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被調戲了
北境邊塞,黃沙漫卷,有一城于平陽關邊上,洛河之源,名曰敦陽城。
平陽關是大梁面向漢元國的第一道屏障,歷來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大梁王朝北部邊境最重要的門戶。
大梁開國太祖皇帝準開國聖後所奏,于平陽關上建城築堡,屯兵防務,始建敦陽城,至今已逾近百年頭,俨然成為邊陲重鎮,多次阻漢元大軍于平陽關外,保王朝百年太平。
站在敦陽城前,一股渾重厚實的滄桑味道撲面而來,這座屹立百年,為王朝遮風擋雨的城鎮從外表看,簡單而仆實,卻透着濃濃的孤傲不屈和堅固凜然的氣息,它就像是一樽偉大的巨人,鐵骨铮铮的漢子,任你風吹雨打,刀戟加身,傷痕累累,亦不能讓它皺一下眉頭,即便……
它暫時落入敵人之手,成為敵人手中強大的利刃,也不能讓它屈服,它依舊傲然地站立着,睜着它滄桑而睿智的雙眼,看着,等着,看着敵人将會是怎樣在它面前潰敗而退,等着它的主人以威武之姿回來,為它洗涮掉身上沾染着的敵人味道。
“喂,你們是幹什麽的?”一聲粗暴的喝聲打斷了阿墨難得的感性嘆喂。
收回落在土黃城牆上的目光,阿墨暗嘲了一聲,什麽時候她看着一堵牆都能發出那麽多莫名其妙的感嘆了?居然還在腦海裏想像着這座城鎮經歷過的那些金戈鐵馬,血流成河。
在阿墨暗嘲的時候,兩個身着青褐色軍服的守城士兵走了上來,看着他們這一群人,灰頭土臉的,大多數身上還帶着傷,更加警惕地拿着長矛指着他們,喝問道:“你們是哪來的?”
一身農戶打扮的猴子急忙上前,作揖陪笑道:“軍爺,小的們是二十裏外王家溝的村民,前些日子山裏的野狼不知發什麽瘋闖進村裏,還傷了人,攪得村裏不得安寧,村裏的獵戶結伴上山殺狼,結果狼群太過兇猛,把大夥給傷成這樣,有兩位兄弟已經命在旦夕,這不,村裏人湊了錢,趕緊上城裏來找大夫。”
這一通話是阿墨早就編好的,猴子也是個演戲的高手,臉上的苦惱和話裏的憤恨和擔憂,聽得連知道真相的其他人都差點以為是真的。
二十裏外确實有個王家溝,只是那裏窮鄉僻壤的,是不是有這回事,這兩個守城士兵不知道,也不會去查。
其中一個較為年老的士兵板着臉,走過去,查了查衆人身上的傷口,發現,确實是被野獸所傷,而被人背着的那兩個都已經高燒昏迷了,救不救得活還得兩說呢!
應該沒有奸細會為了混進城而去找野獸搏鬥成這樣,再說,也從來沒有奸細會成群結隊,大大咧咧進城吧?
兩個士兵自以為是地想着,揮了揮手,便将他們放行。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猴子連連作揖,一行人相扶相攙的向城裏走去。
就在即将進城的時候,一陣馬蹄聲有節奏地傳來,是從城裏的方向而來,阿墨站在衆人的中間,擡頭望去。
只見打馬當先的是一名青年将軍,身着漢元将軍铠甲,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清瘦,五官深刻,看着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他的身後跟着十名衣着統一的衛兵,應是他的親衛隊,一行人打馬而來,顯然是要出城。
阿墨一行趕緊往城邊站去,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籲!”
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青年将軍來到城門口,忽地勒馬停駐,扭頭看着他們這一行人,聲音陰沉道:“這些都是什麽人,進城做什麽?”這句話顯然是對那兩名守城士兵說的。
“回富察将軍,他們是二十裏外的王家溝的獵戶,受了傷,要進城找大夫。”守城士兵立即上前,恭敬的行禮禀報。
“哦?”富察将軍挑了挑眉,一雙細長的眼睛猶如毒蛇一般,陰森地掃了他們一眼,将他們的身上的傷痕看在眼中,不明意味地笑道:“原來是王家溝的村民,那兒本将軍去過,王愣子院前的梅樹該開花了吧?”
