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前世·終章
從小白化形之後, 阿言就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些變了,就像是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産生的一種質變。
起初,他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到了後來, 他幹脆不再多想, 選擇了順其自然。
或許, 在他的內心深處,對于這種變化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所以, 他才會應下了小白的定情之約, 對小白的肢體碰觸也愈發地坦然起來。
反正不管他能否坦然接受這種變化, 日子也在一天天地過,師父的容顏依舊舉世無雙, 只是少了曾經的柔和, 而小白平日裏雖然與他如膠似漆, 卻總是會偷偷溜到人間, 也不知去幹些什麽。
若是一直平平安安地也倒罷了, 可是小白每次回來, 都是帶着一身的傷, 傷勢一次比一次重, 上次小白回來的時候,甚至能隐隐看出皮毛之下的骨頭,讓他心疼地不行。
可是任他板着臉追問, 小白就是不肯老實交代,這讓他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
事實上,他心裏也清楚,就算知道了小白身上的傷勢來源何處,他也無能為力。
他沒有師父的通天修為,只會一些三腳貓法術,實力比起小白還要弱上了一大截。
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地板起臉,威脅上一句“再偷偷摸摸跑下山就不準你親了!”
小白應地倒是幹脆,可每過上一段時間,卻依然會偷偷摸摸地跑下山,每次阿言都在心裏發狠,等小白回來了一定要給他點厲害瞧瞧。
可是,當他真正看到小白一身是傷地回來時,他卻迅速軟下了心,責備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很擔心,若是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小白再也回不來了。
阿言擡起了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般陰郁。
今天他醒來的時候,小白又不見了。
憤怒不滿的同時,又有些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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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空陰沉沉的,安靜地有些異常,看起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可是卻遲遲沒有雨點落下。
烏雲壓頂,讓他的胸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很擔心。
右眼皮不停地跳着,好像在訴說着今天的不吉利,他只希望,小白沒事才好……
“阿言。”
一聲輕喚從他身後響起,聲音缱绻而溫柔,好聽地不行。
阿言陡然瞪大了眼睛,這是師父的聲音。
他抿緊了唇,一瞬間眼眶有些濕潤,師父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溫柔地呼喚過他了。
他猛地轉過身,看向容闫。
容闫此刻的表情很柔和,望着阿言的目光充滿了溫柔,一如許多年前那樣。
阿言再也忍不住,猛地撲到了容闫懷中,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軟軟糯糯地叫了聲“師父”。
師父的懷抱很溫暖,跟前些日子展現出來的冰冷性格很不一樣。
阿言閉起了眼睛,不由地想起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
那日容闫帶他下山,具體是為了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那天的他,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所圍繞,怕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師父。
師父與他同行,臉上一直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張本就魅惑十足的臉,變得更加動人心魄。
阿言早已适應了容闫的容貌,可今天卻覺得有些不舒服,這倒不是容闫給他帶來的感覺,而是周圍人那種貪婪注視的目光。
今天的師父,沒有易容。
過度出衆的容貌讓他無論走在哪裏,都是焦點,每走過一個地方,便會招引來無數道欽慕的視線,這些視線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雖說這些視線有些黏膩,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反倒是師父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這些目光真讓人惡心,真想把他們的眼珠子挖下來。”容闫壓低了嗓音,有些嫌棄地說道。
阿言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與不可置信,師父的性子一直溫溫和和,何時這般兇殘過,而且……師父的話,讓他想到了幾年前遇到了那個魔物。
許是阿言的表情太過驚恐,容闫掃了他一眼,似是覺得有些不妥,便又補充了一句:“開個玩笑而已。”
阿言抿了抿唇,看着神色随意的容闫,極其認真地開口道:“一點都不好笑,師父下次可別開這種玩笑了,怪滲人的。”
“嗯。”容闫擡了擡眸子,應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師父應下了,他卻絲毫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師父說是開玩笑,可他感受不到半點開玩笑的味道。
若是師父讨厭那些目光,就用易容術掩去真容便是,就像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樣,而現在,渾不在意地展露真容的是他,說要挖人眼珠的也是他,如此恣意而殘忍,跟過去的師父很不一樣。
阿言嘆了口氣,十分懷念過去那個溫柔體貼的師父。
還不等他有更多感慨,便有兩個不長眼的男人湊了上來,剛一湊近,便飄過來一陣酒腥氣,顯然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搖搖晃晃地,雙頰通紅,已露醉态。
他們将容闫上上下下打量了遍,面上露出了癡迷之色,其中一個在腰間搗鼓了好一會兒,掏出了一沓銀票,直往容闫懷裏塞,邊塞邊結結巴巴地嚷着:“美……美人,哈哈哈,來……來來,錢給你,都……都給你,跟哥……哥倆快活快活去?”
