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白墨兩家

墨墨下樓之後,拐出別墅給白健打電話:“……沒見到。”

“怎麽會?”白健奇怪,憑墨墨的手腕能力,根本沒有她見不到、摸不透的人,而且墨墨的語氣也不對,似忌憚又似不屑。

墨墨将到此後許廣花的所作所為不含一絲感情詳細地講了一遍,最後下判斷,“實力很強,但是心高氣傲,太傲慢恐怕難以控制。”

白健凝眉,好一會才道:“實力有多強?”清微人才凋零,能讓墨墨說出‘實力強’三個字的,最起碼比葉城要強。

不過現在接觸時日還短,無法斷定其天資比葉枚如何,眼看着馬上就要到拜師禮了,他必須在這之前摸清許廣花的為人。

墨墨想起那扇敞開的門,心中猶然而生出一股悶氣,她語氣不好,回了兩個字:“不錯。”

小姑娘語氣很沖,白健一下子就捂住了額頭,“你呀你,咱們白墨兩家世代守衛清微,只行守衛之責,絕不攙和氣內部事宜,這是祖訓。”

墨墨不甘心:“憑什麽,一共十二姓色衛,早就随着歷史淹沒,咱們白墨兩家是獨立的家族,憑什麽守護清微多年,卻讓外人來統領。”墨墨真是不甘心啊,論資質、論努力,哪樣她都比葉枚強百倍。

憑什麽先有葉枚,再來許廣花,而她只能躲在暗處。

墨墨話語中的憤懑之意太強,令白健臉色冷了下來,言語也頗為嚴厲,“你若是調整不好情緒,我就去請求墨伯伯換一個人過來。”

“不要!”墨墨臉色慘白,急道,“別,白哥哥別。”她咬了咬唇,“我會努力調整好心态的,一定配合你守衛清微。”

白健挂了電話之後就去找墨魚了。

說起來清微這個門派有些特殊,門派人員稀少,卻有大量拱衛家族。不過清微已經落寞很多年,拱衛的十二個家族早已死得死亡得亡,如今傳承下去的只有白墨兩家。

墨魚之所以沒有放出風聲,要替師父收許廣花為弟子,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白墨兩家。

因為清微式微,而白墨勢大,原本只是護衛之責的白墨兩家現在已然是插手清微傳承。

沒有白墨兩族的承認,墨魚根本不能收許廣花為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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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墨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試探許廣花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墨魚擡了擡眼皮,見是白健,道:“怎麽樣?”

邕寧縣一行耗費了墨魚大量心力,她現在是能不動就不動,确保身上的力氣能撐過拜師禮。

看見垂垂老矣的墨魚,白健神色複雜,他上前跪坐在墨魚身邊,“墨墨沒有見到人。”

聞言,墨魚擡擡嘴角,似是笑了,語氣很得意,“她很厲害的,清微在她手中一定會被發揚光大。”

墨魚的話,白健不置可否,反而是提起另外一個話題,“你屬意許廣花,那葉枚怎麽辦?”

聽白健提起葉枚,墨魚語氣有些冷,“小枚不會入清微派的,術士一途太過孤苦,非命硬着者不能入,小枚不合适。”

白健咧了咧嘴,“想不到墨魚也有私心啊,所以你找來那個村姑?”

“私心?”墨魚抿了抿唇,“又不是神仙聖人,誰又能沒點私心呢,只要守住底線不害人就是了。”

其實一直以來,墨魚都是不同意葉枚走方士一途的,天命豈是那麽容易窺探的!命不硬則損壽,命硬則克至親!

她還有那三個弟子不都是現成的例子,她一生孤苦,只有三個弟子慰藉。葉城妻兒早逝,只有孫女葉枚在身邊,剩下童貫和趙琦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墨魚低低咳嗽了兩聲,語氣平淡卻暗含威脅,“你們不要再打葉枚的主意了,我雖不濟,但保下她一個還是足夠的。”說到這,她語氣有點嘲諷了,“做人呢,最好不要太貪心,小心得不償失。”

說完,她垂下眉眼,掩飾住眸中的笑意,許廣花可不像自已,那丫頭桀骜而實力強橫,還有的熬呢。

白健冷了臉,冷哼一聲起身離去。

這個墨魚真是掌門做得太久了,居然敢威脅他,哼,她也不想想,當初若是沒有白墨兩家,她興許早就死了,何來這百年榮華。

現在居然還想保下葉枚,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貪心!

