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昔日青梅

司黎穿越而來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郭嘉。

她看着自己小小的身體,有些清瘦柔弱,完全是個尚未發育的小女孩的身體。她床邊站着一個散着披肩發的小孩,面容很是清秀,但也能分辨得出是個男孩子。

果然長得這麽好看的,都是男孩子。她盯着少年的臉,無語地想。

那時的郭嘉,對一個已經參加工作多年的女青年來說,的确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

她得知自己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剛剛失去了因病過世的父親,成了一個孤兒。當時正是冬天,小女孩在雪地裏哭了半天,最後哭暈了過去,之後就發起了大燒,昏迷不醒。

司黎的靈魂就趁這個機會,鑽到了這具軀體裏。

後來,她聽說守在自己床邊的小男孩,是她身體原主的未婚夫。兩人的婚事算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男方家裏見她重病,無人照顧,便将她接了過來,收養在府中。

司黎就這樣從未婚妻的身份變成了“童養媳”。

顯然,“童養媳”這個角色,是她自己給自己定義的。

司黎無法接受自己要給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大的小男孩做“童養媳”,這非但有種老牛吃嫩草的負罪感,還非常的重口味。她自認為自己還是一個有良知、有覺悟的大齡女青年,只是在她聽說小男孩名為郭嘉時,她沉默了。

這個一生中屢獻奇策的三國大智囊,號稱天生鬼才,卻只活了三十八歲便與世長辭。

哪怕他現在還只是個小男孩。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過得平淡的出奇。司黎只能暗自琢磨如何回到現代,或者如何在這個時代生存。久而久之,郭府的人只當她生性怪癖,不願與人交流。只有郭嘉會跟她說話,在他每日看書學習之餘,還會講故事給她聽。

從那時起,郭嘉好與人言的才能便漸漸顯露出來。

司黎常常抱着膝坐在一邊看他用功,尚且稚嫩的臉上還看不出睿智的痕跡,可轉念一想,眼前這個孩子竟然已經走完了屬于他三分之一的人生,她在生出一絲恻隐之心後,又對自己洗腦說:這是古人的命理,他的生老病死,理應與她無關。

“阿黎,想吃燒雞嗎?”只是有的時候,少年郭嘉也會偷懶,他會放下書卷,湊到她身邊來,興致勃勃地問她今天想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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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喜歡走神,他說的話常常十句有八句都被她忽視過去,多數時候她只顧“嗯”一聲,算作回答。

後來,郭嘉時常會溜到街上去買燒雞給她吃。

這大概就是屬于他一個人的青梅時光。

過了大約一兩年,郭嘉的父親也去世了,年不過四十。他的母親是在生下他之後便撒手人寰了,如今他又失去了父親,他們兩個都成了徹頭徹尾的孤兒。

也是從那時起,郭嘉的衣裳清一色變成了素衣,他給自己取表字為奉孝。

奉孝者,嘉也。

他還任性地遣走了所有仆人,從此偌大的府院內,只有他們兩個人。司黎當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她本來就喜歡安靜。只是從那以後,郭嘉也開始有意無意地與她親近起來。譬如郭父出殡那天夜裏,郭嘉一身素色衣裳,面容清瘦地出現在她房門口,一雙明眸似小鹿般柔和,他輕聲詢問道:“阿黎,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若不是當他只是個還沒發育的小少年,司黎大概會一腳把他踢飛。

這一日,母性大發的她念在他剛失去至親的份上,就點頭答應了。

之後,兩人的關系漸漸有了改善,雖然司黎總是在心裏将郭嘉當成小朋友對待,可在事實上,還是她受郭嘉照顧比較多。

“奉孝,我們今天吃燒雞.吧。”司黎的少女音還未發育完全,聽上去還有些糯糯的。她跑到郭嘉的書房前,看到他正拿着一本書津津有味地念着,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孩子自從他父親走後,開始帶着更加熱愛學習的态度天天向上起來,再也不用她多加督促。

這是好事吧,他也該慢慢有了自己的抱負,歷史也一點一點走上正途。

“嗯。”郭嘉淡淡應了一聲,很快将手頭上的書卷看完,站起身向她走來。

司黎這才發現,原本只像個初中生的郭嘉,漸漸有了高中生的樣子。他的頭發已經長到齊腰那麽長,因為還未到束冠之齡,只用一根青色的帶子簡單一束,雖有幾分随意,但她已經可以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看到潇灑的味道。

“下個月,就是奉孝的生辰了吧。”她看着郭嘉漸漸棱角分明的面龐,走了一下神。

郭嘉走在她身邊,“嗯”了一聲。他側過頭,稍稍低下了身子,笑着說道:“還有幾年,就可以娶阿黎了。”

司黎的腳步頓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自己依舊五短的身材,暗暗算了算這具身體也不過十一二歲。

她險些忘了“自己”是與郭嘉有婚約在身的人。

想到她要跟一個未成年的古人結婚,她就頭皮發麻。

“你……還有別的打算嗎?”司黎沒有看他,而是默默轉移了話題。

郭嘉點點頭,雙目中璀璨而明亮,他說:“我想去颍川書院學習。那是颍陰荀氏創辦的書院,當地四大家族出身的名士都是那裏傳道授惑的先生。以前父親不許我離開陽翟,我卻向往那裏許久了。”彼時,他的聲音還沒有那麽好聽,有着略微的嘶啞,但卻是他變得成熟的标志,而他也終于有了窺探天下一角的想法。

“很好。”她點點頭,贊許道。走在她身邊的這個少年,是一個心懷天下之人。

他幾乎是說走就走。

很快打點好了一切,也收拾好了行囊。郭嘉來與她辭行時,她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他交給她一只玉梳背,和她在博物館裏戴的那只仿品一模一樣。

“收好它,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你。”郭嘉将梳背簪到她頭上,她沒敢動,少年身上好聞的味道将她包裹住,心悸的瞬間,他低下頭來親吻了她的唇角。

“阿黎及笄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他在她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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