他旁邊那哥們也一副色眯眯的模樣,臉上挂着猥瑣的笑意,就想往容闫身上靠。
只是他們臉上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便被一聲慘叫所取代。
阿言摸了摸迸濺到他臉上的溫熱液體,臉上盡是驚駭之色,除了恐懼,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容闫殺了人。
下手幹脆而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剛剛還在他們面前活蹦亂跳的兩個大男人,頃刻間便化作了兩具冰冷的屍體。
阿言的胸口劇烈起伏着,腹中一陣翻山倒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師父,啞着聲音問着:“為……為什麽?”
容闫挑眉看他,反問了一句:“他們調戲于我,難道不該死?”
阿言的雙唇直哆嗦,只覺得此刻的容闫變得極其陌生。
這兩個人雖然有過,可是罪不至死。
他還記得,師父告訴過他,世間之惡有大小,有人窮兇惡極,有人良心未泯,要常懷包容之心,不能一刀切死。
師父還說過,若能天下安康,就算是付出性命他也願意。
可如今……阿言有些驚恐地看着滿含暴戾之氣的師父,雙唇顫抖了許久,終于哆哆嗦嗦地說出了一句——
“師父,你變了。”
容闫身形一顫,頓時僵在了那裏,久久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拉住阿言,板着臉把他帶回了不第山,而後開始閉關。
……
這一閉,就是整整三個月。
期間容闫再也沒出來過,直到現在。
阿言眯起了眼睛,腦袋不由自主地在容闫身上蹭了蹭,心情說不出的愉悅。
過去那個溫柔的師父,終于回來了。
只是,還未等他享受多久,頭頂上便傳來了師父悠長的嘆息聲,聽起來有種莫名的悲涼:“阿言,師父求你一件事。”
阿言擡起了頭,神情有些茫然。
在他的印象裏,師父是無所不能的,而現在,無所不能的師父卻要求他一件事,他的實力師父再清楚不過,師父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嗎?
雖說心中疑惑,但他嘴上依然應的幹脆,他扯起了一絲笑容,乖乖巧巧地應道:“師父你說,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盡全力去做。”
容闫點了點頭,很是溫柔地摸了摸阿言的腦袋,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回憶過去。
終于,那張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果斷,他停下了手中動作,微微矮身,與阿言的視線保持平行,緩緩地說了一句話。
“求你,殺了我。”
阿言一下子懵了,他瞪大了眼睛,腦海中嗡嗡作響,師父說了什麽?讓他殺了他?怎麽可能啊,這是自己敬重并且愛戴的師父啊!
他幹笑着,手足無措地開口:“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師父以後可別開這種玩笑了,怪滲人的。”
阿言的心髒跳的厲害,只希望師父應下自己的說辭,然後告訴他,這只是他開的一個不太成功的玩笑而已。
可是……會嗎?
師父的神情無比認真,就像是當年告訴自己他的道心為何物之時,那般虔誠而專注的神情,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阿言的手腳漸漸冰冷,他此刻的內心充滿了恐懼,這般恐懼又害怕的程度,比先前看到師父殺人,還要濃烈上千倍百倍。
“我沒有開玩笑。”容闫溫柔地看着他,有些無奈地開口,聲音依舊磁性而美好,卻成功地讓阿言的心沉到了谷底。
阿言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他想問師父何出此言,也想告訴師父自己絕對不可能做出弑師的事情,可是他嘴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一時間,他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地不行。
容闫笑了笑,右手食指抵在阿言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別急,聽我說。”
阿言有些委屈地癟癟嘴,點頭應下。
“還記得幾年前我們在霧隐山脈殺掉的那只魔物嗎?”