“将軍……”猴子正要上前作答,阿墨不動聲色的以手肘撞了他一下,自已走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這位将軍的話,王家溝沒人叫王愣子,也沒種梅樹,将軍大人許是貴人事忙,記岔了吧?”
富察将軍臉上有笑容一變,手中的馬鞭‘啪’一聲準确地抽在了阿墨的身上,厲聲道:“大膽奸細,你們根本不是王家溝的人。”
城門口的守城士兵唰地将他們所有人圍了起來,猴子等人額頭直冒冷汗,手悄悄地往背後藏着的武器摸到去。
千鈞一發之際,阿墨巍巍顫顫抱着頭蹲下,帶着顫聲大呼:“将軍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小的們真的是王家溝的人,小的真的不記得村裏有個叫王愣子的人,而且,而且也沒見過梅樹,小的沒有說謊。”
阿墨一動,其他人立即放下往後伸去的手,也跟着一起‘恐懼’地抱着頭蹲下,連連喊冤。
城門口熱鬧了起來,城鎮裏的百姓遠遠看着,可是他們不敢近前來,他們是大梁的百姓,而這些軍人是漢元國的,雖然漢元烈王下令善待百姓,不得發生任何屠殺或是欺辱百姓的惡劣罪行,但是也改變不了兩國因多年戰亂而相互仇恨的事實。
漢元士兵執着長矛對準蹲在地上的一衆人,等着将軍的命令,高據于俊馬的富察将軍只是眯着眼注視着那群人,沒有說話,一時整個城門口只聽得見那群人大呼冤枉的聲音。
直過了一刻鐘,富察将軍才收回目光,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道:“或許真是本将軍記岔了。”說着,勒過缰繩,雙腳一夾馬腹,帶着他的親衛隊,向着城門外驅馳而去。
富察将軍一走,守城的士兵收回長矛,不再看阿墨等人一眼,各自回到崗位上站着。
從地上站起來,阿墨等人臉上帶着恐懼,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顫抖着雙腳站起來。
“将……沒事吧?”衆上立即圍上阿墨,擔憂地看着她被抽了一鞭的手臂。
瞥了手臂上的鞭痕一眼,阿墨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先別說話,相扶着朝城裏走去,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守城士兵不屑的嘲弄:“大梁人真沒種。”
猴子等人眼裏露出怒火,很有種拔刀把他們殺了的沖動。
“別沖動,趕緊先找醫館,毒蛇他們撐不了多久了,我們身上的傷也要盡快處理。”阿墨低聲警告了一聲。
壓抑下心裏的怒火,猴子湊近阿墨身邊,低聲道:“将軍……”
“我講過了,在這裏,別叫我将軍。”
“是,阿,阿墨。”猴子伸了伸舌頭,讨好的沖阿墨笑道:“阿墨,你怎麽知道王家溝沒有人叫王愣子,還有,沒種梅樹啊?”
其他人也很疑惑地看着阿墨,等着她的解惑,難道花将軍去過王家溝?不能吧,她不是才來北境沒多久?
“很簡單,那個叫富察将軍的,一看就是在詐我們,王家溝是在窮鄉僻壤,離這裏都有二十來裏路,又不是什麽戰略要地,漢元國的軍隊沒事會去那裏晃悠?一個敵國将領還會記得那裏有個叫什麽王愣子的?再說山溝溝裏的,誰有那個閑情在自家院前種什麽梅花。”
阿墨勾了勾嘴角,掃了他們所有人一眼,繼續道:“那個富察将軍的性子還是挺謹慎的,你們這些家夥要記得,現在我們算是深入敵人的內部,萬事得小心,要沉得住氣,遇事多想想,別沖動。”
“是。”衆人聞言,心裏對這個小他們好幾歲的将軍更為敬佩,遇事冷靜,處變不驚,還心思慎密,能屈能伸,之前還覺得稚嫩的面孔此時再一看,驚奇的竟透着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沉穩和淡漠。
明明她前不久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夥頭兵,他們也沒發現她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可突然間,卻發現,每一天的相處,總能時時給予他們震驚,觸動他們的心靈,更可怕的是,她似乎每天都在進步,在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在自我進步。
慶安堂是敦陽城最大的醫館,當阿墨一行人沖進醫館時,把裏面所有人都給吓呆了,這是何其慘烈壯觀的一幕啊!
