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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代表杜缜是個沒生活情/趣的石頭心,她會做飯,也有幾道拿手菜;化妝也很在行,在人前的淡妝從來妥帖,只不過偏愛中性裝束,更沒必要處心積慮為了異性隐藏自己的喜好。至于某些必要的需求,她原本就不多,即便有也能輕松解決釋放。

杜缜只為自己而活,她就是這麽自我而愉快地走到了現在。

她人生裏唯一的不愉快,大概也就是楊彬了。

楊彬是個自以為很聰明、也的确在智力上稱得上聰明的男人。可他和大部分有點智商的男人一樣,有着自己擔負着拯救世界的責任的幻想。更讓人不愉快的在于,這個大齡中二病患者,還試圖說服杜缜和他一起投身臨床第一線,為人類醫療科學事業添磚加瓦。

杜缜那時候的回答是:“就你這點情商,到醫院裏混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要請雙Q爆表的杜小姐陪我一起上戰場啊!”楊彬是個長得老成的人,笑起來卻顯得年輕。

杜缜悠悠地點起一根煙,看着他不說話。

于是楊彬的注意力便被轉移開來:“幹這行的還抽煙!都說了你多少次了!”邊說,他便要奪走才燃起的細煙,杜缜身手敏捷地往旁邊讓了讓,吐出的煙霧嗆了楊彬一臉。

杜缜的煙瘾是家裏遺傳的惡習。研究也會有枯燥的時候,煙草雖有各色各樣的不好,卻能讓她最快将壓力釋放出來,回到平靜無波的自己。

平靜,杜缜那時候真的以為這種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可楊彬還是義無返顧地沖向他憧憬的第一線,如願調到某醫院臨床試驗中心。因為這個,杜缜和楊彬終于成了衆人皆知的死對頭。他在大庭廣衆下指責她冷血,憤憤地離去,步子故意踩得很響,好像想引她追上去。

可杜缜只是倚着研究所的玻璃圍欄,吐出一個不存在的煙圈,沖着呆愣愣的圍觀群衆不在意地擺擺手:“該幹嘛幹嘛去,下午5點要出第7次實驗結果。”

杜缜和楊彬最親密的時候,也只是比同僚更合拍、比朋友更相投一些。所以,杜缜那時只當自己少了一個愣頭青朋友。她甚至還隐隐期待着看楊彬的笑話,聽他氣急敗壞的訴苦。

可楊彬順風順水。

他很快得到試驗中心主任的青眼,得以大力推廣iPS細胞的臨床應用--杜缜甚至想象得到,楊彬雀躍的樣子。也許走上研究室的象牙塔和醫院這兩條道,本就是對彼此都合适的選擇。

楊彬一直逞着氣沒有聯系杜缜。

倒是杜缜那裏,時不時聽到關于楊彬的只言片語。

然後有一天,她聽說楊彬死了。

杜缜不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卻也絕不是最後一個。不知為何,這種時候所有人都只記得起她和楊彬的關系有多惡劣,對之前七八年同窗的情誼視而不見。所以假惺惺和她長籲短嘆的人裏,不少都暗暗希望聽到杜缜類似“活該”的發言。杜缜當然沒讓他們如願,她照例點起一根煙,幽幽卻也平和地嘆氣:“到最後都是個笨蛋。”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楊彬是承受不住技術失敗的壓力而自殺。

一年後,杜缜參加一個學科研讨會,第一次見到了如今榮升院士的章學秉。她那時候開始覺得不對勁--手下的人出了重大失誤,還仕途坦蕩,名氣只大不小,名下的核心技術還是iPS細胞人體移植,章學秉的路走得未免也太順了些。

然後杜缜首次發覺,這一年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始終隐約萦繞在心頭的不協調感來自何處--楊彬,這個熱血卻也聰慧的笨蛋,不是會因為一次失敗就自殺的人。他只會笨拙地在原地一次次站起來,直到成功為止。

楊彬的死有隐情。

然後她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收集證據,只為了将章學秉拉下馬。

杜缜矜持地飲了口面前的礦泉水,專心地記起會議筆記。她擡頭,循着章學秉望向自己的方向,徐徐回了一個微笑。

主任室。

章學秉比杜缜想的還要沉得住氣,愣是認真讨論了三個病例,才慢悠悠地說到戲肉:“說起來,小杜和在這裏做過的小楊是同班?”