——

二樓走廊,衆人沒看見女神真顏,心底都有幾分不痛快,這氣就都出在烏躍身上了。

“稀奇稀奇真稀奇,想你烏躍小少爺,什麽時候還幹上伺候人的活了,這要是被你家人看見,不得驚掉眼珠啊。”說話之人陰陽怪氣。

烏躍倒是不介意,笑得一派憨厚,“大人們要是知道我變得這麽勤快,肯定會到處傳,到時說不準你們家大人知道了也給你們找個女神,看着你們,勞役你們。”

“臭小子!”

衆人大怒,打鬧成一團。

後頭幾個見沒熱鬧可看,失望地搖了搖頭,下樓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聖,讓烏躍這般藏着掖着,難道是見不得人!

有人心裏陰暗,嘿嘿,說不得是臭豬扒呢。

鄉下丫頭,滿身泥土氣息,呵呵,也就烏躍這品味獨特的能受得了。

二樓走廊正熱鬧呢,這時突然傳來三聲敲門聲,當當當,從裏往外敲。

幾乎是這聲音一起,整個樓上樓下就全都安靜了,站在遠處的墨墨震驚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二樓緊閉的門扉。

接着門內就傳來一聲清涼好聽的聲音:“別吵!”

淡淡的甚至是極為弱小的聲音,卻瞬間擊在每個人心上,大家都有些懵,然後仿似夢游般,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墨墨一個擡頭望着二樓神色複雜,這樣的法術,別說是她了,就是族中長輩也是做不到的。

在她的印象中,所謂術法大概就是拿着木劍舞來舞去,再畫張符箓招財驅鬼。更厲害點還能給人摸骨改命,或者擺些法陣,但是從來沒有人使用過這些傳說中的術法。

那個少女剛剛做了什麽?墨墨有些迷茫,是書中記載的靈音在心嗎?

房間內

許廣花正趴在床上翻書呢。

小金蚊飛出去,然後又飛回來,咋咋呼呼,“哇,君上你好棒,下面的人都被你鎮住了!嘻嘻,這個靈音在心還挺有意思的,跟心裏暗示催眠差不多,不過效果好強啊,簡直是群秒,那麽多人,全都安靜下來了。”

許廣花倒是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她原來可是魔君啊,這種低級的小術法她從前都是看都不屑看的。

她修習的術法可都是天階甚至更高的,現在居然弄這麽個破術法吓唬人,真跌份啊!

她翻了翻書,神色有些不耐煩,手一揚就将書甩到一邊。真不知道,這種唬人的法術有什麽用,效果只有那麽幾分鐘,所費靈力倒是不少。

趴在床上發了會呆,她從懷中拿出墨魚給她的煉材,又拿出一把小刻刀,在石頭上刻起紋路來。

小金蚊好奇地落在一邊:“君上,你這是在刻什麽啊?”

“引靈陣。”許廣花淡淡道。

引靈陣就是用來聚集天地靈氣的,她在魔界的時候,因為天資好,靈氣足,根本不用這個。

其實魔界的魔氣跟靈氣差不多,只不過因為環境的不同産生了稍微的差別,更适合魔族吸收煉化而已。

現在別說魔氣了,就是靈氣都微乎其微,S市這個地方,都不如邕寧縣,氣場那叫個雜亂,靈氣那叫一個稀薄。

小金蚊看着許廣花畫陣無聊,就出去飛了一圈,然後帶回來一個大消息。

“君上,君上,我給你說啊,有人來了。”小金蚊咋咋呼呼。

許廣花一邊悠閑地刻畫法陣,一邊漫不經心道:“誰來了?”

