我們詳細說一遍當時的情形。”

稚兒點點頭,便把當天早上他見林知府久久未起,便進去卧室準備喊大人起床,誰知剛進去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他連忙沖到床邊,就發現林大人正躺在床上,已經斷氣了,胸口一個血糊糊的大洞,心髒不翼而飛的事情經過都一一說給了季白二人聽。

季白點點頭,問他:“當時你進了屋內,有發現什麽異常沒有?比如說,屋內有傳出什麽聲響嗎?”

稚兒歪着頭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異常啊,大人,小的當時吓壞了,什麽都沒注意到。”

“那你們大人在案子發生前,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季白接着問他。

稚兒皺着秀眉想了想,忽然一拍額頭,道:“小的想到了一件事。揚州鬧旱災,老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後來有一天,皇帝的聖旨終于來了,說要派一位姓李的大人前來放赈,小的本以為老爺聽了會開心的,沒想到自從接到這道聖旨後,老爺更加發愁了,不過小的覺得,老爺不是發愁,他好像是在害怕什麽似的,那幾天他天天做惡夢,在夢裏喊一個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名字?”封玄奕疑惑道。

稚兒點頭,“小的也沒聽清楚,好像是叫什麽月的。小的就知道這麽多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季白淡笑着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直把稚兒看的心裏發毛,“大人,您看小的做什麽?”

“你這小子不錯啊,口齒伶俐,人也機靈,幹脆以後就跟着我,給我做書童吧。”季白笑說,“我現在就缺一個像你這樣機靈能幹的書童。”

“你是認真的嗎?大人。”稚兒激動的問,一見季白點頭,便立刻殷勤的跪下磕頭道謝,嘴裏還不停嘀咕着:“我稚兒要進京了,我要飛黃騰達了·····”

季白和封玄奕哭笑不得,這個稚兒真是個活寶。

離開林府,季白和封玄奕又立即去了前放赈官李大人所住的驿館內,時日已久,現場已完全被破壞,兩人自然也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眼看天色已晚,兩人便先回了刺史府。

為了确保欽差大臣,同時又身為皇子的蕭政的安全,徐一鳴可是時刻繃緊了弦,在刺史府內外安插了大批人馬日夜巡邏,如今整個刺史府被包圍的像個水桶一般,密不透風,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當然,也飛不出去。

徐一鳴在府內擺宴為政王接風,蕭政知道這是官場習俗,也未加以指責,只說如今揚州旱情未解,百姓正食不果腹,今後還是節儉些為好。

徐一鳴忙躬身應是。

幾人依次按上下位在桌邊坐定,按理說季白無官無職,是沒有資格上桌的,但徐一鳴是何等的人精?他不但給季白安排了位置,還特意安排在了蕭政的旁邊。

蕭政淡淡的掃了眼徐一鳴,暗自冷笑了一聲,這種官員他見的多了,的确是有幾分小聰明,但可惜聰明沒有用對地方。

心裏雖然如此想,但他對徐一鳴的這種安排還是甚為滿意的,他已經習慣和自家王妃坐在一起用膳了。

季白剛坐下,才喝了口茶,就聽旁邊蕭政不鹹不淡的問了他一句:“聽說你今天新收了一個書童?長得很不錯,為人也機靈。”

宴席上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仿佛聞到了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濃濃的酸溜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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