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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下裏了。”
伏晏應了一聲,一擺手:“有動向再報。”說完,眼風朝猗蘇一掃,“謝姑娘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她很沒骨氣地回答:“等到結果再走。”說着走回房中坐下,悶悶地戳靠枕洩憤。
伏晏輕笑幾聲,翻動公文的窸窣聲又響起來。
沒過多久,又有差役敲門來報:
“報告君上,向桐方才和下裏當值的報告說,自己願意轉生!”
伏晏緩緩合上公文,扶着發冠,撩猗蘇一眼:“這倒像是本座福祉深厚,等來了喜報。”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玩家伏晏降服了任務目标秦鳳,任務完成
[附近]伏晏:皮脆血薄還沒輸出就不要在BOSS面前亂晃。
[附近]謝猗蘇:梁父宮的BOSS開挂帶着幸運200%的buff來和我一個散人争一個副本BOSS也太不要臉了……
[附近]伏晏:嗯?你有意見?
[系統]玩家謝猗蘇使用回城卷軸
[私聊]阿丹:我怎麽覺得君上這是“被我虐的散人玩家只能被我虐其他人都不許碰”的意思?
☆、猗蘇抖三抖
沒過多久,向桐和秦鳳便由差役領着進了書房。
伏晏表現得溫文客氣:“驅除戾氣的事,便交由上裏了。請向小娘子忍耐三日,便可過奈何橋轉生。”
向桐一點頭,捏了捏秦鳳的掌心,擡頭笑了笑,跟着那差役離開了。
秦鳳直愣愣地站在那裏,神情頗為僵硬。默了半晌,才猛然道:“我沒有和阿桐說起真相。”
這大大出乎人的意料。驚訝之下,猗蘇朝伏晏看去,只見他挑起眉,從從容容地追問:“哦?”
“阿桐見了妾就問,是否因為她轉生的事受了非難。妾自然否認,她卻笑笑,直接上前去和陰差說要轉生……”秦鳳哽了哽,微微泛着淚意卻睜大了的雙眼求助般向猗蘇望過來,“然後……她和妾說,如果你是我的母親就好了。”
說到這裏,秦鳳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直淌到頰邊。
“妾到底……還是怕了,到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她捂着臉,啜泣了幾聲,低啞地說,“君上,妾願意轉生。”
伏晏将拂塵在手裏扣了兩扣,微微一笑:“那再好不過。”他盯着秦鳳,語中意有所指:“還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的,不是麽?”
秦鳳斂衽一禮,低着頭退出去。
書房陷入一片沉寂。
猗蘇擡眼看着伏晏,終是遲疑地問他:“向桐是否已經猜出來了?”
對方從眼睫底下看過來:“謝姑娘覺得呢?”
“就算是猜,也不可能猜出事情的全貌,至多明白秦鳳便是生母……”猗蘇斟酌着言辭道,“就因為秦鳳這麽多年一直照顧着她,向桐就會輕而易舉地原諒?”
伏晏只是笑,并不作答。
“嘶,該不會……你讓向桐誤以為秦鳳因為她受你挾制……”猗蘇看着這厮的神情,不由惡意揣測起來。
“誰知道呢。”伏晏仍舊端着那副溫良的笑面,不承認也不否認。
猗蘇甩甩頭,決定先将這點擱一擱:“我一直想問,君上是如何發現秦鳳便是向桐生母的?”
“只要去見過向桐一面,就不會不注意到秦鳳那種小心翼翼、充滿保護欲的态度。”伏晏睨她一眼,顯然又在含沙射影她沒能及時發覺異常,“叫底下人一查,自然水落石出。”
一查就清楚了?喂喂別開玩笑啊冥君大人,您再能耐也沒到這個地步吧?
伏晏哧地一聲笑:“不信?要不要見見那個人?”