阿言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了,就是因為那一次,他才撿到了小白。
“那個魔物自爆了,死的連渣都不剩,可是,他也成功地在我身體裏種下了一顆魔種。”容闫嘆息了一聲,在阿言的眼皮底子下脫下了衣服。
待上衣褪盡,阿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容闫的皮膚很白,所以當阿言看到一個猙獰的心髒形狀橫亘于胸前時,他才覺得更加地觸目驚心。
那确實是容闫的心髒,現在已經偏離了胸腔的位置,微微凸起,只不過包裹在皮囊下,只能看得出輪廓,而這輪廓周圍布滿了猙獰的血管,這個血管,是黑色的,左胸的那一片皮膚,都是黑色的,像是劇毒的顏色。
阿言的目光在那黑色的心髒上停留了許久,他伸出手想要碰觸一下,剛一接觸,便又觸電般地收回了手,他抿了抿唇,終于還是憋不住了,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想,師父該有多疼啊……
“魔種一旦成功種下,便無法挽回,它會侵蝕人的思維,把人變成傀儡,我當時以為他自爆是為了阻止我去救你,一時松懈,卻沒想到被那魔物鑽了空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容闫不由地嘆息一聲,語氣很是無奈。
“正常情況下那魔物應該不可能在我身體裏成功種下魔種的,可是這一顆魔種是那魔物拼盡性命種下的,而且挑的是我心境最不穩的時候,所以,它成功了。”
“被種下魔種的人是魔奴,播種魔種的魔是魔主,若是尋常人類,或許幾天就會迷失自我淪為傀儡,魔種成熟之際,便是魔主再生之時。而我仗着修為尚可,跟這魔種做了好多年的鬥争,看起來勢均力敵,可是你也發現了,我的性情有些不受控制,前段時間更是視人命如草芥。”
“如果繼續這麽下去,我早晚,還是會輸。”
“我的道心是百姓幸福安康,這是我畢生的追求。可是……如果繼續這麽下去,我就會變成這魔物的殺人傀儡,我會雙手沾滿鮮血,成為下一個魔物。”
“我不願意。”
容闫望向阿言,眸中盡是堅決之色。
“轟隆隆”
沉寂了許久的天空,終于按捺不住,開始咆哮起來,不遠處的烏雲之中,一道道紫黑色的雷光閃過,看上去恐怖非常,根本就不像是尋常的暴風雨天氣。
只是這些,阿言根本無暇顧及,他只是不停地擦着眼淚,以免淚水糊了視線,讓他看不清楚面前這張美麗而又凄然的容顏。
他不由地握緊了拳頭,暗恨自己的弱小。
若不是當初的自己那般沒用,師父又何至于淪落到這般境地。
容闫擡起頭,看向那暗潮湧動的天空,不由地苦笑了一聲,似乎連這轟隆的雷聲,都在嘲笑着他的自以為是。
“曾經我天真地以為可以熬過魔種對我的改造,甚至一度産生了我熬下來的錯覺,事實上,我早就已經不是我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變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魔物未來的傀儡,而不是過去那個以造化衆生為己任的玉容仙君。”
“上次你的話點醒了我,我用那三個月的痛苦換取了這短短一個時辰的神智回歸,為的就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并且尋求你的幫助。”
“我不想成為噬殺的魔物。”
“我嘗試過自殺,可是不行,現在的我,意識不是完全自主的,我能做到的極限,便是瀕臨死亡時不反抗,想要自己了結自己,不可能的。”
“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
“因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把自身的防禦本能壓制到最低點。”
“所以,殺了我。”
阿言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只是不停地流眼淚,外加不停地搖頭,仿佛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他能感受到師父的痛苦,可是真讓他做出這樣的事來,他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安眠了。
他敬愛自己的師父,崇拜自己的師父。
在遇到小白之前,師父便是他的一切,師父很溫柔,很善良,也很寵溺他,阿言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比容闫更好的師父了吧。
可是後來,他們遇到了那個魔物。
都怪那個該死的魔物!
