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人中呂布
司馬黎被點了名,也只是若無其事地看向公戶老板,無意在呂布面前出頭。
他被呂布道破了事實,露出幾分慚愧之色。
見他這般,呂布心中也如明鏡一樣,挑了挑唇角說道:“國相不可不謂是嘗遍了天下的珍馐美味,卻獨獨記挂着聚香坊的相思餅,公戶先生可知是為何?”
“這……還請将軍為小人解惑。”公戶摸不清呂布為何說起一件看似毫不相關的事,卻也只能順着他的話頭問下去。
而司馬黎也沒想到呂布花樣這麽多,倒是不像後世演義中的草抱枕頭。她當下只能傻站在那裏,和公戶一起聽他娓娓道來。
“國相曾與呂某說起過他年輕時,第一次來長安的經歷。那時的國相不像此時位高權重,卻是個豪放的俠義之士。所以啊,國相就帶着他的兄弟們來你們這聲名遠揚的聚香坊,但身上僅剩的銀錢只夠買兩塊相思餅,”呂布說着,語氣裏染上了幾分感概:“可衆人一起分而食之,卻是無比的快樂。現在,那些跟随國相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在了,可他卻依舊對這相思餅念念不忘啊。”
公戶聽了,一時間有些尴尬難當,他惶恐地說:“這……國相當年……應是家父在掌管此店,他老人家生性過愚,遇事不通透,怠慢了國相,實在……”
呂布似笑非笑地打斷了他:“國相是重情重義之人,呂某等朝官自然要以國相為榜樣。這先來後到之理,呂某還是知道的。公戶先生這樣做,恐怕世人要說呂某是個橫行霸道、不懂禮教之人了。”
“喏,是我等考慮不周,讓将軍為難了。”
好個人中呂布。
張口閉口間都圍繞着董卓,天下人恨而唾之的國賊形象,在他三言兩語間便變得光輝偉岸了起來,可見他是多麽看重董卓的恩情。退一步講,即便他在演戲,也讓人挑不出破綻。
就是不知之後會是什麽能唆使他二人反目成仇了。
呂布不再說話,而是對司馬黎笑了笑,盡顯風度。這時,公戶也走到了她面前,雙手将食盒奉上,客氣道:“女君,這是您的相思餅。”
她默默接過來,餘光一瞥,見呂布正不露聲色地看着他們,她也只好對着他略微施一謝禮,待他輕輕颔首給予回應之後,方才松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走出聚香坊,混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此時接近晌午,街市間來往的人群也多了起來,司馬黎将呂布那一茬事甩到了腦後,饒有興致地看着街邊的民生百态,順道看看一些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譬如某個店門前排了一列近百米長的隊伍,排着隊的人們各個翹首以往,男女老少皆有。她正好奇着是個什麽樣的店這般吸引人,一股熟悉誘人的香味便撲面而來。她又仔細聞了聞,确認這味道正是不久前郭嘉買回來的烤雞的香氣。她再一擡頭,“範氏烤雞”的招牌赫然亮在眼前。
她站在隊伍的邊緣外,看着這一隊長龍,心中百味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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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人排的隊伍,少說也要等上小半個時辰吧,也難怪郭嘉吹了這樣久的冷風……若是換做她,一定沒有這個耐心等。
躊躇徘徊間,她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阿黎?”
