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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蔗的房子還有三天到期,他先往家裏寄了點行李,跟父母說是這裏東西太多堆不下。
然後和房東交接,倒數第二天的時候,米蔗在網上看了寧城招聘的網站,看到好多招服務員或者後勤的,他坐在床上呆呆的想,要不去當服務員吧,其實在寧城這樣的大城市裏,只要拼命幹,當服務員也能賺很多,也許比他在媒體賺得很多。
鬼使神差的,米蔗真的投了兩個簡歷到招聘服務員的單位。
米蔗看着窗外淋淋漓漓的雨,室內只開了一盞臺燈,昏昏暗暗的,他想着自己到底是運氣不好呢,還是就是認不清自己。
“你到底是誰?”
米蔗自言自語道,他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樓下車水馬龍,盡管是雨天,還有那麽多人忙碌着,那麽多人在世界裏有着強烈的存在感。
可是我呢?米蔗想,我現在在這間屋子裏死去,也沒有人會發現的,沒有哪裏需要我,也沒有哪裏會記得我。
米蔗想着想着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快因為失敗感而瘋魔了,天漸漸暗了下來,他點了在這間廉價的出租屋裏的最後一個外賣,連湯都喝光,然後洗漱,躺上床,在滿心滿腦的絕望裏,居然就那麽空落落的睡着了。
第二天米蔗把一些帶不走的東西送給了合租的室友,整理到黃昏,終于帶着一個二十九寸的行李,一個蛇皮袋,趁着轉秋的雨水走出了小區。
他兩個手上都是行李,沒辦法撐傘,穿的運動外套上恰好有一個帽子,就那麽戴着其實頂不了幾個用的連衣帽,站在公交站臺等車。
他也不知道去哪裏,只坐上一輛開往火車站的公交,看着窗外的這個城市,他想去火車站,雖然還不确定會不會離開,但好歹那裏有很多正在趕路的人,讓他有歸屬感。
公交車開到一半,司機突然停了車,讓大家下車,說車壞了。米蔗當時打心底笑了出來,他終于明白什麽叫做,人倒黴,喝涼水都會塞牙。
他拎着兩件行李,吃力的下車,雨越下越大,周圍沒有什麽躲雨的地方,米蔗就這樣淋了全身的雨,沿着道路走,終于找到一處擋雨的公交站臺。
這時候天色已黑,又下着越來越大的雨,黑暗裏像是随時會沖出一只野獸。米蔗坐在公交站臺,旁邊有個正在等車的奶奶,奶奶手裏沒有雨傘,拎着一個塑料袋在等車,米蔗把自己的傘從背包裏拿出來遞給奶奶。
那位奶奶說着米蔗聽不懂的方言,大概是謝謝的意思,米蔗搖搖頭,三分鐘後奶奶等的車來了,她朝米蔗道別,米蔗笑着朝她揮了揮手,看着奶奶上了公交。
米蔗擡着頭看天上落下的雨,在路燈的光下雨水都映了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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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可真大啊。”
米蔗感慨道。
不知不覺的,他覺得自己眼眶濕了,米蔗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口氣:
“米蔗哭了啊,米蔗真慘。”
他這一天自言自語了好多次,他看着雨流着眼淚,一開始沒有聲音,後來開始哭出聲音,反正周圍也沒人,他一下一下吸着氣,從喉嚨裏發出嗚咽聲。
“趙總。”
錢其聲音帶着些突兀,趙臨修在後座睜開眼:
“嗯?”
錢其指了指窗外,趙臨修皺着眉往外看,這裏不算市區,周圍沒什麽車,路邊有個公交車站,在雨幕下看不清楚,公交車站裏坐了個身邊大包小包的人。
他移開視線,從後視鏡看錢其:
“怎麽?”
錢其咽了咽口水,還是大膽地說了:
“那位,好像是米先生。”
趙臨修怔了下,再次把視線轉向窗外,凝視着路邊,終于發現坐在公交車站的人,半仰着頭,臉上的悲傷肉眼可見,邊哭邊擡手肘擦眼淚。
他吸了口氣,聲音有些冷:
“什麽意思?”
管過一次閑事還想讓我再管一次?
如果不是只是偶然經過,他真的要以為米蔗是故意吸引他注意的了。錢其咳了一聲:
“不管麽?”
