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界線
原本膠着的場面,因着出現的男子,靜了下來。
洛旎旎一時間有些愣怔,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這個人。陽光下,卻又真真切切,那人身姿挺拔,面目如玉。
邵予璟一步步走着,越過衆人,清風掀起他的袍角,腰間的環形紫玉閃着瑩潤的光澤。對于身邊之事,他未看一眼,也無興趣。
直到與自己擦肩而過,寬大的衣袖輕掃洛旎旎的手臂。她臉上的布巾微微一動,眼中現了一絲波瀾。
重生的第一天,就碰到他了嗎?
“這可不擋住路了嗎?”于婆子趕緊讓到一邊。心中更是為剛才說錯話而懊悔,萬一被哪個多嘴的傳出去,她的舌頭可別想要了。
來昭陽觀的貴人不少,萬一惹上哪一家,侯府到最後還是拿她問罪。
想到這兒,于婆子不免又暗暗剜了洛旎旎兩眼。姑娘家不老實呆在家裏,非得出來惹麻煩。
本以為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說起話來還是挺厲害的。
不過說回來,劉氏到底還沒死,将來的事也不敢說。于婆子想,既然洛旎旎攬下了所有責任,就讓她折騰去!
柳葉掙開家丁,回到車上照顧劉氏。讓車夫趕着馬車繼續向前。
于婆子和幾個家丁站在路旁,讓着前後兩輛馬車過去。
洛旎旎沒有走,站在原地,“于媽媽,叫兩個人跟我上山。”
這不就是得寸進尺?于婆子嘴角一抽,“姑娘又要做什麽?”
“馬車上還捎了東西,我可搬不動。”既然都追她到山前了,憑什麽不支使他們?
洛旎旎說完,直接轉身往山門走去,并不等于婆子的答複。這些只是洛家的下人,她才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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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婆子看着少女搖曳的身姿,低低啐了一口,“不定這麽一折騰,就撐不住了!”
去昭陽觀,要走不少的石階。柳葉背着劉氏,一步步走得踏實。後面跟着兩個搬着東西的家丁。
而洛旎旎落在最後面,望着數不清的石階,她嘆了口氣。這才爬了幾級,身子便開始發虛。
額頭滲出一層汗珠,身上香氣開始濃郁。她只有走去路旁樹下休息。
擡頭便看到走得很遠的青色人影。邵予璟怎麽會出現在雙峰山,還是說他前世也來過這裏?
洛旎旎記得,邵予璟進京應該是在八月份,經皇帝傳召。後來,頒旨封為攝政王。現在才四月,他怎麽就來了?
而且邵予璟的身邊只跟了一個随從,馬車也很低調。這與他前世的張揚倒是不太像。
雖說前世沒見過邵予璟,但是關于他的傳言,洛旎旎可聽了不少。
邵家是異姓王,為大越鎮守北關。邵予璟更是,自小在刀光血影中長大,見慣了殘殺屠戮,所以為人冷酷無情。
成為攝政王之後,更是一手遮天,說一不二,生活揮霍無度,吃穿用度精致的令人發指……弄得一堂朝臣敢怒不敢言。
但就是這樣冷血的一個人,卻長了一副好皮相。除卻那一身冰冷不說,到是谪仙一樣的相貌。
日頭漸漸西沉,洛旎旎終于到了昭陽觀門前,一個小道士走上來引路。
“姑娘,請。”
想來柳葉已經跟觀裏的人說好了,洛旎旎便跟着小道士進了道觀。
“齊清道長可在?”洛旎旎問。
齊清是昭陽觀裏的道士,與洛旎旎的祖父有些交情。行為雖然有些驚世駭俗,但是也有治療一些其難雜症的本事。
所以,洛旎旎帶劉氏來昭陽觀,一個目的也是讓齊清幫着看看這所謂的痨病。
“師叔應該在後竹林,姑娘請跟我來。”小道士面目清秀,十二三歲。
解了臉上的布巾,洛旎旎跟在小道士後面。
劉氏現在應該已經安排下了。因為時常會有香客前來,觀裏也準備有客房。
到底是修行之人的地方,昭陽觀環境清幽,一進大門便是一股清爽之氣。正殿外一個大大的石質香爐,刻着精美的道家紋路,中間蒼勁有力“道法自然”四個大字。
一路跟着小道士往道觀深處的竹林走去,洛旎旎曾來過這裏幾次。
“師叔就在裏面,姑娘請。”小道士指着一條通幽小徑,伸手作請。
“謝過小道長!”洛旎旎彎腰回禮。
竹子高大,直直的好像要伸到天上。竹葉飒飒,調皮的風在林子裏亂鑽。這裏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洛旎旎知道,前方一座六角小亭,小亭裏有……一個男人!
她停下腳步,不再往前。亭中的青色身影,坐在石桌前,手裏捏着一枚黑子,眼睛盯着面前的棋盤,神情專注。
可不就是先一步來到觀裏的邵予璟!