杜缜用手捋了捋耳邊的短發,懷念而不乏漠然地道:“也是孽緣,大學到博士,再到研究所,都一直分在一起。”

“真是可惜了,他如果能扛得住壓力,肯定是現在中心的主力。”

那個時候,章學秉是否也是以這張無懈可擊的嘴臉,騙得楊彬妥協?不,按照這類人的作風,應當是先将手術方案上交,在楊彬前去質問的時候,拍着胸脯打包票,許下“我會承擔所有責任”的空頭話。然後……等手術失敗,一甩手将責任扔給楊彬,任他受千夫所指。

說不定,章學秉還暗示了楊彬如果自殺,iPS技術還能繼續推廣,為人類科學事業造福。杜缜便有些嘲諷地笑了:“楊彬心理素質那麽差,我也是沒想到。讀博士的時候,博導幾次被他的倔脾氣惱得要換人,他都扛下來了。”

“年輕人嘛,有時候就沖動,唉。”章學秉像模像樣地搖搖頭,“我如今想起來也是後悔,如果沒有催着他在手術方案上簽字,讓他好好考慮,說不定……”

杜缜難得耗盡了耐心,尖銳地打斷他:“催着?我這裏聽到些傳言,說是章主任強迫他簽字不成,便僞造了他的簽名,事後還承諾會擔下所有責任。”

章學秉瞪大了眼睛,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擱,很有涵養地說:“小杜,你這麽說就有點不厚道了。”

“哦?那麽說我聽到的都是謠傳?”杜缜淡淡地笑笑,絲毫不驚慌。

“本來就是口說無憑的風言風語,小杜你可不要信了。”

杜缜細長的眉眼微彎,笑得很無害:“無憑無據嗎?那可未必。”

章學秉的表情便有些僵硬,默了半晌才強笑道:“小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手裏正好拿到了些東西。依我看,說不定章主任和楊彬,都被人利用了呢。”

“肯定是被利用了!那些手術方案和會議記錄都肯定是假的!”

杜缜意味深長地笑笑:“原來是手術方案和會議記錄嗎……原來如此,我會仔細核查的。”

章學秉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軟了聲調說:“小杜啊,你看我們和你們研究所一直都是研究夥伴。我也知道,你和另外那位的學術理論方向不大一樣,我一直是贊成小杜你的理論,也準備在臨床上應用這方面的……”

杜缜卻站起身,頗有些憐憫地俯視他:“看來章主任您和楊彬一樣,其實根本不通爾虞我詐的手法。這是您第一次做這種事吧。不過初犯也好,慣犯也罷,我還是會追究到底的。媒體這陣對我們這行盯得很緊,我高中幾個好朋友就是報業的。”

章學秉也騰地站起來:“你也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是我逼楊斌自殺的!這件事要是沒有上頭默許能壓下去?小杜你這是和整個醫院過不去,可要考慮清楚。”

“下個禮拜就是常規的市監察會,章主任倒是說說,監察委員們樂不樂得抓一個典型豎起來?”杜缜靠在門上點起煙,吐了個煙圈,索性将話說開,“新舊換屆,上頭人員大換血,這裏的院長似乎是舊派吧?想來,和整個醫院過不去,是監察委員會求之不得的事。”

語畢,杜缜便很有禮貌地輕輕阖上門離開。在樓梯口,她回頭凝望這條通透的玻璃幕牆走廊,想象了一下從高處邊沿向下看的風景,唇線緊了緊。她拿起手機撥通:“章學秉已經知道手術方案的事了,可以收網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內/幕啥的以及iPS已經應用什麽的都是我湖綠的,不要當真_(:з」∠)_我還是很尊敬醫療工作者的

裁判:4號夜游捏臉,領先!

伏晏:沒讓你說話。

裁判:是,大王!

伏晏:都讓你叫我……

裁判:好的大王,沒問題大王!

☆、鳴鼓而攻之

猗蘇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只有夜游:這家夥倒好,是趴在餐桌上睡的。她一起身,身上搭着的外套就滑到地上。她拾起來拍打幾下,想了想,斷定應當是夜游順手給她蓋的。

頭還是微微的有些暈,她就到廚房倒了杯水,緩緩喝下去,才擱下杯子,一回頭,發覺夜游正從臂彎裏頭露着一雙眼睛看她。

“怎麽?”