該不會是什麽可怕的細作頭子吧……猗蘇擺擺手:“不用不用,君上手下俊才倍出,在下怎麽會不信。”
此時,傳來叩門聲,伏晏照例說了聲“請進”,見了來人不由一笑,向猗蘇說道:“巧了,他正好來了。”
猗蘇訝然回首,便見得個着绀青衣裳的青年揉着眼睛,散散漫漫地立在門口,一臉不明所以。
這不是熱心的嗜睡青年麽!
“唔……瞧着有點面熟……”對方反手遮住一個哈欠,半眯着眼睛定定看了猗蘇一會兒,恍然大悟似地說:“哦!是溯世閣找東西的那個!好久不見……”
猗蘇不知是尴尬還是驚訝多些,磕磕絆絆地回答:“上次承蒙關照……在下謝猗蘇……”
伏晏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兩人之間轉了轉,這時發話了:“噗……原來謝姑娘在翻垃圾堆的時候已經見過了?姑且介紹一下,這位是夜游,掌管巡查及情報。”他又忍不住揶揄:“都遇見夜游了還翻垃圾堆,舍近求遠四個字都沒法形容謝姑娘了。”
猗蘇實在難以把眼前睡眼惺忪的青年同巡查情報聯系起來,只得悻悻白了伏晏一眼,沒好氣地告辭:“在下失陪。”
伏晏笑笑地一揮手:“休憩個幾日無妨,還請謝姑娘別忘了有任務在身。”
猗蘇就勢道:“繼續為君上效勞可以,但請君上準我一事,”輕輕吐了口氣,她緩緩接上下半句,“我要查閱上裏檔案庫。”
伏晏不緊不慢地問:“為何?”
“有在意的事要查。”猗蘇牽起嘴角,“俸祿我可以不要,只求君上恩準這一點。”
伏晏看了她片刻,複拿起本公文:“三日後來找我。”
往後三天內終于不用看見這張臉了!
猗蘇忍住笑意,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禮,轉身出門。一側首,卻看見夜游也跟了出來,不由問他:“閣下事辦完了?”
夜游揚了揚手中的卷宗:“唔……就是來取這個……”他忽然駐足,看着猗蘇眨眨眼,頗為無辜地道:“原來上次你就是要查向桐的事啊……我還以為你是想知道她的死因,才和你找了那麽久。”
猗蘇有一瞬幾乎懷疑,夜游是和伏晏串通好了來作弄她,可看着他半眯丹鳳眼,努力集中注意力與睡魔抗争的模樣,她不由将這假設抛到腦後:不大可能吧……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收集情報的?
“問出來了……”夜游忽地來了這麽一句。
“诶?”猗蘇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把方才心裏所想不自覺說出了聲。她不由大窘,耳根都熱了。
夜游卻大度地搖搖頭:“困是真的……因為晚上都在外頭當差。”
猗蘇不由愈加不好意思起來:“是在下失禮了,實在抱歉。”
“啊,沒事沒事。”夜游随意地撓撓頭,“不過你對伏晏的态度真是大膽啊……”
別說得你自己不大膽似的……猗蘇腹诽了一句,扁扁嘴:“那是君上沒有上峰的樣子。”
夜游倒好奇起來,一下子精神矍铄毫無倦意:“說說看,快說說看!”
猗蘇別開視線,嘟囔起來:“你還會不知道麽?說話口無遮攔,一副天下人盡在掌控的模樣,死要面子裝腔作勢,沒公德心沒同情心……”
“噗哈哈哈哈!”夜游笑起來很爽朗,清秀的眼眯起來,彎彎的好像月牙,雙肩微微發顫。笑了一會兒,他方順了氣同猗蘇說:“還是第一次碰到敢說出來的……你叫什麽來着?”
她默了片刻,幹巴巴地道:“謝猗蘇。”
夜游拍了拍腦門:“記住了……大概……”說着揮揮衣袖就要走,“唔啊,再去睡一會兒,再見啦。”
着實是來去如風。
猗蘇搖搖頭,回到三千橋,好像一下沒了力氣,歪在橋洞裏半眯着眼才發了會兒呆,阿丹就猛地從水裏鑽出來:“瞧你這神情,是搞定這任務了?”
