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米蔗愣愣的,穆铎眼裏帶着笑看着他,米蔗推了推人:

“你開玩笑?”

穆铎突然湊近米蔗:

“你說呢?”

米蔗不自在的把穆铎推遠了點,那個上來問的女生還看着米蔗等他回話,米蔗把臉偏向別處,覺得怪怪的,感覺穆铎的眼神還放在他臉上,米蔗心想最近這是怎麽了,自己做這樣那樣的夢就算了,怎麽居然遇到活體了?

穆铎看米蔗不自然的樣子終于笑了,他又打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就聽到負責人讓它們準備準備下一趟巡游了。

米蔗終于可以把灰太狼頭戴上,掩飾他臉上的不自然。

這一天走到最晚大家已經沒力氣揮手了,米蔗回去後匆匆洗了澡就癱倒在了床上,耳邊循環播放着巡游時候的音樂,整夜無夢。

第三天已經有女生不來了,說堅持不下去太累了,米蔗和穆铎習慣了之後就沒有那麽辛苦,現在熊大都在隊伍的前端,成為最受歡迎的幾個了。

這天吃完午飯的第一次巡游,穆铎走在了米蔗邊上,兩個大腦袋撞來撞去,在枯燥的巡游環節中居然有了一絲樂趣。

米蔗在灰太狼頭裏笑出了聲,剛剛穆铎一下子把他撞暈了,他返回去把熊大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米蔗等了片刻熊大還是不跟上來,他回過頭想看穆铎,卻沒注意身後站着一個牽孩子的老人,灰太狼的大腦袋一下子把老人家撞的跌倒在地。

還在裝慘的穆铎看到米蔗撞了個老人,趕緊爬起來,把熊大的腦袋一脫,就想把老人扶起來。

殊不知老人家摔倒在地之後就死都不肯爬起來,米蔗也摘了灰太狼頭,不停說着對不起,想扶起老人。

老人家捂着腰在地上邊哭邊喊,說自己脊椎不好,這一撞要是永遠爬不起來怎麽辦。

米蔗手足無措,負責人讓其他玩偶先繼續走,他留下來處理這件事。老人是寧城人,看他們幾個說着普通話一臉年輕相的人更加變本加厲,說要去醫院做全面檢查,還要喊自己的兒子兒媳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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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孫女在邊上哇哇大哭,米蔗不停點頭:

“那我扶您起來行嗎?您去醫院的費用我來出。”

老人警覺的看着米蔗,搖了搖頭,說要喊救護車過來,她不放心米蔗。周圍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米蔗急得滿頭大汗,他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醫院,喊了一輛救護車。

穆铎把米蔗拉到邊上,臉上表情凝重:

“她就是訛你呢,沒看出來,你就站邊上,看她什麽時候爬起來,喊什麽救護車。”

米蔗扯了扯嘴角,他是真怕出什麽事,老人家叫得挺痛苦的。

車來了之後米蔗讓穆铎繼續去巡游,有什麽事他會告訴他,讓穆铎別擔心,自己的玩偶服都沒來得及脫就跟着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上的醫生問老人感覺怎麽樣,老人說全身都疼,醫生無奈的看了眼老人,又同情的看了眼在邊上可憐兮兮一臉緊張的冤大頭。

到了醫院老人的子女也來了,上來就是鋪頭蓋臉對米蔗一通罵,米蔗都被罵傻了,等老人的兒子終于停歇的罵聲後,他才開口:

“老人家的檢查費用我都會出的,要是真有什麽問題是這次撞出來的……”

沒等米蔗說完,老人的兒子喉嚨突然大過米蔗,在醫院走廊上沖天響:

“什麽叫這次撞出來的?!你還想抵賴啊?我媽有問題就都是你撞出來的!”

米蔗咧了咧嘴角,輕輕嘆了口氣:

“好,我們等檢查結果出來吧。”

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檢查結果是,老人的脊椎确實問題很大,還有心血管疾病,米蔗看着檢查單,抿了下嘴,擡頭問醫生:

“醫生,你就告訴我,有多少問題是我把老人家撞摔倒之後出現的?”

醫生眼神為難的看了眼米蔗,老人的兒子在邊上狠狠瞪着米蔗:

“沒有你,我媽這些病都不會被牽扯出來!”

老人家的病說不清楚,醫生也不敢亂說話,這次撞,要說什麽問題,根本沒有,煩就煩在這個老人家自己就是一身的毛病,她說被米蔗撞得心髒病發作了,米蔗也沒有辦法反駁。

“你們想怎麽樣?”