夜游甩甩頭,坐直了些:“我在想,謝姑娘好像對男人沒什麽戒心。”

“從九魇那種地方出來,我會弱到那種地步嗎?”猗蘇不以為地一聳肩。

幾乎是她說完的瞬間,夜游就貼到了她面前,目光熠熠,顯然切換到了情聖模式,單手撐在她頰側的廚房櫃面上,穩當地越湊越近,聲音低低的:“現在呢?”

猗蘇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居然沒繃住,笑了出來:“噗……不行不行,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這一笑,方才刻意營造出來的暧昧旖旎頓時消散幹淨,夜游頗為苦惱地歪着頭:“為什麽?這很傷自尊啊……你倒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唔,”猗蘇睜大了眼認真思索片刻,“風趣的,體貼的。”

“我覺得自己很符合要求啊。”夜游一臉顯而易見的郁悶。

猗蘇矮身從他的手臂下穿出來:“感覺不對。而且大人您是來辦事不是來和我胡攪蠻纏的吧?”

“我最擅長一心多用。”夜游言之鑿鑿,笑眯眯地晃着腦袋,卻顯然玩性大減:“剛才杜缜來過電話了,說可以收網了。”

“诶?那麽快?情況已經明白了?”猗蘇又一次覺得自己在智力上被碾壓了。

夜游背着手在客廳輕快地轉起圈子:“這次伏晏也摻了一腳,自然快上好多。”

猗蘇自然而然又想起了他的“傭金論”,頭疼地皺皺眉:“他回去了?”

“應該還會回來。”夜游駐足,回頭,燦笑道:“看來伏晏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嘛。”

“我覺得你應該努力修補一下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猗蘇默默翻了個白眼,腹诽:這種睡前睡後兩個樣、自帶八婆情聖屬性的細作頭子,實在是太沒有這個職業應有的冷豔風範了!

夜游言笑晏晏地靠過來:“正有此意,說不定越了解我,謝姑娘就會越喜歡我哦。”不等猗蘇回答,他自顧自說道:“現在反正還不到動手的時候,不如就和我增進一下感情?”

“不是說要收網了麽?”猗蘇掠過夜游的調笑話,直接抓住重點。

夜游無奈地嘆了口氣:“和人磨嘴皮子,還是伏晏比較在行。況且,時機未到呢。”說着便将杜缜的新情況仔細講了一遍,此處自然略過不提。

夜游和伏晏都提到的時機,來得不快不慢--第二天中午,夜游接到李锲的電話,似乎是想推薦一家筆跡鑒定的私人公司。夜游沉默着聽了片刻,将手機塞給猗蘇,示意她出聲。

“李先生,這件事……”猗蘇讀着夜游的唇形,緩緩道,“我們還要商讨一下,不如明天找個地方談?”

李锲自然連連應承:“那再好不過……不過能否盡快,因為我醫院裏的熟人說,章學秉好像有點動作。”

猗蘇才要開口,手機又被人奪走了,回頭一看,伏晏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對着話筒開腔便是淡淡的:“那就今晚吧。”

簡單應答幾句後,伏晏挂斷電話,将手機抛還給夜游,看着猗蘇皺皺眉:“能不能不要每次看到我,都和凡人見了鬼似的。”

“還不是君上的出場方式太過出人意表。”

“說到底,謝姑娘居然察覺不到有人靠近,未免也太遲鈍了。”伏晏鄙夷地彈彈衣擺。

猗蘇當即表示不服:“那還不是因為……因為我體質比較特殊……”

“哦?謝姑娘雖然游離于三界外,但這好像和愛走神沒什麽關系。”伏晏挑着眉毛從眼睫下瞧人的模樣着實迷人,可他意态有多好看,那股居高臨下的嘲諷味道就有多濃。

猗蘇不甘服軟,卻也知道自己被點到了軟肋,只得轉移戰線:“我也不是走神,是在認真聽證人的發言。”

“李锲?”伏晏一撇嘴,“就他還需要認真琢磨?”

“既然君上嫌棄在下愚鈍,那此番還是交給夜游……”

夜游這時候插口道:“我就說,和李锲交涉的事還是交給你們吧……一個兩個說話和唱雙簧似的,嚴絲密縫地還繞不死李锲?”

