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老實交待
三個問題,一個字一個字地被無限擴大,轟得笑成一團的阿墨瞬間僵硬住,心,一點點地收緊,有種窒息的感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緊咬着紅唇,努力穩住發冷發顫的身子。
不過半響,阿墨忽而直起身子,一張小臉上挂着的笑容似是剛慢慢地收斂起來,一派正經道:“禀将軍,小的叫花大山,二十二歲,沒有冒名頂替入伍。”
喲,這麽快就隐藏住情緒了,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是個好苗子。
劉雲軒暗自滿意地點了點頭,面上卻依舊板着,犀利的目光如若有實質般盯在阿墨的臉上,冷冷笑道:“二十二歲?呵,你這是在污辱本将軍的智慧?”語氣放得有些慢,嘲弄之餘,隐約暗含着某種危險。
阿墨抿了抿嘴角,幹脆沉默,腦筋卻是快速地轉動着,她知道,以她十五歲年紀,再加上扮成男子的模樣就更顯稚嫩了,即使做了改裝,從外表看也不夠二十二歲的年紀,但是因先天不足或是其他原因而長得比較瘦小的男子也不是沒有。
劉雲軒是真的确認她是冒名頂替入伍,還是在诓她?若真的确認,想砍她的頭,他之前會那般和善對她?還開她的玩笑?
這麽鎮定?
劉雲軒挑了挑眉頭,伸手快如閃電地抓起阿墨垂在身側的手,将她那只白皙修長的手舉在她自個的眼前,眼中帶着點笑意,透着貓抓老鼠般的促狹。
阿墨先是受了一驚,接着就是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個被舉到眼前的手,漸漸的,澄澈明亮的眼中浮現懊惱之色。
該死的,她居然會犯這麽個白癡的問題,只顧着把臉給塗黑裝得老成些,卻忘記了把雙手也給塗上。
你見過有人的臉黑得跟塊木炭一般,雙手卻白皙如玉嗎?好吧,由于經常上山砍柴的原因,她的手跟白嫩如玉這個詞扯不上邊,但跟她這張黑炭的臉卻形成得非常鮮明的對比。
這實在是個非常明顯的破綻啊!直到現在才被劉雲軒指出來,估計也是因為曹校尉跟那一隊老卒都不把她看在眼裏,至于黑熊是不是早已看出問題,那就不知道了。
總之,要是自個真的沒有問題的話,怎麽會把自己的臉給塗黑呢?于是,這就是劉雲軒确認她是冒名頂替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阿墨深吸了一口氣,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高聲道:“禀将軍,小的名叫花離墨,是花大山的親弟弟,您可以叫我阿墨,今年……十八歲,雖然歲數不夠,但一顆報效朝廷之心,可照那個月亮,所以頂替了我大哥的名額。”
咳咳,一句話兩個謊言,虧得她居然還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關鍵是眼底那抹真誠,啧啧,這般半真半假的話真叫劉雲軒相信了。
被突如其來的一吼震得心間一跳,劉雲軒臉上的表情繃不住了,搖搖頭,哭笑不得道:“還照那個月亮,那是可昭日月,哎,行了行了,你的事,本将軍已經向單大将軍禀告過了,看在你之前立了大功的份上,功過相抵,就不追究你頂替的罪責了。不過按照你的說法,雖然不到規定的年齡,但也是你家的男丁,按律也可酌情處理,那就功大于過了,唔,這個可以跟大将軍再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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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那句話,劉雲軒說得小聲,如同在自語,不過阿墨耳朵靈,全聽在耳裏,頓時對眼前這個儒雅将軍的好感直線上升,要是他真跟大将軍提一提,然後因她立了功而免除她的兵役,或是将她調回平陽縣,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小子幹嘛,突然用這樣露骨的眼神看着他?
劉雲軒不過低頭嘟囔了一句,擡起頭就被一雙散發着眩目清光的澄澈眼睛給駭到,不知為啥,被這雙眼睛看着,他莫名地覺得菊花一緊,全身的汗毛都起來跳舞。
兩人正‘深情’對望着,帳門口忽而響起一道亮如洪鐘的聲音:“大山,大山,我來看你了,你小子……沒事吧!”聲音未落,人已經走進了營帳,如同一座大山般堵住了外面射進來的光芒,使得營帳內平添了幾分暧昧。
經過劫糧那一役,黑熊和阿墨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再加上後來來北境的路上,阿墨因身體虛脫嚴重,黑熊就一個自告奮勇将她一路背了過來。到達軍營後,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的阿墨拒絕軍醫為她診治,最後劉雲軒一句話就讓她在這間小醫帳裏先休息一晚,黑熊放心不下,這不,一大早就急哄哄地跑過來,沒想到,有個人比他還積極。
“劉,劉将軍。”一進帳,看到帳中的人,黑熊愣了下,趕緊行了個軍禮,高聲道:“參見劉将軍,劉将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您在這裏?”邊說着,還邊用眼角朝阿墨瞥去一個羨慕的目光,能跟劉将軍同處一個營帳,實在太幸福了。
心頭壓着的大山散去一半,阿墨心底輕松了不少,見到黑熊瞥過來的目光,還故意惡作劇般,朝劉雲軒甩去一個親昵的眼神,可把他吓得夠嗆的。
“本将軍還有事,就先走了。”丢下這句話,劉雲軒轉身就急匆匆地走出營帳,活像背後有鬼在追他一樣。
阿墨和黑熊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還沒表達出疑問,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劉将軍又如一陣風般刮了回來,看着兩人,面色尴尬道:“忘記說了,你們兩人以後就到我武衛軍帳下,下午去找昭信校尉趙德,他會給你們安排的。”然後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又對阿墨說了一句:“阿墨,把你的臉收拾幹淨。”
說完不等兩人反應就又轉身離開,這回倒是注重形象,步履穩健,八字步,走得那個叫四平八穩。
足足愣了有一刻鐘的功夫,黑熊才把劉雲軒最後一句話給消化完,于是,阿墨又悲劇了。
“啊……大山,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劉将軍讓我們到他帳下耶,武衛軍耶,哈哈,我黑熊終于能一展抱負了。”
一激動,黑熊又是一個不知輕重,抓着阿墨的肩膀死命地搖晃,還用大吼來發洩他心中的激動,險些沒讓阿墨當場翻白眼。
“聽到了聽到了,快停下,我暈,宋文秀,你、個、混蛋。”
“你,你怎麽知道的?不要叫我宋文秀,叫我黑熊。”
還是‘宋文秀’這三個字威力大啊!立刻就能讓抽風的黑熊瞬間恢複正常,只不過那張布滿胡渣的黑臉貌似有抹可疑的紅暈,這貨不會是害羞吧?
惡!阿墨打了個寒顫,不再理會這頭時不時發一下瘋的黑熊,轉身,一陣氣悶地往木板床上一坐,相較黑熊的激動,她卻恨不得将劉雲軒給踹幾腳,誰要去什麽武衛軍,她想回平陽縣啊!
黑熊看似長得三大五粗,可心細着呢,看出阿墨不太開心,他也不好獨自開心,軍營重地,兩人又不能亂跑,閑着無事,想起她是個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下午就要正式編制入伍,于是趁着這會還早,便決定先跟她講解講解軍規。
“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一條條禁律,動不動就斬之,事關性命,阿墨聽得特別地認真,很快就将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勞記在心,而且不用黑熊解釋,她這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居然只聽一遍就能将其理解透徹,直讓黑熊大呼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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