米蔗眼神裏帶着認命,看着邊上老人家的兒子。那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竊喜,下一秒将表情僞裝得憤怒可怖:

“十萬塊錢,我媽的病不是一點半點能治好的。”

米蔗一臉的不可思議,他表情帶着震驚:

“怎麽可能要這麽多?你要錢也要有個限度啊!”

米蔗話音剛落,那男人又開始扯着喉嚨狂吼,米蔗氣得渾身都在抖,他算是見識到了,現在訛詐行業的猖狂。

“我不可能給你這麽多的,如果老人家檢查出來真有什麽問題,我一定會負責,可是現在檢查結果顯示都是以前的問題,我會出精神賠償金,但更多是沒有了。”

這時候老人家的另外兩個親戚來了,米蔗一個人勢單力薄,他沒辦法應對那麽多張嘴和那麽多強詞奪理的理由,只能拿着老人家的檢查單站在那幾個人面前,倔強的說不會出那麽多錢,你們這是訛詐。

趙臨修發消息問米蔗在哪裏,米蔗問他有什麽事,趙臨修說今天晚上有沒有空,鬧鬧想和他視頻。米蔗苦笑了下,發了條語音過去:

“趙總,我這兩天有點事,可能不行了。”

他現在在派出所,因為這件事那家人鬧得太不可理喻,米蔗自己報了警,現在老人家的親戚們陸陸續續都來了,米蔗只有只身一人,被老人家的親戚們圍在中間,還抱着大大的灰太狼頭。

趙臨修被米蔗拒絕了很不爽,這兩個月不照顧鬧鬧就可以拒絕和鬧鬧視頻,米蔗這個人也未免太現實。

趙臨修對米蔗的印象差了點,忽然米蔗又發了條信息過來,說有個不情之請,問趙臨修能不能借錢給他。

趙臨修看着問他借錢的消息,咬了咬牙,他問米蔗要錢做什麽,米蔗不說,趙臨修告訴他,不說就休想借到一分錢。

米蔗只能遮遮掩掩的把這件事告訴了趙臨修。

知道了前因後果的趙臨修打心底看不起米蔗,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訛十萬塊錢,說他是傻子也不為過。他憤憤發了句“不借”過去。

米蔗沒想要給十萬的,在醫院裏醫生說除了精神損失費,老人家後續可能還要做幾個檢查,主要是做檢查要很多錢。

米蔗坐在派出所裏,他本以為民警能主持公道的,管這件事的警察只讓米蔗填了份資料,米蔗再問他什麽他一直在兜圈子,直到老人那邊有個親戚來了,他臉帶笑意的去和那個親戚攀談了起來。

米蔗的臉色徹底灰暗了起來。

他們到了派出所已經兩個小時了,那位警察終于結束了攀談朝米蔗走過來:

“小同志啊,這個是你們自己的糾紛,我們警察管不了的,再說要是你真把老人家撞出個好歹怎麽樣,是吧,你們和解吧啊,給個錢事情就算過去了。還有……”

民警一臉幫着米蔗的樣子,聲音低了些:

“你是外地過來打工的吧?這家人不怎麽好惹的,我勸你還是趁早給點錢解決。”

米蔗怔怔的看着民警的臉,他氣得都有些發抖:

“可是只是這樣摔了下,我就要給十萬嗎?”

民警給了他一個眼神,表示愛莫能助。

米蔗咬着牙,看向老人的兒子,那男人一臉的趾高氣昂,米蔗眨了下眼:

“我沒有十萬。”

那男人輕蔑的從鼻孔哼出一聲:

“有多少?”

“我現在只有兩萬塊錢。”

那男人表情立馬變了:

“兩萬?你逗我呢?!我媽摔出個好歹你服侍她?”

米蔗抿着嘴不說話,那男人看他的樣子也不像能拿出多少的,語氣帶上了點商量:

“你給我打個欠條!剩下的錢分期還!”