“嗯,還放三天假。”猗蘇懶懶答道,一副随時入夢的模樣。
阿丹沉默片刻:“我怎麽覺得……丫頭你要求降低了?放三天假都心滿意足,之前不還挺有骨氣的要辭職,啧啧啧,君上果然馭下有方。”
猗蘇白了對方一眼:“別瞎想,我是有東西想查。”
“不會是……”阿丹的聲調低下去,現出些沉肅來。
“就是他的事。”猗蘇微微一笑,拍拍阿丹的肩膀,“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阿丹眯了眯眼:“丫頭你是不是瞞了什麽內情?”
猗蘇悚然一驚,卻只懶洋洋地扯了個笑:“那倒沒有,不過是些揣測。”
“那就好。”阿丹不疑有他,卻難得現出沉吟之色,“丫頭你……也看開點,別讓過去拖累了。”後半句竟流露傷感,好似在暗示己身。
若非白無常,謝猗蘇未必能再次自九魇脫身。
猗蘇卻未将這話說出口,只乖順地笑笑:“別操心啦,再操心就長白發了。”
“啧,還真是翅膀硬了。”阿丹戳戳猗蘇的額頭,翹着塗得鮮紅的指甲走回岸邊。猗蘇目送她遠去,轉而看向映出粼粼光影的橋洞,無聲地嘆了口氣。
※
三日過得飛快,猗蘇沒覺得自己放松了多少,就又到了去上裏報到的時候。此番卻是先為向桐秦鳳二人送別。
仍是那間會客廳,秦鳳的表情較上次見面要放松許多,笑吟吟的,整張臉煥發出應有的富貴情态。反而是向桐收斂起此前的無謂跳脫,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下首。大約是為了體現對轉生一事的重視,君上也賞臉大駕光臨,坐在上首一臉溫文客氣,多有勸勉之語。
猗蘇在旁當陪客,伏晏每說一句,她就在心裏默默添上一句“僞君子”。
終于應酬完畢,到了送二人上奈何橋的時候。
秦鳳向着伏晏長揖到地,随後又向着猗蘇一禮,輕聲說:“妾衷心祝願謝姑娘萬事順心如意。”她瞧着猗蘇錯愕的神情微微一笑,低低補充道:“謝姑娘負擔很重,誰都看得出來哦。”
猗蘇愈加訝異,不由摸摸自己的臉。
“發什麽呆。”伏晏從她身邊走過去,一如既往地惡聲惡氣。
撇撇嘴,猗蘇跟上去,假惺惺地道:“在回味方才君上罕見的溫文爾雅的風姿。”
伏晏斜眼盯了她一記,似乎不以為意,只淡淡地道:“謝姑娘如今說話時愈來愈大膽了。”
“豈敢豈敢。”
“哦?說話口無遮攔,一副天下人盡在掌控的模樣,死要面子裝腔作勢,沒公德心沒同情心……”伏晏仍舊面無表情,說話口氣倒像是在背書。
猗蘇着實被吓了一跳,讪笑道:“這是在說誰呀……”心中不免懊悔:夜游居然是個愛搬弄口舌的,當時是輕信了他的外表才會被捉住把柄。
尊貴的君上顯然對猗蘇的說辭不買賬,輕描淡寫的一眼抛過來:“這事我記着了,先辦正事。”
“遵命……”猗蘇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內心早沸反盈天:再加一條!心胸狹隘、眦睚必報!