司馬黎回過頭,卻見卞罂換了一身胡袖裾裙,從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上走了下來,而牽着她下車的人,就是立在車轍前的郭嘉。他側對着司馬黎,也因此沒有看到她。
腳下猶豫了一番,她終究還是走上前去。郭嘉聽到了卞罂的呼喚聲,也回過頭來,見到真的是她之後,面上流露出一絲輕松之色,他似乎想要走過來說些什麽,只是這時車上又走出來一個女子,他只好又轉回身,扶少女下來。
那少女披着長發,依舊是一身水色衣裙,嬌弱無骨。她下車時被裙裾絆了一下,險些跌在地上,也多虧郭嘉扶了她一把,這美人才免去了出糗的機會。
司馬黎擡眼輕瞥一下,這個少女正是扶月。她眼見扶月正輕輕搭在了郭嘉肩上,裝作什麽也沒看到地收回目光,迎向了朝她走來的卞罂。
縱使司馬黎再假裝若無其事,可卞罂還是巧妙地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流轉。卞罂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也悠悠地回過頭去,見到扶月靠着郭嘉的情景,竟是絲毫不覺得驚訝。
“明君也是出來逛逛?”司馬黎淡笑着問道,只當卞罂身後的一男一女是透明人。
卞罂卻不承她的意,微微側過身子指了指已經分開站着的扶月和郭嘉,笑着說道:“是奉孝要随便逛逛,我與扶月才是有正經事要做的人。聽說長安的‘銜珠樓’的珠翠樣子比洛陽的還要多,就想來看看。”
郭嘉緩步走近了些,輕笑道:“聽門童說你一早就出來了,原來是因為饞了。”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司馬黎身後的長隊,香嫩的烤雞味似是愈發濃郁,滿街飄香。司馬黎沒得辯解,她動了動嘴角,心裏突然有個聲音自作多情地說:他從別院裏跑出來,是為了找你的。
找她作甚?怕她又偷跑了?
司馬黎別開目光去,又不巧對上扶月清麗的面龐,見她看過來,扶月柔柔一笑,對她施了個薄禮。
“如此說來,阿黎這胃口可是真不小。”卞罂垂眸瞥了瞥司馬黎手上的食盒,上面還紋着“聚香坊”的字樣,她打趣地看着神色淡然的司馬黎,輕笑道:“不知你那未來的夫家,養不養得起?”
“自然養得起。”
“這是兄長喜歡吃的,買給他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卞罂看了看眼中笑意漸漸散去的郭嘉,又看了看語氣幹巴巴的司馬黎,幹脆什麽也不說了,拉起一旁的扶月,輕笑着說道:“走罷,我們去挑首飾。”
扶月沒有立刻跟着卞罂離開,而是淺笑着問向司馬黎:“司馬女君不一起來看看嗎?”
司馬黎頓了頓,身邊的沉默帶來一片無形的壓迫,郭嘉一聲都沒吭,俯身接過她手上的食盒後,才緩緩說道:“這個讓随從送回去就好。”說完,他轉身喚住了還沒駛遠的馬車,對着駕車的随從吩咐了幾句,不由她拒絕,已經做主讓随從帶着東西先回去了。
事實上,她也沒什麽好拒絕的,硬要抱着一大盒沉甸甸的點心才是矯情。
再看看立在原地沒走的卞罂和扶月,兩相權宜之下,司馬黎還是欣然點頭,與她們一起血拼去。
她總要與郭嘉談一談的,只是現下不是個好時機。
四人中兩前兩後地步入店中,卞罂和扶月走在前面,甫一回頭,毫不意外地見郭嘉跟了上來,她挑眉問道:“奉孝要給我們當參謀?”
郭嘉已經恢複了之前笑如春風的模樣,他搖搖頭,只說:“我不會挑這些女子用的東西。”
司馬黎垂眸看着自己黛色的裙邊,并不發表意見。
而卞罂似乎覺得有些掃興,她輕哼道:“誰信你呢?”說完,她随口問向神色恬靜的扶月,像拉攏盟友一般問道:“你信嗎?”
扶月抿着笑輕瞄着郭嘉,也搖了搖頭。
見她們不服,郭嘉也無心為自己辯解,他的餘光瞥見司馬黎已經走到一旁的櫃臺前,饒有興致地打量着絹布上面擺放着的華美發飾,他也不禁好奇她都看了些什麽新奇的樣式。
正當他想湊上去一探究竟時,扶月柔軟動人的嗓音卻在他身畔響起:“奉孝先生今晚還會講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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