“诶?等一下,今天晚上是要……”猗蘇又一次自覺被抛在了狀況外。

伏晏又一個不屑的眼神抛過來,以一個音節表達了他的看法:“啧。”頓了頓,加上一句:“夜游你也跟來。”

于是,猗蘇就在情況尚不明了的情況下,和伏晏、夜游到了上次與李锲見面的餐館。

見了夜游,李锲明顯一愣,旋即微笑着迎上來:“麻煩幾位了。”

夜游卻保持緘默,只嚴肅地點點頭,瞧着終于有了幾分地下頭目的味道。

一番寒暄過後,伏晏取出一個透明文件夾,擺到李锲面前,十指在面前兩兩相碰,搭成一個三角:“這是否就是您所說的手術方案?”

李锲神情明顯激動起來,取出薄薄的紙片來回端詳了片刻,鄭重地颔首:“就是這份文件,您看,楊彬簽字的地方在這……如果讓我朋友的公司做鑒定,很快就能出結果,而且他們在司法機構也是認可的。”

伏晏微微一笑:“我還是想拜托給熟知的機構去做。”說着便要将文件收回來。

李锲額角一跳,強笑說:“這個……我也不會……”手腳慌亂間竟然碰翻了手邊的紅酒杯,雪白的紙張上頓時暈染起大片的紅。

“這……這……”李锲的手發起抖來。

猗蘇急忙轉頭去看伏晏,卻見他篤篤定定地從公文包裏又取出一個文件夾,笑得斯文無比:“還好剛才是掃描的打印件。”他揮了揮手中的手術方案,笑意頗有些惡劣地加深:“這份,自然也是複制件,李先生再打翻一瓶紅酒也沒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葉先生在說什麽呢?不是原件就好,就好!”李锲胡亂地在桌布上擦了擦濡濕的雙手,神經質地推了好幾下鏡框。

猗蘇再遲鈍,也察覺出李锲的不對勁來。

“差不多該說實話了吧?李锲先生。”伏晏的口氣緩而從容,毫無壓迫力的笑容裏頭甚至帶有一分貨真價實的好笑。

李锲喉頭動了動,幹澀道:“葉先生……就因為這個就懷疑我,也太……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剛才真的只是意外!幾位不願意通過我的渠道鑒定,那自然好說,我別無二話,真的!”

“你說的的确都是實話,只不過你也省略了許多東西沒說吧?”伏晏悠哉哉地往後一靠,“比如,你和倪慧芳一樣,都是被章學秉買通的幫手,是将楊彬逼上絕路的共犯。再比如,你在工作的醫院與章學秉私相授受,使用他推薦的器材,獲得大筆好處費。”

李锲的面色愈發僵硬起來,他深吸了口氣:“葉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事到如今,做戲只會讓人更加瞧不起你的哦,李先生。”伏晏顯然游刃有餘,托起酒杯輕輕震蕩了幾下,“我就直說了,上次見面,我就已經知道,你就是章學秉的暗樁。”

“章主任……的暗樁?”李锲像是被逗笑了,“幹你們這行的是不是都見風就是雨,無憑無據地還是不要亂說為好。”

“就等你這句。”伏晏垂下眼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地一條條分說給你聽,讓你明白你到底失誤在哪裏。”

“首先,第一次見面,你一眼就認定了聯系你的葉游是個男人,先與我打招呼。”他看了夜游一眼,“但我相信,和你聯系的葉游既沒有透露性別,也沒有告訴你年齡之類的信息。這是為什麽呢?杜缜說過,自己被跟蹤了。很可能在我們的人第一次跟蹤她的時候,章學秉的人就已經注意到了第三方勢力的存在,而且這個人,是個男人。這樣的信息傳達到你這裏,自然會讓你先入為主地認為聯系你的是個男人。”

“可是……”李锲才吐出兩個字,就被伏晏打斷了:

“是,你可以說,負責人是男性是很正常的誤解。畢竟從你的談吐中不難看出,你也的确是個大男子主義者。”伏晏象征性地擺擺手,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轉着嘲諷的光彩,“可是這只是你的第一個失誤。你的第二個,太過明顯的失誤是,你的态度太過主動了。”

“如果是單純的受害者,對于隔了一年之久,突然發來信息想調查毀掉自己職業生涯的人,一般人的第一反應大都是懷疑,懷疑是否是章學秉設下的陷阱,最後決定無視。可你不僅回了消息,還主動提出見面,這份熱忱,實在罕見。”