不多時便到了奈何橋,向桐和秦鳳齊齊向伏晏施禮。
秦鳳先上前,飲下湯水,看了一眼向桐,緩緩走上石橋。
向桐看着秦鳳走遠,接過孟婆湯,一飲而盡,只說了一句:“下輩子,如果是秦姨當我的母親就好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猗蘇覺得,奈何橋的那頭,秦鳳腳步頓了頓,肩膀微顫。
“也許她們還是會重蹈覆轍,”伏晏忽然低低地笑,“可即便有犯錯的可能,還是不死心,這就是人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多更新了快表揚我(劃掉)
第一個副本這是一個原本就有心理陰影的女人,在産後憂郁症的促使下抛棄親生女、最後解脫的故事,如果有人有興趣的話可以寫番外_(:з」∠)_
順便提一句,伏晏性格有六年級小男生的成分,惡劣、說話毫無顧忌、又會拐彎抹角,所以……從某種方面來看還真的挺好玩的。至于堂堂冥君為何有巨嬰的潛質,請待後文分說^▼^
☆、總是故人情
任務圓滿解決,猗蘇卻絲毫輕松不起來:萬一惡劣男一不高興,反悔不讓她查閱檔案就得不償失了。她小心翼翼地賠笑:“君上……”
伏晏板着臉掃她一眼:“叫那麽惡心幹什麽?”
“沒什麽……在下告辭。”猗蘇最終還是沒主動提起檔案的事,轉身便走。
哪知對方在後頭悠閑閑地來了一句:“那麽急?謝姑娘不想查東西了?”
猗蘇深吸口氣,緩緩轉身,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哦對,還有此事!幸得君上提醒。”
伏晏嗤笑了一聲,顯然看破了她的僞裝,卻也不戳穿,也若無其事地道:“公事公辦,既是約定,我自不會食言。”
當然,彼此都知道對方是在說假話,也知道對方知道自己在扯謊。
從奈何橋回到梁父宮的這一路,兩人罕見地默默無言。
“等下,”猗蘇忽然出聲,“這不是去書房的路麽?”
伏晏挑挑眉毛:“我何時說過不是了?”
不管怎麽想,堆放檔案之處都得有溯世閣那麽大吧?伏晏的書房不過是兩進小院的前間罷了,如今卻領着她往書房去,難免顯得可疑。
地獄變屏風後頭的擺設與往常無異,猗蘇環顧四周,不解地轉頭去瞧伏晏,卻見對方面無表情地走到幾案前,往下一瞧,目光陰沉了幾分:“都說了不要碰本座的位子……”
只見幾案後頭拱起個圓圓的背脊,一個五六歲模樣的男童應聲直起身,手裏托了幾塊可疑的黑色物體。他絲毫不理會伏晏的不悅,清脆道:“我無聊了嘛……好在這玩意兒挺有趣,送給我好不好?”
伏晏眼角明顯挑了挑:“你眼光倒好,甘華木魯班鎖,天上地下就這一個,叫你拆成這模樣。”
“不給就不給……我裝回去不就好了?”男童不以為意,反而歪着頭問,“難道你不會?哦對了,這裏頭還藏了顆亮晶晶的珠子,你之前沒發現?”
伏晏難得失語,揮揮手:“給你給你,難道還稀罕這物件。”可臉色總有些不自然。
猗蘇覺得自己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事:伏晏也是有短板的,比如應付小鬼和……拆魯班鎖。
強忍住笑意,她上前一步問:“這位是?”
“胡中天。”伏晏已經面色如常,“你想知道的事,問他便可。”
猗蘇愣了愣,才勉強出聲:“這位……便是檔案管理員?”
她的訝異似乎取悅了伏晏,他微微一笑,頭也不回地揪起胡中天的衣領,将他提到猗蘇面前,拍拍男童的頭:“不自我介紹一番?”
胡中天卻專注于将魯班鎖恢複原樣,心不在焉地看了猗蘇一眼:“稍等。”說着又撥弄起木塊,卻在某個關口卡住了,咬着嘴唇一臉困惑。
猗蘇背着手看他受阻,猶豫了片刻還是提點了一句:“左上那塊裝錯了。”
“啊!”胡中天歡呼一聲,手指如飛,迅速将餘下幾塊拼裝完成,在手裏掂量幾下,擡頭正視猗蘇:“你要查什麽?”
