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新仇舊恨屠滿門(6)

月落烏啼,海棠樹下,紅衣少年徐徐舞劍。

長劍扶蘇,輕挑落花。

一套鳳家基礎劍法,放緩了節湊,別有雅致風味。鳳歸将一整套劍法練完,旭日初升。收劍,回首,只見左護法倚窗看得興致正濃。

“若不是你背上有傷,我真想同你再比一場。”左護法略遺憾地嘆惜。

雖然方才鳳歸只演了一套最基礎的劍法,但,管中可窺豹。一招一式凝練流暢,基礎很是紮實,給人以返璞歸真的感覺。

僅這麽看着,左護法便覺得手癢,很想再與之切磋較量一番。天神教中,他想找人切磋,可是一件難事。教主自不必說,他可不敢去叨唠。而右護法嘛,每每都是他被伊澤茗壓着打,特別憋屈。其餘人能力不夠,打起來也沒甚意思。

難得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左護法自然獵奇心喜。

“來日方長。”鳳歸莞爾一笑。

“公子,早膳拿來了。”童子提着個食盒回來,臉色不渝,“他們欺人太甚,說什麽過兩日府中要大辦宴席,現下沒有多餘的吃食。”

童子打開食盒,裏面只有兩碗白米粥,一碟腌菜。

“她也就剩這點小伎倆了。”鳳歸微一挑眉,面上反倒有了一分愉悅,“正好,本公子這幾日也合該吃些清淡的。”

“他?”左護法疑惑,“是鳳家主?”

“他哪裏會管這個,”鳳歸端起一碗白米粥,喝了一小口,滿不在乎地道,“是本公子那個‘好’繼母。”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姬。當年她從一妾室一步步爬上正妻之位,如今紅顏枯骨老,恩寵不複,反倒叫一個外頭的歌姬踩了臉面。想必她這幾日裏氣得砸了屋裏不多物件。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莫不如是。

“味道還不錯,你嘗嘗。”鳳歸把食盒中另一碗白粥推給左護法。

白米粥煮的時辰長了,過于糯軟,腌菜鹹而不脆,味道很是一般。左護法只喝了兩口就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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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斜他一眼,雲淡風輕道,“壽宴開始前,阿寧還是莫要出我這院子為好。”

“是啊,寧公子,您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惡!您是公子的朋友,要是出去遇上他們,他們肯定會故意為難您的。”童子氣憤難平地道,“以前老夫人在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阿谀奉承,可……”

“箬瞳,你下去吧。”鳳歸截斷他的話,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童子見鳳歸神色落寞便知自己說錯話,當即甩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匆匆退下。

左護法又喝了一口粥,猶豫少頃,還是提道,“你這小童倒是愚笨了些。”

聞言,鳳歸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淡淡回了句,“他,伶俐着呢。”

細細一想,方才這小童雖是在為主子的遭遇打抱不平,可話裏話外莫不是在說是鳳歸連累了他朋友。明知老夫人是主子心口上的一道疤,卻偏偏“不慎”提及。再回想起小童的穿着,衣裳普通卻整潔,腳下那一雙鞋倒是品質不錯,顯然平日裏不曾被人排擠欺負。

想明白後,左護法冷哼一聲,“真是個奸詐小人!”

“他是我那位父親送來的人。”鳳歸放下碗,古井無波地道,“兒時盼着我跟着侍童嬉鬧,荒廢武藝。現在不過是想從我手中拿到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鳳歸笑而不語。

沈思片刻,左護法恍然想起一個流言,驀地擡頭看向鳳歸,目露驚訝。

壽宴五日後舉行。

鳳家上下皆為此忙碌,許多地方都顧不上。鳳歸在府中向來沒有太大的存在感,之前被賣到鲢雲城一月有餘,都不曾有人想起。現下更不會有人在意了,連帶着左護法的存在也無人問津。

“潛入城中的部下我已經聯系好了。”左護法執黑子,神思卻不在棋盤之中。

落下一子,鳳歸雲淡風輕地應了一聲,“嗯。”

“你既然手握那東西,為何還要忍受那人這麽些年?”左護法猶豫了些許日子,終于還是問出了口。僅是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便知鳳歸不是尋常人,定然有法子保全自己,卻偏偏一直隐忍至此。其心性算計,實叫人不得不防。

“父雖不父,我卻不能先不子。”鳳歸神色黯然道,“此次若非教主之命,我本不欲殺他,畢竟……他再如何,那也是我父親。可若叫他死于他人之手,我寧可自己動手。”

聞言,左護法心下愧疚,他自小離開父母,與父母之情甚是淡薄,卻以己之心度人,不理解他的一番為難,竟還誤會他是奸邪小人!真是該打!

鳳歸忽而一笑,“你莫不是想聽我如此辯駁吧?”

左護法一愣,不解擡頭看去。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讓他以為萬事盡皆掌握在手,氣焰最盛時,卻給予他致命一擊。”鳳歸落下一白子,立時将了他一軍,“大喜之後的大悲,豈不更叫人痛快。”

左護法看着鳳歸神色淡然的模樣,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可瞧着他無喜無悲的樣子,心下驀然覺得有些難受。

日子越是接近壽宴,鳳家主母的脾氣越是暴躁,哪裏還記得一個早已沒甚麽威脅的前嫡子,一肚子怒氣怨氣都沖着那寵姬去了。

寵姬花名瑤兒,原是戲班子的青衣。半年前,随戲班子一路賣藝至此,得鳳家家主賞識,納入府中。說來,鳳歸被賣一事也與此有系。

那日原是鳳家主母生辰,宴席上,鳳家家主卻遲遲不至。鳳祁少主去尋,卻撞破鳳家家主與寵姬的混賬事。一時怒起,打了寵姬一巴掌,反叫鳳家家主訓斥了一頓。正是心下不爽,又被朋友一挑唆,便拿了鳳歸出氣。

這次給寵姬辦壽宴,鳳祁更是氣得離家出走。

然,縱使再不滿,壽宴這一日終是到來。

賓客盈門,管事把收到的賀禮記下,門侍的報禮聲一聲高過一聲。不論真心假意,衆人皆是笑容滿面。鳳家家主端坐主位,寵姬依偎身側,他握住她纖纖玉蔥手,眉眼盡是笑意。

寵姬一張巴掌大的瓜子小臉,眉梢上挑,眸若剪水,面若桃花,妖嬈似狐媚。廣袖羅裙,纖纖細腰似柳,不過盈盈一握。如此妖精,被掃上一眼便覺得骨頭都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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