伏晏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輕輕哼了聲:“見面之後,各式各樣的試探就不提了,希望從我們口中打探出已經握有的證據,可惜沒讓你如願。于是你主動提出了那份手術方案,因為那是關鍵所在,估計這也是章學秉讓你與我們接觸的原因。然後……”他忽然轉向猗蘇:“你來說。”

突然被點名,猗蘇愣了愣,卻還是開口:“在我們提起手術方案已經到手之後,李先生借故離席,也就在當天,章學秉知道了這個消息,大為恐慌,間接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除我們以外,應當無人知曉這個消息,我們的人也沒有主動洩露,章學秉的消息來源就很可疑了。況且,醫院的檔案庫只在那一天的下午開放兩個小時,在章學秉得到消息時,檔案室已經對外關閉,他是沒有可能親自去确認手術方案的安全狀況的。”

她頓了頓,有些憐憫地弱了聲氣:“所以,只可能是李先生您傳遞的消息。”

李锲瞪了她片刻,讪笑說:“這也只是時間對上了……只是猜測對吧?沒有證據,怎麽能這麽說呢?”

“可你還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伏晏悠然地應對,沖着李锲一擡下巴,“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聖誕快樂!

【劇場】

[系統]伏晏對玩家謝猗蘇施放生活技能【蓋衣服】

[系統]玩家謝猗蘇沒有察覺【蓋衣服】狀态

[系統]玩家夜游對玩家謝猗蘇釋放技能【壁咚】

[系統]玩家謝猗蘇對該技能免疫

伏晏、夜游:……

李锲的失誤到底是什麽呢?這章我寫得很爽嘿嘿嘿

☆、烈火見真金

“可你還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不是嗎?”

“致命失誤……”李锲還在努力維持謙恭的神情,卻愈發使面容扭曲起來,額頭也微微見汗,嚅嗫了許久都未能成句。

李锲的反應顯然都在伏晏的預料之中,他的神情漸漸多了一分無聊和微不可見的失望,仿佛對方的掙紮實在太過無趣且徒勞。他沉吟片刻,含笑向李锲一敬:“李先生和我們說的的确都是實話,可說的,卻未必太多了。”

“有件事,實在太過異常了。”伏晏瞟了猗蘇一眼,“如果不是她難得的發揮,說不定你還不會那麽快暴露呢。”

猗蘇全身一震,飛快眨了幾下眼。

“明白了?那麽就由你說給李先生聽罷。”伏晏難得神情柔和地面對猗蘇,拍拍她的頭。

猗蘇和他對視片刻,一颔首,吸了口氣,緩聲道:“這個失誤的關鍵,就在于李先生說的是實話,而且是雙方都了解的事實。”她擡眼看向李锲的眼睛,收斂了表情:“可是,這是李先生不應該知道的事。”

面對猗蘇,李锲強行擠出一絲笑:“謝小姐的話,我不大明白……”

“杜缜,”猗蘇沉聲道,“李先生在這兩次見面都提到了杜缜。”

李锲疑惑地重複:“杜缜……這有什麽不對?”

“我們是杜缜的合作人,受她所托,自然知道她的事。可是,李先生又是為何會知曉,我們背後的雇主就是杜缜?”猗蘇看着李锲面色數變,輕輕說下去:“從頭到底,在您面前,我們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杜缜。可您卻對她的事知之甚詳,談起了她和楊彬的關系,将她當做我們查案的同伴看待。除了您是章學秉的人,已經知道了我們合作人的內情以外,這難以解釋。”

李锲的面色灰敗,他近乎癱在了座椅上,眼鏡滑到鼻端,眼珠亂轉,嘴唇翕動了半晌才找到了辯駁的力氣,站起身來:“這都是假的!都是章學秉的詭計,為了轉移你們的視線!我幫他,我能拿到什麽好處?因為他,我還不是被迫到私人老板手下,被同期的同學恥笑?你們倒是說啊,我為什麽要幫他!”