猗蘇看了伏晏一眼,對方不耐煩地咋舌:“我可沒興致了解謝姑娘的秘密。”說着甩甩袖子就出去了。
胡中天坐回伏晏的位子,趴在幾案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猗蘇又問了一遍:“你要查什麽?”
“兩百年前……擔任白無常的那個人。”
“那個人的一切?”
猗蘇生硬地回答:“一切。”
胡中天乖巧地點點頭,将魯班鎖随意一扔,右手往左手袖子裏一伸,雙眼猛然現出詭異的光彩,千萬細小文字在瞳仁深處掠過,彙作道道冰冷的微光。這一刻,他稚嫩的臉龐上顯露出近乎銳利的冷漠,熠熠的雙眸好似窺破了至深的奧秘,明亮也古怪。
原來他就是冥府的檔案庫,是壺中之天。
可胡中天眼中的光驟然熄滅,他疑惑地擡頭,喃喃:“奇怪……”
“奇怪?”猗蘇追問的音調有些發顫。
“奇怪。”胡中天确定地用力點頭,“只記載了有這麽個人,但來歷生平全都沒有。”
猗蘇當機立斷:“能否再查一下兩百年前,蒿裏宮及周遭的事件記錄?”
胡中天的雙眼又亮了起來,此番過了許久,他才全身一顫,臉色居然隐隐發白:“毫無異常,但我又仔細查看了一番,竟然有記錄被隐藏了,但我看不了……白無常的來歷也是,都……”他痛苦地捂住頭,“被強咒封印住了。”
猗蘇壓低了聲音:“我查過哪些東西……可會有記錄?”
胡中天看了猗蘇片刻,笑了:“我會删掉的。還要查什麽?”
“把你牽扯進去不好……”猗蘇感激地笑笑,“到此為止就好。”
對方卻執拗地搖頭:“不要,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這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咒印。”
“如果……方便的話,還想麻煩你查一查,他的事……”猗蘇咬咬牙,終于把話說出口,一邊指了指伏晏慣用的白玉拂塵。
胡中天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口中卻說:“查完了?再幫我找找有什麽好玩的。”
猗蘇漫不經心地從多寶格上取下個雞血石印章,抛給對方;胡中天靈巧地接住,大笑着說:“過兩天我再來找你玩!”一邊說,他一邊眨眨眼。
“那敢情好,我住在三千橋,今日先告辭了。”猗蘇會意,步伐輕快地向外走去。一出門便見着站在回廊下看風景的伏晏,她壓下萬般心緒,沖對方甜甜一笑:“今日多謝君上。”
伏晏愣了一愣,目送着她走遠,不緊不慢地進了書房,見着胡中天就是額角一跳:這小鬼正拿着那方雞血石印章在公文上到處亂敲呢。他輕而易舉地将胡中天提起來,陰森森地道:“再亂碰我的東西,我就把你重置。”
胡中天臉上真切現出幾分恐懼,哇地一聲就哭了:“你……你欺負我!”
“閉嘴。”伏晏話說得兇狠,卻還是将胡中天放到地上,将雞血石印章往他跟前一丢,“拿去拿去,煩死了。”
胡中天破涕為笑,抓住伏晏的手晃了晃,順手抹了伏晏一袖子的印泥。
“下次把手洗幹淨。”伏晏嫌棄地退後一步,轉而提出要求,“幫我查個人。”
“誰?”胡中天鼓着腮幫子問,緊緊捏住印章。
伏晏垂下眼,聲音很平淡:“方才那個女人,謝猗蘇。上次讓你查過,但要更詳細的,生前事,九魇,都要查。”
“知道了。”胡中天努努嘴,“查來查去的好累……”說着他就搖搖擺擺地往外走去,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迷茫。
伏晏坐定,厭棄地掃視一片狼藉的書房,忍無可忍地起身,揚聲道:“來人,打掃一下。”
※
向桐和秦鳳的離開造成了不小的震動。
之後幾日,陸陸續續地便有忘川住民也要求轉生。阿丹表現得泰然自若,靠在樹幹上給指甲抹蔻丹,口中說着:“誰不喜歡跟風呢?”說完似笑非笑地瞧猗蘇一眼,補充:“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打算跟這陣風。”
猗蘇卻心不在焉,應了幾聲又陷入沉思:她在等胡中天的消息。等待最是煎熬,不免胡思亂想起來--白無常的“死亡”有疑點已然确鑿無疑,可究竟是另有內情,還是他……根本還活着,卻是個謎。
“怎麽從上裏回來你就一直神思恍惚的?”阿丹用力捏捏猗蘇的臉,“丫頭你不是思春了吧?”
