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26.

不管郭嘉是不是烏鴉嘴，凡是從他嘴裏蹦出來的字句，曹操都信了。再加上荀彧等人的力谏，曹操總算收起了退兵的念頭，繼續頂在前線，和袁紹對抗到底，順便将後方的許都全權交給荀彧操持。

“奕兒，來學一聲，’阿——父——’”司馬黎将小郭奕抱在膝前，母子兩個大眼瞪小眼。

小郭奕懵懂地張開嘴巴，發出“啊——啊——”的聲響。

這幾日裏，他會發出的音節多了幾個，被唐氏偶然聽見後，她便了然地笑着對司馬黎說：“奕兒這是要開口學說話了。”

打那日起，司馬黎就開啓了幼兒啓蒙之路，每日不厭其煩地教他喚“阿父”。唐氏聽到她教小郭奕學起叫郭嘉的稱呼，忍俊不禁道：“阿黎真是有心，聽奕兒第一次說話這麽難得的機會，也不忘郭祭酒。等他回來聽見奕兒喊他一聲’阿父’，不知會有多驚喜。”

唐氏不日前誕下一麟兒，給荀彧添了第四個兒子，名為玄。她與司馬黎說話時，正抱着荀玄喂奶，身上蓋着厚厚的毯子，還有幾天才出月子。

司馬黎伸手探了探一邊的熏爐，見它還熱着，遂收了回來，将小郭奕向上抱了抱，覺得這孩子愈發沉了。

“可不就是為了讓他高興高興？”司馬黎想象出得勝歸來的郭嘉，一臉風塵仆仆地回家之後，聽小郭奕奶聲奶氣地喊他一聲“阿父”，能欣喜上一整天吧。

“看你和郭祭酒這樣恩愛，何時考慮給奕兒再生個弟弟妹妹的？”唐氏彎着眉眼，看向司馬黎唇邊的笑容，半真半假地提議。

小郭奕半站在司馬黎的大腿上，小肉手抓了抓她的衣襟，“麽——麽——”地叫着，仿佛聽懂了唐氏的話，想讨要個弟弟妹妹出來。

司馬黎盯着膝上這小東西，回憶起郭嘉當初不可不謂是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懷上他。若是再來一個，她與郭嘉當中總有一個人會被折騰得沒了半條命。

“唐姊姊和文若才叫恩愛吧。”司馬黎抿唇笑了笑，反過去打趣總沒錯。

算起來，荀彧與唐氏也成婚十有餘年，育有五個孩子，有兒有女，美滿非常。

“許久不見阿黎，卻是一來就聽見彧被調侃了。”荀彧帶笑的聲音自門前響起，兩個女子齊齊回頭，見他才踏進門來，将身上的外氅除去，挂到一邊。

司馬黎半月未見荀彧，今日看他面容多有消瘦，眼底也難掩憔悴，可眉梢嘴角的笑意奪目異常，想必是曹操那裏傳來好消息了。

“文若雙喜臨門，正是得意之時，就讓我調侃一句吧。”司馬黎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荀彧卻是坐下來，認真問道：“雙喜？是哪兩喜？”

“這第一喜，自然是恭喜文若又添一子了。第二喜嘛……定是曹公那裏傳來捷報了吧！”司馬黎将心中猜測一一道出，果見荀彧點了點頭。

他道：“主公前日奇襲烏巢，燒了袁軍的糧倉，亦收編了袁紹最為精英的部隊。其将張郃降至主公麾下，大破袁軍，可謂是一夜之間的反轉啊！”

荀彧也覺得曹操這一險招太奇了，連連撫掌而贊。

“再有，江東會稽也傳來報喪消息，孫策于不日前遇刺身亡……竟是讓奉孝說準了。”荀彧搖了搖頭，一代俊傑将才就此隕落，雖為可惜，卻是他們不幸中的萬幸。孫策遇害怕是多日之前的事了，只是江東那裏遲遲未報喪，許都圍外平靜之際，也令人不安了好一陣子。

郭嘉曾道孫策手段強勢，橫掃江東時也曾殺過不少望族高官，結怨甚廣。因此定有不甘之人蓄意謀劃報複，暗謀行刺之事。如此孫策恐活不過偷襲許都之時，勸曹操無需顧慮，只管攻打袁紹。

他這一招推斷雖并非毫無依據，也着實有些天馬行空。現下被他說中了，人們都道他是烏鴉嘴神預言。若是說錯了，世人非得給他扣上個“胡扯”的帽子不可。

“啊——啊——”小郭奕扭頭看向荀彧，伸出一只肉手招了招。

“說你阿父真厲害呢。”司馬黎捏了捏他的臉頰，逗得他“咯咯”地笑起來。

荀彧也覺得這個小孩子有趣，向司馬黎讨過來抱了抱：“來，讓荀伯伯抱抱。”

