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歸途漫漫逃無門（1）

沙沙，沙沙，似踏碎枯葉的聲音，又似石礫在杯中搖晃的聲音，一點點逼近。

借着幽幽星光和篝火的照耀，隐隐可見草叢中有什麽東西漸漸靠近，一股斑駁的腥味随着夜風飄來。

風衍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往腰間摸了一把，只掏出幾枚銅板。此番出門辦事，他用的是富家公子的身份，自然不能将慣用的十三節飛星鞭帶在身邊。

到得近時，風衍這才徹底看清那是何物。

但見一條條長蛇蜿蜒着飛速爬來。有的全須全尾的青色，有的蛇皮一環白一環紅，更有五彩斑斓倒三角蛇頭的，不待細細分辨已然知曉，這些個蛇大多是有劇毒的，若是被咬上一口，便是壯如牦牛，也只有一命嗚呼的份。

饒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教主大人，頓時也驚駭了一番。

毒蛇不是沒見過，一大群毒蛇也不是沒有，畢竟他天神教刑堂便有一處蛇窟，裏頭圈養着成千上百的毒蛇。然，在山野之中，忽地遇上這許多的毒蛇群起攻之，倒還是頭一回。也不知是什麽吸引了它們過來，難不成是自己掠走了它們的蛇王？風衍一念及此，又無奈自嘲，蛇這等冷血之牲畜哪有什麽蛇王之說。

不待多想，風衍随手擲出幾枚銅板。

嗖嗖，幾道破空聲劃過，最前面的一排毒蛇瞬間被銅板擊爆蛇頭。腥紅的血液灑了一地，突然沒了腦袋的幾條毒蛇依舊扭動着蛇身，甚至因為斷首而翻滾得更加劇烈。然而，後面的蛇仍然前仆後繼地湧過來，絲毫不知畏懼。

如是扔了幾次，風衍腰包裏的銅板也徹底沒了。可那蛇群卻源源不絕，密密麻麻一大片，将風衍所在之處團團包圍。

“傻子！用火攻！”

見風衍一時沒動靜，樹上小憩的鳳歸朗聲提醒一句，蹙眉嫌棄。

山中野獸蛇蟲多半是怕火的，風衍聞言腳尖一勾，踢出一根燃燒的枯枝。一下砸中好幾條蛇，火焰碰觸到蛇皮，發出滋滋聲來，少頃飄出一股子烤肉熏香味。

“這群蛇倒是來得蹊跷。”風衍嗤笑一聲，他可不信這群毒蛇都這麽巧看上他了。

鳳歸随手折下一根樹枝，使了巧勁往下一擲，立時便将一條毒蛇死死釘在地上，樹枝插在七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嘴上不留情面地譏諷：“莫不是你身上帶了不該帶的東西？本公子瞧着，它們可像是沖着你去的。”

“或許是聞到我懷裏的桂花糕，都想來嘗一嘗吧。”風衍玩笑道，腳下連續踹出數根枯枝，“阿鳳下來把糕吃了，可別便宜了這群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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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教主大人還是留着自己吃吧！”鳳歸冷聲應道。

雲團飄過，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夜色愈加暗沉。

烤肉的熏香，鮮血的腥臭，毒蛇絲絲吐着信子。數條眼鏡王蛇豎起蛇頭，莫約半人高，尾巴不斷搖着，沙沙作響。陰鸷的一對豎瞳一瞬不瞬盯着鳳歸，似在等待可趁之機。

鄰近的一棵樹，茂盛的枝葉中，一條青蛇盤踞于此，雙瞳猶如紅豆，三角蛇頭，纖細的頸部，光滑冰涼的鱗片，微微擡起蛇頭，優雅從容。

在它之下，另有幾條翠色毒蛇，蛇身緊緊纏着枝丫，吐着信子，蠢蠢欲動。

倏忽，一條翠綠毒蛇從樹上飛竄而下，一頭撲向了風衍。張開的嘴巴比蛇頭還大上幾分，尖銳的兩顆毒牙閃着幽幽綠光，毒液幾欲噴薄而出。

暗夜中，樹上的幾條毒蛇潛伏得挺好，若非風衍離那棵樹有一小段距離，只怕便着了道。一把抓住撲來的毒蛇，食指和拇指捏着蛇頸部，蛇身則拼命纏住他的手臂。

用力一捏，這條毒蛇徹底沒了生息。

另一邊，緊盯着他的眼鏡王蛇也趁機突然發起了攻勢，毒液噴出三尺有餘，盡數灑落在風衍衣擺。另一條則動如閃電，往風衍咬去。可就在即将碰到時，被一根樹枝釘到了地上。蛇身扭曲掙紮着，尾巴又砸又拍，翻滾幾次，終不得解脫。

“毒液若是濺到眼睛裏，以後天神教就有了個瞎子教主。”冷諷一句，鳳歸四下裏一瞅，“莫要糾纏，先沖出去再說。”

語罷，鳳歸從腰間抽出一根紅綢來，運起內力向風衍擲出。自打鳳歸出手殺蛇，風衍的心情就一直不錯，哪怕方才差點被咬，也仍掩不住眼裏隐隐的笑意。一把握住紅綢這端，飛身躍上樹。

鳳歸一手抓着風衍的手臂，一手飛出紅綢，纏住較遠處那頭的一棵樹。手上一拽紅綢，運起輕功借力飛向那棵樹。只在樹上略微一頓，又再次飛出紅綢往更遠處的樹木而去。

數丈高空，百步之間，輕靈若蝶，鈴铛叮咚。

地面的毒蛇夠不着，樹上的也不及反應，倒是讓兩人脫離了蛇群包圍。

風衍被美人所救，絲毫沒有羞愧之感，反倒得寸進尺。本是被鳳歸拽着手臂，他卻在淩空飛出時，堂而皇之地将手攀上了鳳歸的腰肢。便是胳膊被狠狠掐着，也不曾松手。

暫離蛇群後，鳳歸于半空之中，果決出手，一掌狠狠将人推開。

風衍立即松手，往後一仰，而後飄然緩緩落下地面。鳳歸則按照原本紅綢路線，穩穩落在樹上。

“無恥之徒！”

被罵的風衍擡頭望着他，微一揚眉，故作沉醉地嗅了嗅指尖，戲虐道：“阿鳳的處子之香真是迷人，這小蠻腰摟起來舒服極了，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鳳歸看着纖弱，但練武之人身上的肌肉都較為緊實。他身段好，肌肉不明顯，但這腰也并不柔軟，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結實，勁道有力。

“閉嘴！”

怒喝一聲，紅綢卷起一根樹枝，猛地向風衍刺去。

側頭避開，風衍無奈道：“一言不合就動手，阿鳳性子真急。”

兩人過了數十招，彼此試探着，卻都不曾動真格。

鳳歸身上銀鈴陣陣，在黑夜中宛如一座燈塔，驚擾周遭潛伏的它們。

之前那棵樹上，青蛇微微仰着頭，似在空氣中分辨些什麽。一對紅瞳透着絲絲血光，蛇信子不緊不慢地搖擺。

地上群蛇靜靜立在原處，仿若聆聽将軍號令的士兵。忽地，齊齊往一個方向爬去，浩浩湯湯，好不壯觀。不稍一會兒，原地唯剩下百來條蛇的屍體，還有數十條被釘住的依舊無望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