猗蘇疲倦地笑笑,垂下眼睫:“在想事……”
阿丹沉默片刻,幽幽地嘆了口氣:“癡兒……都說了別被過去拖累……”
“還不至于。”猗蘇起身,“我先去休息了。”
阿丹翹了纖纖的十指吹了口氣,眼風一撩,便見着黑無常無言地伫在樹下,當即沒好氣地哼了聲:“什麽事勞動黑大人光臨此地?”
“昨日在街上碰見謝姑娘,在下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便有些……擔心……”話說到最後,黑無常在阿丹銳利而嘲諷的目光中磕絆起來。
阿丹目光流轉,似笑非笑的模樣自有一股難言的風流與愁苦并存:“擔心?黑大人果真好興致。”
黑衣青年立得筆直,好似雪壓的小松,語調卻透着怯弱:“那時的事……的确是在下沒有考慮周全……”
“猗蘇那丫頭絲毫怪你的意思都無,我怎麽好意思責怪黑大人。”阿丹像被逗樂般咯咯笑起來,目光卻愈發冷峻。見黑無常從頭到腳都透着無措,她似乎是被氣笑了,笑聲愈發怪異:“黑大人,您倒是說說,憑這腼腆無害的模樣,您博得再糟蹋了多少好感和信任?”
黑無常的面具顫了顫。
“若您還有點良心,那就告訴我,白無常……他到底是死是活?”
黑衣青年上前兩步,聲音發沉:“白無常,确然已經死了。”
“死了……”阿丹略含深意地重複,面不改色地追問,“是白無常這個人死了,還是這具身體确然灰飛煙滅?”
黑無常微微別開臉,這沉默意味深長。
阿丹壓低了聲音:“我瞧着,猗蘇是相信他還活着的。”語畢,她歪頭睨了對方一眼,滿意地見着青年身形僵硬起來,一臉同情地道:“黑大人這性格,看來并不适合藏着秘密呀。”
“還請閣下适可而止,也請轉告謝姑娘,不要再追查當年事。”黑無常冷着聲音開口,阿丹一怔忡,他一躬身,轉身大步離去。
阿丹猛地回頭,橋墩後的陰影裏轉出個人來,面色蒼白,雙眼卻似躍動着火苗,亮得駭人。
“猗蘇……”
作者有話要說: 【注】壺中天典故出自《後漢書·卷八十二下·方術列傳第七十二下》,有興趣的姑娘可以查查看
這章扔一點點情報_(:з」∠)_歡迎競猜劇情(其實真沒什麽好猜的)這兩天會日更,努力沖上分頻月榜20!
【無責任小劇場】
白無常:一會兒生一會兒死的……我很累的……
伏晏:滾。
☆、來自新世界
“謝猗蘇姑娘可在?”
岸邊猛地傳來呼喚,猗蘇擠了個笑,緩步走過去,腳步頓了頓:居然是夜游。
“小胡說他出不了上裏,沒法找你玩了,就把這送你當賠禮算了……”夜游随意地将個小包袱遞給猗蘇,揉揉眼睛就要走,“離當值還早,我先去睡一覺啦。”
夜游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來去如風,猗蘇追究他亂傳話給伏晏的心思,就這麽哽在喉頭,不由嘆了口氣将包袱解開,卻是那個甘華木魯班鎖和一顆圓滾滾的南珠。
--“哦對了,這裏頭還藏了顆亮晶晶的珠子,你之前沒發現?”
