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執念
夜暮籠罩,這樣的夜裏稀稀拉拉的下起了些小雨,雨滴順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滴在青石板上,偶爾配着不知哪裏傳來的織布聲,生生的砸在了陸仲卿的心角。慢慢熄下去的萬家燈火都已經等到歸家的人。安靜的街道除了偶爾急色匆匆,趕着回家的人之外再也其他。這條路陸仲卿走了很多遍,幾乎閉着眼睛他都知道該走幾步,該轉多少個彎。他站在奈何坊的門前,奈何坊啊!他如今的無可奈何又有誰知道!陸仲卿二十年的年歲中,都沒有如今日一般的覺得選擇是這般的困難和心痛。他承認,從一開始,從第一面開始,錦繡在他心裏就是不同的,他會刻意去探究她眼神中透露的信息,他也會在抱着他的時候思緒萬千,更會因為她皺起的眉頭而煩躁。那個帶着面紗的錦繡,他會為她的故事不平,不平化為悲憤在化為疼惜。甚至他願意花一下午的時候呆在這裏,喝一杯早已涼掉的苦茶,只是看着她打理衣物的樣子。每每他覺得她在為他縫袖口的時候一針一線都落在了他的心上,極其安心。更甚他有想過帶着她回去,不管任何人的反對,娶她為妻。這也是他第一次有過這種成家立業的想法。
只要她說一句不是她。他就信。陸仲卿深吸一口氣,跨進了奈何坊,帶着所有的質疑。
奈何坊的油燈只剩半截的油線,發出微弱的光,照着燈下的人。陸仲卿看着女的側顏,腳步卻擡不起了,想問的話堵在心口,說不出。
女子細細的繡着手中的衣物,手中的銀線穿過紅色的嫁衣,落下密密麻麻的針腳,然後在夜裏發出微弱的光芒。嘴裏還小聲的哼着“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 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語不肯放人歸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 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三張機……”
“錦繡……”陸仲卿小聲的喚着。
“大人,這麽晚來有什麽事麽?”錦繡沒有擡起頭看過陸仲卿一眼,卻知道是他。
陸仲卿看着女子眼角的痣,他知道的錦繡在笑“我的玉佩落下了”
“大人,你知道為什麽銀柳花這麽不起眼的花骨朵會在夜裏這般耀眼麽?”言不對意的回答,錦繡看着拉長手中的絲線,眼神中卻是這般的眷戀。還未等陸仲卿回答,她又悠悠的說“這銀柳花啊,最喜歡人了,就跟這線一樣,會穿過骨頭,吸幹所有的養分。所以你看,銀柳花長在亂石邊。身邊怎麽卻沒有其他的東西活下來。”
陸仲卿着實聽不下去了,大呼一聲“錦繡……”
“你看,我繡的很好看吧!穿在他們身上也是這般的好看。”錦繡摸着手中的喜服,不知道在問誰。
“錦……繡……”陸仲卿慢慢的倒下來,他眼裏的錦繡一點點的變模糊,直至不見。
錦繡拿着喜服一點點走進陸仲卿,蹲下來,小聲的詢問,就像個閨閣女子問着自己的郎君般的嬌嗔“陸郎,我們成親,好不好,你看這是我為你繡的呢?”
城外的滿山的梨花開的如火如荼,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原來梨花也開了。如若不是陸仲卿被綁在梨花樹上,他定會好好在此享受一般。只是如今他雙手被綁,任他如何掙紮,手上的繩子只會越來越緊。到如今當真的真相大白了,一切都是錦繡,都是她,只是為什麽。
陸仲卿向着梨花深處望去,那個女子正在一步步向他走來,不似平日般的那樣素淨,錦繡身着一身大紅色的喜袍,纖細的身材,玲珑的身姿,當真的風華絕代。喜袍上的用金線繡着的蓮花随着她的腳步似乎有了生命般的綻開來,當真是步步生蓮。火紅的嫁衣迎着這潔白的梨花,美得讓人窒息。愣是這般情形下,陸仲卿還是看癡了。他早在第一次見到那個眉眼如畫的女子,他便已經動心,如果不是當下的情形,如果沒有發生那麽多事,又該多好。錦繡走進了,她臉上的紗依舊沒有拿下來,只是眼角的痣似乎更加深邃了,竟如朱砂般紅豔了起來。
“錦繡……”陸仲卿請喚一聲,似乎想要喚醒這個女子的良知。
錦繡纖細的手指按主了他的嘴,眼角的笑容更加的深了“陸郎。再喚我聲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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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仲卿差點一聲夫人脫口而出,只是手臂上的疼痛把他拉回到了現實,他咬着嘴唇試圖神色痛苦“錦繡,醒醒吧!現在,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若再這樣下去,你會淪為萬劫不複之地的。”
“萬劫不複?哈哈哈哈……”錦繡突然間笑了起來,又繼而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陸仲卿,惡狠狠的說道“我生在地獄,從未跨出。”
少年聽着錦繡的話,心痛不已,她到底是遭遇了什麽才變成這般的可怕,少年看着錦繡,問道“你為何要殺那麽多人?他們何其無辜?”