趙臨修沒出聲,錢其知道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發動車子,只是速度慢得像在爬。而趙臨修也沒發現。
等錢其開出去一百多米,趙臨修終于出聲:
“停下。”
錢其似乎随時準備踩下剎車,趙臨修眼神裹着無奈和些微的不滿:
“去帶過來。”
錢其立馬拿了傘,下了車。趙臨修雙眼直視着前面,沒有轉過去看公交車站的情景,等着後車門被打開,然後一個濕漉漉的人坐到自己身邊。
三分鐘後,駕駛座的門被打開了,只有錢其進來了。錢其表情有些難堪:
“米先生不願意上來。”
趙臨修這才轉過頭看向窗外,公交車站那個人還坐着,眼神大概在看着這裏。趙臨修哼了一聲:
“不上來就算了,我們走。”
錢其上了車,準備發動的時候趙臨修卻又開口了:
“等等。”
錢其從後視鏡上看趙臨修,趙臨修臉上陰沉沉的:
“傘給我。”
米蔗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遇到趙臨修,他覺得命運真奇妙,剛剛錢其突然出現,就像是那次同學聚會神兵天降一樣。
錢其說趙總讓他上車,行李他來拿。米蔗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朝錢其搖了搖頭:
“不用了錢助理,謝謝你們的好意,我,我待會兒就走了。”
他不能每次接受他們出于同情和扶貧濟困的好意,他看着錢其回車上,轉過視線,打開手機查公交,打算看看什麽時候還有去火車站的公交。
“上車。”
低沉的聲音在雨夜裏顯得有些模糊,但卻是真實存在的,米蔗停了停手上的動作,擡起頭,就看到趙臨修一身得體的西裝,撐着黑傘,一臉淡漠的站在自己的一米處。
米蔗張了張嘴:
“趙總。”
趙臨修離近了看,人顯得更狼狽,一身的雨水,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手邊的蛇皮袋浸了水,還在滴滴答答滴着水。
趙臨修皺了下眉:
“沒聽懂麽?”
米蔗有點冷,大概是淋了太久的雨,他的腿有些打顫,抖着激靈站起來,勉強扯了個笑臉:
“我,我不用的,我待會兒回家了,趙總,謝謝你們。”
說完米蔗真的給趙臨修鞠了個躬,然後手腳有些慌亂的拎着手邊的行李就想往雨裏走,還沒走出兩步手上的蛇皮袋突然被粗暴的搶走。
趙臨修站在他一步開外,眉頭緊擰,眼神裏充斥着不悅和愠怒,轉身就朝他的車走。米蔗在雨裏呆了十來秒,邊喃喃道“我的包”,邊一步一個水坑的跟了上去。
趙臨修把他的蛇皮袋直接扔進後備箱,又搶過跟過來的米蔗手裏的行李箱也扔進了後備箱,轉身抓過米蔗扔進車裏。
米蔗一臉無措的坐在真皮座椅上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窗外的風景就發生了變化。
米蔗轉頭看着趙臨修冷峻的側臉,嘴巴動了好幾次,都不知道說什麽。
十幾分鐘後,趙臨修低沉的嗓音在車裏響起:
“失業了?”
米蔗頓了下,他現在腦子非常亂,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但是趙臨修問,他就答:
“嗯,被開了。”
趙臨修嘲諷的笑了一聲,米蔗也跟着嘿嘿的笑,在趙臨修的位置上,這件事确實挺好笑的。
趙臨修轉過頭莫名其妙的看米蔗,米蔗繼續笑,趙臨修差點翻白眼:
“鬧鬧最近狀态不太好,需要一個陪伴。”
米蔗的心情就像是坐雲霄飛車,趙臨修提到鬧鬧的時候他開心了一下,說到狀态不好的時候又揪了下,直到說出最後的一句的時候,米蔗心裏突然暗存了些隐秘的期待。
“做長期的,接受嗎?”
米蔗咽了口口水:
“您,您不怪我那次……”
趙臨修盯着米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智障,意思大概是:你說呢。
米蔗咬了咬下唇:
“我,我會好好帶他的,我,我一定好好陪他。”
趙臨修轉過眼,不再說話。
米蔗的表情卻是翻天覆地,一會兒呆滞一會兒震驚,一會兒又欣喜若狂。他用餘光看了眼趙臨修,那人似乎不在看自己,米蔗把手擡到嘴邊,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的!不是做夢。
米蔗眼裏帶着喜悅擡頭,一下子就對上後視鏡裏趙臨修無語的眼神。
回到趙家的時候鬧鬧已經睡着了,趙臨修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米蔗拎着寒酸的行李跟着保姆去自己的房間。
保姆阿姨人很好,特地去拿了新的男式睡衣給他,還給他泡了熱茶。
“我就說小鬧鬧和您有緣分,米先生您還是回來了。”
米蔗朝保姆阿姨笑了笑,對她道了謝,讓她也早點休息。
兜兜轉轉,他米蔗,還是成為了一名兒童看護員,雖然這個兒童很可愛自己很喜歡,雖然這份工作在金錢上十分可觀,但作為一名傳媒大學畢業生,米蔗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洗了澡,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躺在柔軟舒服的床上,閉上眼,準備迎接自己全新的身份和工作。
早上米蔗很早就醒了,等鬧鬧快醒的時候就潛入了鬧鬧的房間。鬧鬧額頭上還貼着紗布,只是沒有一開始那麽大,包了小小的一塊在左額頭,看着可憐又可愛。
“鬧鬧~”
米蔗輕聲喊他,大概也是快醒的時候,鬧鬧一叫就醒了,剛睜開眼睛還有些懵,看到米蔗的臉時可憐巴巴的喊了一聲:
“甘蔗哥哥。”
米蔗嗯了一聲,然後朝鬧鬧笑,鬧鬧還是沒反應過來,臉上表情愣愣的,他伸出雙手:
“抱抱。”
米蔗小心托着人把鬧鬧抱了起來:
“好,甘蔗哥哥帶鬧鬧去刷牙洗臉了。”
刷牙的時候鬧鬧全程盯着鏡子裏米蔗的臉,眼神裏帶着疑惑,米蔗眼底藏着笑,小寶貝這麽突然的看到自己,是要給他一點反應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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