伏晏憐憫地搖搖頭,偏頭看着李锲:“您和章學秉窮途末路的時候,都只會将責任推卸給對方啊。還真是一丘之貉。”他向夜游示意:“不妨将李先生都從章學秉那裏拿到了什麽好處,詳細講一講。”

“首先是調職,其他人都是表面的平調或者下放到重要崗位,只有你是跳槽到了私人醫院。我查了一下,結果發現,你做手術的時候,似乎對某個品牌的麻醉穿刺針和導管情有獨鐘,常常大量購進最新款。可是這個品牌,似乎之前和你所在的私人醫院,并沒有什麽合作關系,按理未必能優惠價拿得到這些新貨,而醫院也沒理由用高價購買不熟悉的牌子。所以我就順手查了一下試驗中心的進貨情況,嗯……”夜游狡黠地笑了,“同一個牌子,連經銷的代理都是同一人,是姓許對吧?”

“以前我在試驗中心就是和他合作的,之後一直保持關系,有什麽不對?”

夜游煞有其事地點頭:“是沒什麽不對,只不過這位許先生開給章學秉的發票額比實際的采購額,要高上不少啊。我再順手查了一下你們的賬戶,嗯哼,有些資金的流動很奇怪哦。”

他朝着李锲眨眨眼:“這些話,還是說的含蓄一點比較好。雖然這些數據我也弄到手了就是了……”

李锲無力地辯駁:“這個……業內都在這麽做……”

“好好好,那麽來說下一條。”夜游語氣輕快,“李先生在現在的單位拿到的薪水,可要比在研究中心高多了吧?好好,這是您實力掙來的結果。可是啊……你的同事拿的就沒那麽多了。這很奇怪吧?就算是有名大醫院調來的,這工資差也實在太聳人聽聞了。”他打了個響指:“我就查了查你家老板,他居然和章學秉是姻親哦……”

“不管怎麽說,跳槽到事業死對頭的圈子裏,未免也太無謀了?況且這種情況下,還能混得風生水起,拿着大把高薪在這裏消費,在外頭和想進來實習的女護士……咳,反正你們懂的。總之李先生實在是太厲害了。”夜游扭扭頭,“嘛,差不多就是這樣,還有些料我也懶得挖。”

伏晏點點頭:“如何?”

李锲如同洩氣的皮球,顫抖着說:“你們……你們究竟是怎麽……”

“這是變相承認?”伏晏在桌子底下摸了摸,将一個細長的方形東西在手裏一揚,“都錄下了。”

“楊彬那時候……我沒有出力啊……我只是勸勸他不要擰巴,真的只是這樣!我也沒想到他會自殺,我真的以為他頂多會被重新分配!只是因為我知道章學秉的事,你們就……”

伏晏顯得無動于衷:“不管你有多少苦衷,楊彬的債,你逃不掉。”

“所以李先生,您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和我們合作。”猗蘇柔聲說。

李锲喘着粗氣瞪着三人,抓起酒瓶灌了一口下去,粗聲道:“你們要怎麽樣?作證?”

“這個我們自有安排。”伏晏笑了笑起身,“多謝款待。”

“還有,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哦。不過李先生是聰明人,對吧?”夜游好死不死地補上一句,眨眨眼。

猗蘇微微一欠身,跟着其餘兩人走出雅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李锲的樣子,着實凄慘,和之前信誓旦旦說着“女人還是不要太能幹”的意氣風發,真是雲泥之別。可她并不覺得有多可憐,只覺得這世道有些荒謬可笑。

剩下的疑問,就是章學秉為何要铤而走險,以及倪慧芳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

可這些問題已經沒那麽重要了,章學秉已經被拿捏住了死穴,人證物證俱在,消息透露出去,他的一生,也就完了。

真相對他們而言,只是完成任務可供餘興的附加品。

猗蘇卻終究忍不住發問:“章學秉為什麽要那麽做?”

伏晏興致怏怏地一聳肩:“沒興趣。”

“是院士頭銜和試驗中心的經費吧。”夜游卻認真地回答,“他評上院士,也就是半年前,申請材料的準備階段,正是那場手術前後。想要抓個成果,為履歷添上一筆,增大勝率,也是人之常情。”

“那麽為何在出了事故之後,醫院高層還會全力支持他?而且,病人的家屬就不會鬧起來?”

伏晏扯扯嘴角,涼薄地插口:“手術前,病人和家屬肯定都簽了萬全的知情同意書。出了事也無法斷定真的是技術問題,也有可能是病人自身病情惡化。至于醫院高層麽,能不讓全力運作的院士半途而廢自然是好的。能賺錢的新技術,為何不推廣?”