小金蚊将它聽到的都說了一遍,“是一個叫墨墨的,她給白健打電話,說你很厲害。她居然看穿你耶,知道君上使用的是靈音在心,她還說墨魚這次眼光還不錯,居然真找到一個天資高絕的。”

許廣花手一頓。

見此,小金蚊再接再厲,發揮聯想,“君上你說,墨魚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許廣花繼續刻着法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甭管什麽陰謀詭計,她接着就是。既然來了就絕沒有退縮之意,她必須弄明白世外異界是怎麽回事。

小金蚊自己陰謀論一番,發現君上根本沒聽,頓時就覺得無聊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哼,君上這麽厲害,還怕幾個小魚小蝦了。

敢算計君上,絕對讓你得不償失!

白健來的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說動烏躍的,拿了鑰匙,只輕輕敲了三下門,就直接開門進來。

這個樣子真是不禮貌!

墨墨跟在白健身後,在門開的剎那被白健擋在門口。走廊光暗,只有頭頂橘黃色細碎的燈光落下來,像是水晶一樣遍布在白健臉上。

白健面目硬挺,刀削般的面龐居然有陰影,墨墨一下子就看愣了。

其實白健這個人生得很是斯文秀氣,氣質清隽似水,很柔和,根本不像是個神秘的術士,更像是搞研究的。

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柔和的,所以墨墨跟他說話也少了幾分顧忌,言語間十分親密依賴。

墨墨擡頭看着白健緊抿着的薄薄的嘴唇,心裏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白健露出如此肅穆的神情。

“你去下面等。”白健開口了,語氣不容置疑,卻暗含關切。

墨墨知道,他這是在擔心自己,不了解許廣花的真正實力性情,就這樣貿貿然的進去,很容易惹怒對方。

可是墨墨不願意,她不願意讓白健一個人犯險。但是兩個人之間,白健更決斷一些,她向來都是聽他的,沒等她猶豫,身體已經被白健轉過去,推着她向樓梯走去。

墨墨咬咬唇,目光關心:“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看着墨墨下了樓,白健才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不知道裏面的人到底有多強,也不清楚她的性格,但是白健有信心能籠絡住她。

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難道還會比墨墨更難搞?

他當當當又敲了幾下門。

裏面的許廣花不耐煩了,搞什麽啊,不是有鑰匙嗎?剛剛不是推門進來了嗎,怎麽又退出去敲門了。

真是反複無常了小人!

許廣花起身開門——

白健凝住目光,向裏面看去。

“你……”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顏,他驚得後退半步,“你是?”

“君上!他好像認識你啊?”小金蚊驚奇。

許廣花無語,“不可能,原主根本就沒離開過邕寧縣。”

“進來吧!”她開了門,轉身向裏面走去,沒理會門口木頭樁子似的白健,甚至對他的震驚沒表示一絲好奇。

好一會,白健才平息情緒,但是看着許廣花的目光卻複雜起來。

他有些說不清,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嗎?怎麽會這麽像,她怎麽會這麽像畫像中的女子。

其實說像也未必,兩人的五官只是略有相似之處而已,如果一定要說像,那就是氣質了。

很神似的氣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很傲嬌的氣質,唯我獨尊,別扭矛盾。更是一種很妩媚的氣質……妩媚這個詞有些不對,其實不論是畫像還是眼前的少女,看着都有幾分兇的,難以接近,拒人于千裏之外。但是奇怪的是卻給人一種媚到極致的感覺。

真是好相似的兩個人,如果不是兩個人五官不同,白健真的會以為她是從畫中走出的女子。

許廣花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腳上汲着拖鞋,這種待客之道還真是……慵懶!白健找了個形容詞。

“你好。”他伸出爪子。

許廣花回身将茶杯往他手中一放,指揮得理所當然,“給我倒杯水!”

白健屏息,略有些艱難地擡眸,眼中驚異非常。

見此許廣花搖了搖頭,感嘆道:“世間多傻比,聽話都不會。”說着就抽出杯子,慢慢悠悠走到飲水機旁自己倒水去了。

不過是一個照面,白健氣勢就矮了一大截,不過他不是容易被打倒的,很快鎮定下來,自我介紹:“我叫白健,我知道你,許廣花對吧?”