當坐堂大夫為他們檢查傷口時,直接吓得用看鬼的眼神看着這些人,心裏不斷直呼:老天爺啊,天底下居然有這麽可怕的人。
二十一個人,人人身上帶着傷,除了兩個只是輕傷外,其他的每個人都是一身慘不忍睹的傷痕橫七豎八地交縱在他們的身體上,幾乎都至少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或是少了一塊塊肉,那都是活生生地被野獸咬下來的痕跡啊!
慶安堂總共有三位坐堂大夫和十名學徒,全都被叫過來了,看着一溜排的二十一個人,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每一個在他們看來都是重傷垂危,必須立即搶救的,可他們總共才只有三個大夫,就算每人再長兩只手都做不到。
看着眼前的大夫們張着嘴,愣了半響都不動,阿墨一陣郁悶,正想開口,突而一道還帶着稚嫩的女聲響了起來:“你們怎麽都站在這裏?”
大夫和學徒聽到這個聲音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睛騰地亮了起來,立即分開兩邊,朝身後轉去,齊聲叫道:“二小姐,薛少爺。”
他們在中間分開一條道,阿墨他們也就能将來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見走在前面蹦跳着進來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大約十一二歲左右,頭上梳着雙平髻,穿着鵝黃衫子,外罩粉紅色外夾,大大的眼睛,水靈的肌膚,嫣紅的櫻桃小嘴,彎彎的柳葉眉,臉上展着如春花般春意盎然的笑容,襯得一張粉臉蜜桃一般,漾着笑意的眉眼雖還帶着稚氣,卻已是如畫的模樣。
跟在她身邊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比少女大約高出一個頭,麥色健康的肌膚,一頭黑發随意攏在腦後,用一根發帶紮着,眉目清秀,雙眼大而有神,走動間步履沉穩,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
“怎麽個情況?”少女走了進來,看着或坐或站的一排‘病人’,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聲音輕靈,叮當作響。
年紀最大的陳大夫上前,講明了阿墨他們的‘身份’,然後無奈道:“二小姐,他們傷得很重,必須立即醫治,可我們只有這麽幾個人,無法同時救治,正不知該如何辦,請二小姐示下。”
一個白發須須的老大夫對着一個小女孩這般恭敬地請示,還滿懷希望地看着她,那場面看着還真是怪異的很,偏偏其他的大夫和學徒也是以那般的目光看着小女孩,跟着她一起來的少年也微笑地看着她。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從阿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掃過,然後小手指向昏迷着的毒蛇兩人,恨鐵不成鋼地跺着腳,叫道:“笨蛋笨蛋,虧你們還是大夫,不知道那兩人個已經處于生死邊緣嗎?這些個其他家夥都能自個走到這裏來,多耽擱個一天半天的,死不了。”
好吧,這小女孩說話真不讨喜,但是僅看一眼就能點出三個大夫半天也想不明白的問題,偏那聲音和神态還那般的悅耳可愛,真是讓人聽了也只能無奈會心一笑。
“在下薛玉朗,這是我二表妹,慶安堂東家宋二小姐,表妹她被家裏人慣壞了,但她是好意的,只是不懂得怎麽說話而已。”少年看樣子就處理慣這樣的事情,少女的話音剛落,他就立即向阿墨等人作揖告罪。
“薛少爺客氣了,宋二小姐說的也事實而已,請三位大夫趕緊救我這兩位兄弟,我們之前都大概處理過傷口,暫時不礙事的。”阿墨擺了擺手,微笑着道,看着三位大夫上前為毒蛇他們兩人治療,懸着的心總算放下的一半。
“哎,你這小子說的是真心話?”宋二小姐蹦跳到阿墨的跟前,眨着大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開心地笑着道。
阿墨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吶吶道:“是,是啊。”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叫做小子,那該是什麽感覺呢!
“哈哈,好,你小子我喜歡。”宋二小姐笑嘻嘻地伸出摸着阿墨光滑的臉蛋,一副流氓纨绔調戲婦女的模樣。
呃!
她這是被調戲了?
被一個毛都還長齊的小姑娘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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