“無辜?哈哈哈……”錦繡似乎聽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大笑了起來,“哪裏無辜!”她大聲的質問一聲“王成抛棄妻子,天地不容。羅岳珊苦苦哀求我的時候,他就該料想到他命不久矣。你知道麽,只有王成的喜服并不是我繡的,而是他所抛棄的那個可憐的女人,一針一線的帶着最深的詛咒繡出來的。他們的感情就如迎春一般,只有在春意黯然的時候美麗。至于孫離顯,也一樣,負心人一個。留着也是白留。我就當清理門戶了。
陸仲卿也不掙紮了,他只能祈求錦繡還帶着一絲理智,又問道“那陳默呢?你又是為何?”
“至于那個陳默,哈哈哈……倒是個癡情人,愛上不該愛的,又得不到,是他自己一心一死,他自己求的。我便成全了他。哦,還有,桃夭死的時候的結界是我設下的,我想與其與其孤苦一世,不如做一對亡命鴛鴦,你說對不對?”
陸仲卿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掙紮了起來,如今真相大白,她何其殘忍,如果沒有那個結界,他或許能阻止那個小妖的堅決。陸仲卿現下也知道了王成和孫離顯為何死相和陳默不同,原來陳默是自己求死。
陸仲卿看着幾近癫狂的錦繡,心中竟也帶出些恨意來“錦繡,你可知道生死由天定。他們千錯萬錯也由不得你來定。”
錦繡也不管他說什麽,只是摸着自己臉小心翼翼的問“陸郎,你可還記得我當年的樣子……”
“當年?”陸仲卿似乎想起了些什麽“錦繡,你聽我說,我是陸仲卿,不是你的丈夫”
錦繡的手輕輕的附上陸仲卿的眉眼,一點點的描繪下去,似乎在撫摸最珍貴的東西“對啊!你就是我的陸郎,我怎麽會認錯了?我等了這麽久,這麽久…久的我都不記得了。”她的聲音這般的哀傷,眼淚也順着她的臉頰落下來,似乎要把這份哀傷刻在陸仲卿的血脈中。“陸郎,你穿着我為你做的喜服,這般的好看。只是……只是我已經容貌不複從前了”
陸仲卿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穿上了紅色的喜服,又問道“什麽意思?”
錦繡一點點的揭開自己的面紗,左面的側面黑色的線幾乎猙獰的蜿蜒在臉上,臉上的黑線如同血管一般流動着黑色的東西,如同活着的蛇匍匐在臉上,且正在試圖往上一點點的延伸出去,陸仲卿幾乎是睜大了自己雙眼, “這……”他的體內湧出了一股傷痛之感,似乎不是他的傷痛,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悲傷和歉意。
“是不是很可怕……”錦繡摸着自己的臉小聲的問,像極了個小女子在對自己的愛人征詢容貌的意見,她道“人間時光飛逝,容貌乃至生命都在逝去,我……我為了等你來,以容貌為代價,換取這延綿不息的生命。還好,陸郎…我總算等到你了”她似乎很開心,嘴角慢慢勾起,只是印着那些黑線顯得有點猙獰。
陸仲卿幾乎懷疑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他從不信鬼神,可是如今錦繡站在在面前,他又不得不信,他如今恨透了那個讓錦繡等的男人,如若不是他,錦繡又怎會變成這樣人鬼不是的樣子“我……我真的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他輕聲低語。
“今日,我們成親可好。你看……天地為證…你我今日結為夫妻”錦繡用極其期待的眼神望着他。“陸郎,不要在抛棄我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她輕輕的靠上陸仲卿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
“啊……”陸仲卿突然間苦痛的叫了起來,臉上不斷有汗珠滴下“好痛……”他此刻覺得似乎從衣物裏爬出萬千的蟲子在啃咬自己的身子,這般的疼痛。
聽到他痛苦的聲音,錦繡一下子臉色淩冽了起來,似乎發現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整個人疾聲厲色了起來“你為何還是要負我?為何你還想我離開我?”她惡狠狠的盯着陸仲卿,眼淚卻不斷的掉落下來。陸仲卿哪裏顧得上她的話,當下只覺得還不如一刀了結了他,也好過承受這般的痛苦,此刻他似乎一下子知道了,那幾個人是怎麽死的,難怪,難怪,那幾個人死相這般痛苦,一旦有人做了負心之事,只有他穿上的那一刻,便纏繞在了那人的血肉之中,一點點的把人的生命消失殆盡。只是如今他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他再也回不到那個繁花似錦的皇城,就算他破了案子,也無緣成為天子的快婿,他如若只是當他的纨绔子弟又該多好,至多只是被世人罵幾句敗家玩意,然後依舊踏雪尋花,柳意□□,醉生夢死也好過如今這般的痛苦。他幾乎能感覺生命一點點的離開他的身體,意識已經開始混沌了,似乎有東西從身體內而出,像是靈魂深處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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