這個未來心狠手辣的攝政王,洛旎旎不想招惹。見齊清也不在這裏,便想着先離去。
轉身剛走了兩步,洛旎旎又停住了。
按前世來算,邵予璟八月進京,現在才四月,那麽中間的時日是在哪裏?難不成他就住在這昭陽觀?
這個想法讓洛旎旎吓了一跳。放在平時是沒什麽,可是現在劉氏送來了觀裏。要是讓邵予璟知道他和一個得了痨病的留在這裏……
搞不好,以他的手段,直接讓人一把火燒了劉氏!
還是上前說清楚的好。洛旎旎心中打鼓,只是這活閻羅可會是個好說話的?
山風吹進小亭,邵予璟紋絲不動。餘光中,剛才有些倉促離開的粉色身影,此刻又折了回來。
輕輕落下一子,棋盤上黑白棋殺成一片,場面膠着。
他眉微皺,盯着棋盤若有所思。小亭外五步遠,站着輕盈單薄的身影,好似風一大就會被吹走。
“公子!”洛旎旎小心的叫了聲,看了眼邵予璟的臉色,猜不出他的喜怒。
男女大防,這種行為的确太大膽。以前,洛旎旎是不會做這種私下和陌生男人說話的事兒,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想重蹈上世覆轍。
亭裏的男人并沒有應她,全部心思放在棋盤上。
洛旎旎捏緊了手心,面對這個冷傲的人,哪怕她做過鬼,還是覺得害怕。
“剛才沖撞了,望您見諒。”洛旎旎聲音越發的小,“我家的夫人在觀裏養病,到時候還希望別打攪到您!”
話就要先說出來,到時候他真知道了劉氏的病,自己也是事先來提醒過的。
好聽的聲音像春日破冰的山泉,又像相碰的上好珠玉。
邵予璟細長的手指夾着一枚棋子,輕描淡寫的看去亭外。女子摘下布巾的臉,賽花一樣的美貌,看上去弱不禁風,膽小的像只兔子!
他收回視線,這樣的女子除了一副皮囊,再無他用。
被這樣一看,洛旎旎更加緊張。邵予璟手上有多少人命,根本數不過來,她還跑來跟他說話。剛消下去的汗,重新冒了出來。
一絲香氣飄進小亭,邵予璟皺眉,掏出雪白的帕子,捂上自己的唇鼻。
他看看四周,只是一片清脆的竹林。
“以竹林為界,以西,不準踏足!”邵予璟淡淡吐出幾個字。
洛旎旎擡頭,“知道了。”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想着既然都說了,還是趕緊離開的好。“小女子告退!”
說完,洛旎旎轉身,臉上輕松了些。和這活閻羅說話,簡直折壽。她輕邁蓮步,準備離開。
“且慢!”
這一聲,洛旎旎又冒了一層汗。她只能回頭,“您還有事?”
邵予璟睥了一眼,手指着棋盤,“過來,你落個白子再走!”
洛旎旎猶豫了一下,走進了亭子。對面坐的正是放自己自由的人,咫尺之遙。前次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一具枯骨。
水蔥一樣的手指,輕輕夾了顆白棋。洛旎旎盯着棋盤,餘光中的邵予璟還是用帕子捂着半邊臉,想來是愛幹淨到極致。
棋盤詭異,她不知道該如何落子,當然最擔心的是惹到對面的人。
“很難?”邵予璟擡頭。
女子纖長的眼睫,呼扇兩下,手指緊捏棋子,指尖泛白。
她怕他,他看出來了!
“啪”,白棋輕輕落下。
“好了!”洛旎旎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腳跟早已不穩,順勢往後退了一步。
邵予璟手中的黑棋不落,雙眼微垂,似笑非笑。這倒是贏得容易,果然長得美的女人只适合做金絲雀。
只是?他手中帕子松了松,鼻間全是淡淡的甜香氣,不屬于任何一種熏香,更像是花香……
洛旎旎見邵予璟始終不落棋,擡眼看過去。不巧正與對方視線相交,她輕輕收回目光。
那雙眼睛倒是沒變,還是那般深沉,讓人無法參透他的心思。
日頭已經落西,竹林變的暗了。風進了小亭,吹散了彌漫的淡淡香氣。也讓邵予璟最終落了棋子。
“我要回去了,家人還在等着。”洛旎旎道,身子走出六角亭,“您繼續!”
再不走,她可真就暈在這裏了。
“竹林為界,包括竹林!”邵予璟沒了下棋的興趣,這女子是故意落敗。
洛旎旎應了聲是。走上狹窄的石徑,踩過殘留在上面的落葉。她現在身心俱疲,只想躺下睡一覺。
剛走到盡頭,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洛旎旎皺眉看着來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糊糊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明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愛你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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