阿言再次擦了把眼淚,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更怪自己太過沒用,除了拖後腿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用途。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成全師父,對他而言,他無法跨越心裏的鴻溝,殺了這個自己最最敬愛的人。
可是同時,他也明白,對于容闫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低下頭,抽噎個不停。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阿言,看着我。”容闫輕嘆了一聲,溫聲說道。
阿言乖乖地擡起了頭,淚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師父。
“你知道嗎?從魔種種下之後,每一天,我都要受盡各種折磨,或皮囊,或精神,痛不欲生,死亡于我來說,是一種解脫。”
“幫我解脫,好嗎?”
容闫直直地望向阿言的眸子裏,語氣中充滿了祈求,甚至用上了蠱惑的法術。
他知道,他在要求阿言做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可是……容許他自私一次吧……
阿言的瞳孔有些渙散,腦海中不停地回蕩着師父那句幫他解脫的哀求,是的,師父好痛苦,他應該,幫幫師父……
他的眼淚流個不停,淚水與鼻涕混雜在一起,五官擰巴着,說不出的心酸可憐。
他不停地抽噎,全身瘋狂地顫抖起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開口說話是如此的困難,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最初,他還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少年。
阿言雙唇蠕動了許久,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終應下了一句——“好。”
……
仙劍刺入心髒,帶來的是痙攣般的顫抖,容闫卻好像感覺不到痛苦一般,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這般笑顏,足以令日月失色。
容闫躺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卻沒有絲毫後悔。
他想。
最終,還是他贏了。
只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彌留之際,他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了司君昊的身影。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望向哭個不停的阿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不要自責,好嗎?”
……
黑色的血液流了出來,發出了一陣“沽滋”之聲,一道白色的火焰燃起,連帶着容闫的屍體,湮滅在空氣之中。
阿言跪在那裏,神情渙散,他已經不再流淚,只是一直望着師父消失的方向發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周圍的一切他似乎都感覺不到了,無論是壓抑的空氣,還是偶然路過的一個妖嬈女人。
天邊的雷電聲響徹不停,就這麽持續了幾天幾夜,雷聲漸小,天邊終于放晴。
……
司君昊禦劍飛行,朝着不第山的方向趕來,神色間是掩藏不住的高興。
他是仙界的仙罰執掌者,專職誅殺背叛者和為魔物所控的仙人。
也因此,對魔物的氣息分外敏感。
幾年前,容闫從霧隐山脈回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他身為仙罰執掌者,本該公正無私,發現容闫被種下魔種,他本該将其斬于劍下,可是……
他終究不是稱職的執掌者,他徇私了。
魔種一旦成功種下,便沒有挽回的餘地,可是……真的沒有辦法嗎?
人間,仙界,确實沒有拔除魔種的先例,那……魔族呢?
他去了魔界。
用了好幾年的時間,終究還是讓他找到了方法。
把魔種融入修為,然後,廢了修為。
雖然這樣會讓容闫法力盡失,變得比凡人還要脆弱幾分,可是這樣總好過他被魔物侵蝕神智,變得六親不認。
更何況,他可以護着他一輩子。
司君昊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心情說不出的愉悅。
雖說魔族已經蠢蠢欲動,準備大舉入侵人間,現在的他,理當站在最前線,抵抗魔族入侵。
可是……他更想找到容闫,幫他拔除魔種,然後帶着他大隐于市,至于這天下究竟會落到誰的手裏,他并不關心……
到了。
司君昊在不第山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容闫的身影,反倒看到了跪在那裏神情恍惚的阿言。
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中莫名升起一種怪異的焦躁感,阿言這是被容闫罰跪了?可是容闫平日裏那麽疼他,又怎麽舍得?
他停在阿言面前,伸手在阿言面前揮了揮,開口問道:“你師父呢?下山了?下山竟然沒把你帶上,是不是你犯下了什麽事?”
阿言恍惚了許久,視線才開始漸漸聚焦,他看着許久未見的司君昊,神情麻木地開口:“五天前,被我殺了。”
司君昊瞳孔微縮,一臉的不敢相信,他把阿言拎了起來,抖着聲音問道:“你……你說什麽?”