回想起這句話,猗蘇頓時明白過來,沖阿丹遙遙一招呼,便鑽進自己的水洞之中。大約是緊張的關系,魯班鎖花了不少功夫才解開,中間空心處果然藏了一塊方正的玉簡。
猗蘇吸了口氣,手指觸上玉簡正中的圓環,潛入神識。
眼前浮現一行文字:“伏晏,六十四代冥君,伏越、姬靈衣之子,居九重天。冥歷三萬〇九百年繼叔父之位,居冥府梁父宮。”
之後明顯是胡中天添上的文字:“我這兒只有這點信息,我覺得太奇怪了就順便查了一下伏越和姬靈衣。”
--伏越,伏羲二十代子息,以戰功聞,殁于計蒙一戰。其妻姬靈衣,天帝第九女也,育有一子。
伏晏來頭還挺大,猗蘇在心裏嘲了一句,繼續看下去。
“還有,我破了個小封印查到一條記錄。”
--姬靈衣冥歷三萬〇七百年臨冥府蒿裏宮。
三萬〇七百年……距現在正是兩百年。白無常死亡的那一年,伏晏的母親,堂堂九重天帝姬,居然會駕臨蒿裏宮,實在是令人難以不在意;把白無常和伏晏聯系起來,也在所難免。
“蒿裏宮有面鏡子,似乎在姬靈衣來的那一年使用得極為頻繁。”
這是玉簡中最後一行文字。
猗蘇将神識抽回,愣了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正全身發顫。某個見到伏晏起就蟄伏在心底的揣測又一次浮上心湖水面--即便是族親,也不可能有那樣肖似的面龐,只有一種可能:伏晏就是白無常……失去記憶的白無常。
這是她最不願面對的結果。因此她一直在心底否認,試圖将這個猜想抹殺。
如果這便是真相,也許……她的确是再無在冥府逗留的必要。畢竟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性格惡劣的軀殼,并不是她追尋的那個人。大約她和白無常一樣,終究還是更相信失去記憶便等同死了一遭。
猗蘇手忙腳亂地将南珠和魯班鎖裝回去,将玉簡攥在掌心,将堵在喉口的滞澀強行咽下,抹抹眼睛,便躺下了。
她整夜都翻來覆去地無眠,只得一次次重溫玉簡中的文字。
在她終于昏昏沉沉阖眼的時候,水洞外頭卻傳來阿丹的聲音:“君上召你。”
拒絕的托詞就在舌尖,猗蘇卻發不出聲音。她咬着嘴唇将那個魯班鎖來來回回拆了裝、裝了拆,最後還是起身出了水洞,裝作睡中驚起,揉着眼抱怨:“還以為能再偷幾日閑……”
“丫頭你昨日沒睡好?臉色不大對啊……”阿丹以為她還在介懷此前黑無常的話,憂慮地拉住猗蘇,顯然暗示她無需逞強。
猗蘇搖搖頭:“我去去就回。”
一路上猗蘇滿腦混混沌沌,一會兒思慮着是否要一走了之,一會兒又猶豫起是否還要證明那猜想,自己是怎麽到的上裏,她都不太清楚。
這般神游天外地進了書房,猗蘇站定了才發覺伏晏居然難得地走神,向後靠在坐墊上眼神游弋,眉頭微蹙,雙唇緊抿。掙紮許久,猗蘇還是沒忍住,趁着這大好機會細細打量起伏晏,得出的結論和初次見面無二:确實是張和白無常一模一樣的臉。
直到猗蘇自己都尴尬起來,輕輕咳了聲,伏晏才回神,坐正了開口:“來了個麻煩人物。”
這公事公辦的語氣着實罕見,令猗蘇在怔忡之餘,更添了幾分不自在:她寧可伏晏夾槍帶棒地嘲諷,好讓她無暇考慮他和白無常的聯系。
“是個剛入地府的亡魂,居然說不願轉生,大有常駐忘川的意思。”伏晏似乎恢複了些許往常的做派,露出嘲諷的笑來,“若不阻止他,此前的功夫算是白費了。”
猗蘇擡了擡眉毛,等着對方說下去。
伏晏下巴一收,理所當然地道:“勸退那人,自然是交給謝姑娘。只是此番,還要請謝姑娘到陽界走一遭。”
“陽界?”猗蘇訝異地重複。
“那人下世不久,到他生前所居之處調查,比動用十方鏡方便許多。”伏晏頓了頓,撩了她一眼,“況且我不得空,也不能用十方鏡。”
猗蘇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那人……如今身在何處?”