“嘶,老大你別說得那麽滲人……再如何,醫生還是想救更多人的。”

伏晏睨了夜游一眼:“也許吧,但說到底也不過是自我滿足。”

猗蘇無言地和夜游交換了一個無言的眼神。她若有所思地垂下頭:“那麽,接下去就是将證據交給杜缜,讓她自己處理了?她一定會還楊彬清白的。”

“楊彬的意思,卻是另一番模樣呢。”伏晏似笑非笑,“還要和杜缜見一面。”

“倪慧芳的筆跡很好弄,我來辦,那個女人就交給你們了……實在太麻煩了……”夜游撓了撓頭,打了個哈欠,“困了,回去睡覺。”

伏晏挑挑眉:“今天我不回去了,把卧室讓給我。”

這顯然觸碰到了夜游的底線:“不行。”

“你不是自诩在哪都睡得着麽?”

“唔……這是我租的房子,沒有床我睡眠質量會下降啊……”夜游揉揉眼睛,散散漫漫地說,“嘛,我和謝姑娘睡一間房也行。”

猗蘇被他的大膽發言吓了一跳。

伏晏眉頭壓了壓:“夜游。”

“好好好,老大生氣了好可怕……”夜游扁着嘴,“卧室我和老大一人一半行不行?”

“夜游。”

“那個……我對這個不講究,我睡廳裏好了。”猗蘇試圖緩解氣氛。

伏晏淡淡一眼撩過來:“沒你的事。”

“我……睡沙發……”夜游垂頭喪氣地皺着臉轉身,拖着步子遠去。猗蘇要加快步子,卻發覺伏晏似乎毫無跟上去的意思,躊躇片刻,還是維持了步調和伏晏走在一處。

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猗蘇覺得這樣一路走回去實在古怪,便尋了個話題:“剛才那些線索,都是夜游一個人查到的?”

夜游一口一個“順手”,可若真是他一人之力,他的能力未免強到可怕……

“大部分只是查個大概,能夠說出來鎮住李锲。”伏晏也不吝惜回答,“就這點工作量,也夠他白日裏渾渾噩噩了。”

“那君上也不多尋幾個幫手替他分擔點?”

猗蘇的問題把伏晏逗笑了,他擡擡手似乎又要敲她,動作卻頓了頓,最後改作了在虛空一揮:“若是他能力外的工作,那厮自然會推開不做。”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猗蘇:“不是人人都會像謝姑娘一樣死心眼。他啊,精着呢。”

“也許我的确稍有些死心眼。”猗蘇卻沒像往常一樣反駁回去,反而垂了眼睫緩緩開口。她說着擡頭沖着伏晏一彎唇,路燈明明暗暗的燈光下,她的笑容在燦爛驕矜裏頭還有種說不出的平靜:“我的确不夠聰明,也不夠強,但我覺得我這樣也挺好。”

伏晏怔了怔,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兩面落葉色的鏡子,燈光在其中閃閃爍爍,卻不是眼底的本意。他的心思,潛藏在更深的底下,根本捉摸不到痕跡。

“我後來仔細想了想,你和我的想法都沒有錯。直覺能讓我最快接近結論,但是證據也很重要。”猗蘇認真地說完,一歪頭,“但是君上對這個世界扭曲的理解和惡劣的性格,我果然還是無法認同。”

伏晏揚起眉毛,嗤笑了一聲,似乎懶得駁斥她,最後只是擡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說話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還不是君上沒個上峰樣子。”

“再多說一句,扣你一個月俸祿。”

“等、等一下!這是說我終于有俸祿了?”

“下個月的沒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旅游中的作者君繼續由存稿箱奉上更新。今天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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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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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新書《世界救贖者》,求支持!小說關鍵詞:傳承鑄造師無彈窗,傳承鑄造師,傳承鑄造師最新章節閱讀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
炮灰逆襲之女配來了

炮灰逆襲之女配來了

意外死亡的千靈因為埋葬的地點和時辰不對,被吸走了三魂,散去了七魄,不能投胎做人。為了能重新投胎做人,千靈不得不游走在三千世界裏,為怨氣沖天的女配完成心願,繼而修煉出新三魂七魄,七情六欲。苦逼的千靈,在女配的路上,一路狂奔,征服各路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