阿言撩起了眼皮,面色無悲無喜,他看向司君昊,一字一頓地開口:“我說,五天前,師父被我殺了。”
“轟”
阿言被司君昊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石壁上,五髒六腑都在訴說着疼,卻讓他的心裏舒服了一點。
司君昊雙目赤紅,猛地上前扼住了阿言的脖子,咬牙切齒地開口:“你怎麽……敢。”
每一個字音都咬的極重,足見他的憤怒。
他知道,阿言說的是真的。
甚至,他都能猜到這是容闫的意思。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試問,這世界上,還有比姍姍來遲更悲哀的事情嗎?
若是他早來幾天,若是他能早來幾天!
司君昊的面色猙獰,雙拳握地死緊。
散仙,不入輪回。
身死,道消。
縱使司君昊一身修為通天,現在也無可奈何。
他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
他此刻,恨不得把阿言挫骨揚灰,不,就算是挫骨揚灰也不解恨。
他死死地盯着面無表情的阿言,眸光猩紅。
他将右手放置于阿言額間,在他的靈魂深處打下了一道詛咒的烙印。
“生苦,老苦,病痨,饑寒,癡傻,別離,怨憎,五陰,冤屈,意外,用十世之苦,償弑師之罪,此後游魂飄蕩,湮滅于世間。”
古井無波的語調似乎暗含了規則之力,帶着司君昊滿腔的怒火與哀怨,悄然地定下了阿言的未來。
“你在幹什麽!”
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一個通體雪白的妖獸從遠處奔來。
它是小白,體型已經有半人高,再也不能稱之為小獸了。
它剛歷完劫。
天上的雷雲,是為它準備的雷劫。
雖然過程痛苦非常,但是結果是喜人的,它成功熬了過來,實力飛躍。
它激動萬分地回到不第山,想要跟阿言分享自己的喜悅,可是眼前這個男人是誰?竟然敢傷害他的阿言!
司君昊涼涼地看了小白一眼,眸中再也沒有曾經的雲淡風輕,而是被瘋狂所取代,他嘴角勾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道:“幹什麽?當然是……殺人了。”
話音剛落,他右手輕握,用仙力凝出了一把鋒利的短劍,迅速而又幹脆地刺入了阿言的身體裏,左手則橫亘在身前,化出一道堅韌的屏障,牢牢地将飛撲過來的小白攔在了外面。
“不!!!!”
小白暴喝了一聲,妖力凝成實質,圍繞在身邊,向着那個男人沖過去,可是任他怎麽沖撞,無論是用澎湃的妖力,還是蠻橫的肉體,都破不開那道由仙力彙聚而成的屏障。
他沒有攔下那個男人。
他眼睜睜地看着阿言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停止了跳動,全身都泛着冷意,他恨自己的弱小,更恨眼前這個神情蔑視的仙人。
他的身體弓了起來,面容猙獰地看着眼前這個仙人,目光兇狠地就像餓狼一般,只想擇人而噬,他哀嚎着,從喉嚨中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咆哮:“我要……殺了你!”