伏晏顯然沒預料到她會這般配合,驚訝地盯她一眼,向外揚聲道:“進來。”
門應聲打開,進來的卻是夜游。绀衣青年一臉沒睡夠的不情願,眯着眼對着伏晏就是抱怨:“還不到當值的時候吧……叫我來作甚?”
“帶她去見見楊彬,有必要的話到陽界轉一圈。”伏晏對夜游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大度,一手批着公文,一手将個腰牌抛過去。
夜游将腰牌系帶挂在手指上轉了幾圈,懶懶散散地對猗蘇道:“走吧。”
猗蘇沖着伏晏行了個禮,便跟着夜游出門,對方到了走廊上就問道:“你也沒睡夠?臉色慘白慘白的。”
“啊……沒有。”面對和阿丹一樣的疑問,猗蘇尴尬地拍拍面頰,轉念想到:好像也就伏晏沒注意到自己的失常;按照這厮平日裏見微知著的脾性,可見今日他也不大對頭,卻不知所為何事。
甩甩頭把伏晏抛開,猗蘇集中精神:“這次是位怎麽樣的人物?”
夜游聞言摸摸下巴,不大确定地道:“有趣……的人吧。”說話間,他已然領着猗蘇到了未曾踏足的區域,他向最近的那棟瓦房一指:“那位就暫住在這裏了。”
語畢,他就一臉悠閑地神氣推門而入。
猗蘇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了句“叨擾”跟了上去。她一進門便見着一個穿着十分古怪的青年男子,正盤腿坐在榻上,擡起頭來,也不見怪,只是一颔首:“二位好。”
這是個眉眼稍顯平凡的青年,奇異之處在于他的發式衣着:不蓄發,上身衣衫袖口極窄小,衣服輪廓也貼合體形,前襟呈一條直線,上面綴着幾個圓圓的飾物;其下着的是藍色褲裝,卻是沒見過的布料。
猗蘇頗有些瞠目結舌,夜游卻見怪不怪地撩撩眼皮,低聲和她解釋:“有個凡世的人大都這般打扮,似乎是叫襯衫和牛仔褲。”接着轉頭向着那青年道:“這位是君上手下負責轉生一事的謝姑娘,嗯……大概就是來勸閣下的。”
喂喂這樣說出來真的好嗎?
猗蘇扯了個笑出來:“在下……的确是來勸說閣下的。”
對方和和氣氣地一擺手:“不用閣下閣下的那麽客氣,我叫楊彬,至于轉生一事……暫時是沒這個打算。”
“敢問……”猗蘇話還沒說完,楊彬就接口說:
“想必二位也會調查我的事,不妨直說了,我被信賴的上司抛棄陷害,還讓手下的病人無辜死亡,心裏這道坎……我過不去。”楊彬說這話時調子雖平和,但神情中總有種冷冷的譏诮,好似盛滿了熱情不再的餘燼。
“閣下是醫者?”
楊彬聞言微微一笑:“現在已經沒有自稱為醫生的資格了。”
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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