許廣花喝了一口水,低頭時一縷頭發落到水杯中,她頓時有些厭惡。不開心地将水杯扔在桌上,扭頭看人。

見他那麽大個子杵在那頓時有些不爽,“你都會不請自來了,難道還不會找個座嗎?”

一句話而已,就又将他帶跑了,白健開始滿屋子找座。經過缜密地偵查,最後在衛生間找到一個小馬紮,拿到卧室裏滿意地坐下了,跟個受訓的小兵似的。

許廣花撲哧一笑,白健瞬間回神,意識到自己做得蠢事,立刻站起身。

他目光愈加複雜了,似乎從進了這個門起,他就被人牽着鼻子走。

小金蚊落在許廣花肩膀上,“君上,你剛剛在逗他玩呢?”

許廣花瞥過來一個傲嬌的小眼神,“我有那麽閑嗎,我剛剛是想看看他的為人。這個人很傲,很嚴謹,同時目的性很強,那麽旮旯的一個小馬紮都能找到。”

小金蚊奇怪,“君上剛剛是迷惑了他心神嗎,可是,他可以坐在床上啊。”

“所以說他蠢!”許廣花眼神一冷,為什麽沒有坐在床上,因為床上太暧昧,他內心中警惕。而且床代表舒适溫馨,是私密的地方,他很警惕,對外界有很強的防備。

被戲弄了一番,白健很難有好臉色,這丫頭果真跟墨墨說得一樣,實力強橫卻任意妄為,真是有些紮手啊。

白健控制情緒,盡量讓自己态度溫和,而且為了表示誠意,他完完全全的交待了自己的來歷以及與清微派的關系。

許廣花滾到床上,窩在枕頭上玩指甲,聽了白健的話,一下子抓到重點,“清微需要付出什麽,我需要付出什麽?”

許廣花穿得是睡裙,她窩在被窩裏,裙子向上卷,露出一雙雪白結實的大腿,白健眼睛一熱,下意識瞥過頭。

平靜了一會,他才道,“需要您每年給祈福石注入靈力,保護白墨兩家榮華富貴。”

“哦,就這麽簡單啊。”

許廣花微微挑眉,白健卻是聽得心驚,什麽叫就這麽簡單,她以為誰都能注入靈力的嗎?白家幾位長老都算是符箓高手了,可身體裏依然半點靈力都輸送不出來,只有血液中有少許靈氣。

墨魚更是用勉強能輸送一點,這些年她走訪各地,獲得靈物無數,都只為煉化靈氣積攢那點靈力。

如果不是每天都輸送靈力,別說是百歲了,墨魚很可能活得更久。

葉枚雖然天賦不如墨魚,但也是所有人當中最适合煉化靈氣的了。

白健眯了眯眼睛看向許廣花,她到底是不懂,還是真的有大造化。

如果是前者,他務必得使她吃點苦頭,讓她看清楚識時務;若是後者,就必須籠絡住,他早已厭煩家中那幾個老頭子了,仗着輩分騎在頭頂作為作風,搞得白家烏煙瘴氣的。

更可氣的是他們居然還想打白樂的主意,十幾年前,他們弄死了白澄姑姑還不夠,如今居然還想打妹妹的主意。

休想!

白健沉了眼色,看向許廣花的目光愈加寄予厚望,無論她是否深藏不漏。就憑她如今露出的這些實力已然足夠撐起清微了。

就算她不行,還有葉枚呢,如果葉枚也不行……白健眸色愈沉,墨墨也能獨當一面。總之絕不會輪到白樂。

若是有人膽敢打白樂的主意,他就是豁出這條去也絕不同意。

這世上之事從來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魚死網破是絕路,白健不想鬧到這個地步,所以,他必須在白樂前面多弄幾個替死鬼。

畢竟像墨魚這般□,撐了上百年的人太少了。

想到這白健笑得越發溫和,看着許廣花滿是寵溺。

希望,你能撐的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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