司君昊笑了,笑的諷刺。
他說:“就憑你?還不行。”
殘忍的行為和諷刺的話語,給司君昊帶來了一種病态的快感,讓他從失去容闫的痛苦中走出來了幾分。
這叫轉嫁痛苦。
他不認識小白,但是他看得懂小白眼中的情愫。
若是平時看見,自然不會有什麽。
可是……他剛剛失去了容闫,小白對阿言的這般感情,讓他心生嫉妒,滿心悲涼,所以他當着小白的面殺了阿言,創造出一個和自己同樣痛苦的角色。
這大概是出于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的心理,神智不甚清明的司君昊,成了拖人下水的極端。
小白發瘋一樣地沖了上去,周身的空氣都變得扭曲了幾分,以它為中心,漸漸形成了一個漩渦,像是要将萬物吞噬。
“饕餮?可惜是個幼生期的饕餮,要是再修個千年萬年,可能還真會給我帶來點威脅。可是……你現在還太嫩了。”司君昊諷刺地笑了笑,眸中盡是殘忍的快意。
他擡起了右掌,天地之力在他手中運轉,在小白頭頂上幻化出了一個巨大的金色手掌,夾帶着洶湧澎湃的仙力,朝着小白壓了過去。
絕望,無力,便是小白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那金色手掌蘊含的威壓,讓他身上的妖力都幾乎停滞了,一掌拍下,他便被摁進了身下的土地中。
這是一個深達數米的大坑,呈手掌的形狀。
小白就這麽躺在那坑中,身上的骨頭不知斷了多少塊,他不停地抽搐着,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這是絕對的力量壓制。
他,無可奈何。
他讨厭這個男人的目光,眸中盡是睥睨之色,像是這世間的主宰者,主宰着阿言的生死,也主宰着他的痛苦。
他發誓,若今日不死,他早晚有一天,會将這個男人挫骨揚灰。
司君昊冷冷地看了眼那巨坑下的妖獸,面色沒有絲毫變化,這妖獸的目光中充滿了仇恨,可是那又如何?這世間最大的痛苦從來不是死亡,而是失去愛人以後的茍延殘喘。
他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他的思緒已經漸漸冷靜下來,容闫離世尚不足七天,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小白抱着阿言的屍首,在不第山上坐了許久。
天邊日月更替了好幾個輪回,他依舊坐在那裏。
阿言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再也看不出原本隽秀的模樣,他依舊抱着阿言,微微出神。
直到身邊來了一個人,準确的說,是一個妖,那個妖,便是後來的妖帝。
……
妖界,斬魂臺。
司君昊雙目赤紅,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散仙死亡七日之內,三魂七魄雖然破碎,但是應該沒有完全消失,若是能收集起來,說不定未來有一天,他能夠再次見到容闫。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不,也不能說是什麽都沒找到,他找到了一縷殘魂,只不過這縷殘魂中沒有任何的主觀意識。
想讓破碎的魂魄重新聚集本就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他只尋到了一縷殘魂,想要再見到容闫,更是天方夜譚。
至少他……做不到。
可如果……成神呢?
仙者成神,除卻自然成神,還有一種成神的方法,那就是斬魂歷劫。
世間萬物,皆有三魂七魄。
将魂魄斬為十份,歷經十世輪回,待三魂七魄歸位,便是成神之日。
這是仙族廣傳的說法,至今沒有得到論證。
一來仙者大多無憂,沒有必須成神的野心,二來斬魂的痛苦,不是誰都能受得住的。
“你确定要嗎?這斬魂臺已經很久沒啓動過了。”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帶着些許困惑與猶豫。
司君昊咬了咬牙,俊逸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狠厲,“來吧。”
若成了,他或許就有複活容闫的能力。
若敗了,不過是一條命而已。
……
幾天前,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經過不第山,只不過那時的阿言太過悲痛,并沒有注意到。
說是女人,其實是女鬼。
而且是陰間,實力與閻王的初代鬼王。
她以愛為食,以恨為源,她融于人間,與數代人間帝王同眠,禍國殃民,收獲了無數帝王的愛,也收獲了無數臣民的恨。
她得到了很多東西,實力變得空前絕後的強大,卻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閻王殿中某個家夥的真心。
她累了。
她開始雲游世間,路過這片土地的時候,被這裏的天地異象吸引了過來。
有妖在渡劫。
不過她并未插手,而是在附近的不第山上轉了一圈。
這山上有一片花海,很漂亮。
這山上有一個少年,跟丢了魂似的。
這山上還有已經破碎的三魂七魄,在向遠方不停地飄散,再過些時日,便會消散于天地之中。
她沒有忍住,插手了。
在這世界上,她是最精通魂魄的那一個。
她将那破碎的魂魄收集起來,帶回了陰間,打算用她的方法,讓那破碎的魂魄重新聚合。
至于這麽做的原因……
想救便救了,哪管那麽多緣由。
她只是覺得,鬼王的位子坐累了,僅此而已。
……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劇情略有縮減,但是該講的基本都講出來了。
其實他們誰都沒有錯哈哈哈。
盡量再來幾章,把這篇文完結掉,真的是太慘了嘤嘤嘤。
然後我攜手同行新撸了文案,快去看看然後誇我!這是一個需要誇獎的作者ο(=?ω<=)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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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