米蔗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男人,他搖了搖頭:

“不可能。”

邊上的民警突然又上前,勸道:

“小兄弟,何必呢?要吵得打起來?你和他們作對沒什麽好處的,他們一家人出了名的。”

這時候這家有個人強硬的把紙筆塞到米蔗手裏,米蔗怔怔的看着寫着欠條兩字的白紙,覺得他快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米先生。”

米蔗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擡起頭,入目是西裝革履,一臉冷然的錢其,他身後還跟着兩個米蔗不認識的男人。錢其走過來一把把米蔗手裏的字據收走,看着米蔗:

“您可以出去了,這件事現在全權交給我們處理。”

米蔗“啊?”了一聲,老人的那群親戚也意識到錢其來者不善,突然開始哄鬧想要造勢。

錢其看了眼負責的警察,公事公辦道:

“米先生的事物現在全權交給律師受理,不觸犯法律的話沒有必須待在派出所的道理。”

米蔗站了起來,想也知道是趙臨修派他來的,錢其看向米蔗,突然走近,聲音壓低:

“趙總在馬路對面的車裏。”

米蔗愣愣的點了下頭,錢其就把米蔗往外推,那些親戚們想堵着米蔗不讓走,後面一位律師突然開口:

“各位這是在派出所聚衆鬧市,已經觸犯法律。若造成米先生人身傷害,我們會依法追究各位的刑事責任。”

這位律師話音剛落,那些前一秒地頭蛇般兇猛的親戚動作果然小了許多,米蔗就這麽被錢其推了出去。

出了派出所他一眼就看到停在路對面的豪車,車窗黑着,米蔗看不到裏面是什麽樣子。

米蔗滑稽的穿着人偶服,抱着灰太狼的頭,慢悠悠過了馬路,走到豪車邊上。天已經黑了,車邊上就是一盞路燈,米蔗站在車外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能呆呆的看着車窗。

半晌,後車窗終于打開,趙臨修一臉不悅,冷冷的看了眼狼狽的米蔗,道了聲:

“上車。”

米蔗此時大腦暈乎乎的,做了大半天的人偶,一個下午又經歷了突如其來的變故,他有些懵,只聽着趙臨修的話,上了車。

趙臨修看到他手上那個灰太狼的頭更不爽了:

“那個給我扔了,別帶上車。”

米蔗看了眼手裏巨大的頭:

“這個…我要去還的…”

趙臨修眼神帶着警告看着米蔗,心想你再說一句當心我弄死你,米蔗讀不出趙臨修的潛臺詞,咿咿呀呀了半天:

“我,我放後備箱行麽?”

趙臨修轉過視線不再看這個傻子,米蔗蹬蹬蹬跑去後備箱,把腦袋放了進去,再蹬蹬蹬跑回來上了車。

到了車裏米蔗有些誠惶誠恐,他帶着感激和說不出的情感看着趙臨修,都說不出一句謝謝。

因為謝謝太單薄了,趙臨修對他的幫助絕不是一句感謝可以帶過的。

“趙總,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說,你以後讓我做什麽我都在所不辭,真的,謝謝你。”

趙臨修撇了眼米蔗,哼了一聲:

“你除了帶孩子還會什麽?”

米蔗被噎了下,接着他猛地點了兩下頭:

“嗯,趙總,我願意一直幫你帶鬧鬧,還有,你再生孩子的話,我也願意……”

米蔗的感激還沒表完,趙臨修就扔了個ipad給他:

“閉嘴吧,跟鬧鬧視頻。”

米蔗趕緊說好,打開和鬧鬧的消息界面,發送了視頻請求,視頻很快被接通了,那邊是鬧鬧笑眯眯的小臉蛋,他看到米蔗驚喜又意外,一邊用英文喊什麽,一邊用中文喊米蔗。

米蔗也笑着和鬧鬧對話,兩人說了兩三分鐘,鬧鬧突然道:

“甘蔗哥哥,你今天不開心嗎?”

米蔗愣了下,連忙笑道:

“沒有啊,哥哥看到鬧鬧最開心了!”

說着說着米蔗心裏突然犯了些酸,鬧鬧居然看出來了,他憋了一下午的情緒在這時候有點難受,和鬧鬧說話的聲音帶着聽不出來的抖。

突然,米蔗手裏的ipad被搶走,趙臨修捧着ipad和鬧鬧說了幾句話就關了視頻,把東西放回原位。

米蔗咽了咽口水,極力僞裝自己現在的情緒。

“被訛錢的時候不哭現在要哭了?”

趙臨修壓低了聲音道,聲音裏帶着平靜,甚至有一絲安慰的調笑,米蔗忽然心跳加速,他睜大眼睛讓眼淚滾下眼眶,他握緊拳頭抵住自己的額角,張開嘴小聲小聲的呼吸,讓眼裏的驚慌不被趙臨修看到。

他剛剛,突然想投入那個強烈氣息的懷抱裏,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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