小郭奕抓上荀彧的衣襟，提溜着水潤的眼睛，嗲聲道：“阿——父——”

荀彧聞聲怔了怔，司馬黎被噎了一下，唐氏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認錯爹可是大事啊！待郭嘉回來聽見寶貝兒子喊了別人一聲爹，當場就得背過氣去。

“奕兒想阿父了？阿父很快就回來。”荀彧摸了摸小郭奕的頭，又擡首對司馬黎說道：“最遲下月，奉孝就能随主公回來了，正好還能趕上奕兒的周歲生日。”

“如此甚好，”司馬黎略松了口氣，道：“我也該回去休書一封與兄長，告知他這個好消息。”

她找了這麽個由頭告辭，亦提醒了荀彧還有司馬懿這號人備受曹操的惦記。

不過，對司馬懿來說，曹操勝了算不得是一個好消息。待曹操休整好了回來，司馬懿就徹底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

“哦？仲達的病可好些了？”荀彧一聽，當即關切問候道。

司馬黎佯作如釋重負樣，松口氣道：“有華佗先生的調理，兄長的病也有了起色，我還想等他早日病愈，一同來許都。”

這兄妹情深的戲碼，她已在荀彧面前用過多次了，這一次用起來也毫不突兀。

“聽聞華先生近日回到許都了。小女與長文的婚禮也請了他，若是仲達能早些痊愈，就能一并來了。”荀彧笑意吟吟地說着，當真把司馬懿挂在心上。

聽他這麽說，那麽等他舉薦司馬懿也不過是件水到渠成的事了，哪裏需要她推波助瀾。

“若是兄長能來，還能沾一沾文若和長文的喜氣。”司馬黎略含惋惜地笑了。

荀家與陳家的婚禮定在兩月後，彼時曹操與郭嘉他們早就回來了，是個辦喜事的好時機。

“麽麽——”一清早，小郭奕霸占了他爹的位置，在床上爬來爬去。他站起來走了兩步，摔進了被子裏，只好用爬的蹭到了司馬黎耳邊，喚着：“麽麽——”

司馬黎擡起眼皮，将他往床裏放了放，睡眼惺忪地糾正道：“是’媽媽’，小笨蛋。”

“麽麽——”

小郭奕坐在床上，極有精神頭地拍了拍司馬黎的腰，興奮地“啊——啊——”叫起來。

“噓！”才閉上眼的司馬黎不得不再次睜開眼皮，瞪了他一眼，咕哝道：“真比你阿父還能折騰人。”

她打了個呵欠，正欲閉上眼睛，耳邊即響起一道熟悉且溫潤的聲音：“夫人說誰能折騰？”

一陣淡淡的皂角香混雜着枯草味渡入鼻中，司馬黎倏地一下驚醒，頸邊傳來的熱氣如此真實，令她想都未想即翻身回頭。她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面貌，眼前一暗，一片火熱的柔軟即貼了上來，在她唇邊輾轉流連。

這熟悉的味道，除了郭嘉還會有誰？

司馬黎一早就被他吓到，擡手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手并未馬上離去，而是将拳展開，雙手攀在他的肩上，感受重逢後的親密。

“啊——啊——”旁邊被忽略的小郭奕不滿地叫了起來，小肉腿蹬在被子上，發出不輕不重的悶響。這令郭嘉不得不分散了注意力，從久違的甜蜜中脫身，擡首看向作亂的兒子。

“阿——父——父——”小郭奕爬到司馬黎身上，接連撞進郭嘉懷裏。父子倆闊別半年之久，小郭奕對郭嘉黏人依舊，不見生疏。

不愧是父子啊。

司馬黎一胳膊支在枕頭上，側身撐頭看着父子重逢的動人場面，萬幸郭奕沒有認錯了爹。

“奕兒會喚阿父了？”一如當初所料，得知兒子會叫人之後，郭嘉臉上驚喜難當。

他天未亮就到了家，想必趕了一夜路。估計曹操這回也是歸心似箭，他們回來得要比她預料的早上十天。看着郭嘉身上變皺的衣裾，頭上束得髻也有些松散了，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卻不見過多的疲憊。

雖然如此，司馬黎也知他是時候休息了，當下湊上前，伸手拆了他的玉簪，邊解着他的外裳邊道：“奕兒會喚人了，這可是我的功勞，如此……夫君可有什麽獎勵？”

她說這話時，離得他近在咫尺，甫一擡眸，還能看見自己在他瞳中的倒影。

郭嘉見她一邊動手脫衣，一邊讨要獎勵，無需多想就誤會了她的意思。将小郭奕放到床裏側後，欺身上前。此時他身上只餘一件中衣，還叫他蹭開了領口，低了低頭湊在她耳邊，語焉不詳道：“你想要什麽獎勵，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