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嘴巴也厲害了

果然,殿中的哭聲小了許多,所有人全部低着頭,看着眼前的那一小片地方,心中思忖着。去寫了東西,這就等于證明自己站在邵予璟的對立面,以後必然被這冷血的攝政王對付;也有的怕自己去了,然後別人沒去,這不剛好拿着開刀?

邵予璟又看看面色陰沉的蕭霖,“忠王可以先去,紙筆已經備好,請吧!”

蕭霖的手緊緊把着梓宮的一角,起身站起,這個時候他一定要去。如果退縮,跟随他的那些人一定會動搖……

“臣覺得,攝政王的提議可行!”殿中想起一道洪亮的聲音。

百官看去聲音的主人,見是大殿邊上,一個魁梧的身影,黝黑的面龐,炯炯的眼神,語氣铿锵有力。正是喬章!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越需要新皇。我喬家誓死效忠新皇!”說完,喬章對着蕭案的方向跪拜,“請太子登基!”

形勢已經很明顯,喬家也贊成蕭案立即登基。這樣,就是邵家和喬家站在一條線上!

蕭霖不解,這兩家明明是有仇恨的,十幾年都不曾來往,現在卻站在一起……他有些慌,真的等着蕭案登基,那可到時候做什麽,可是另一番局面了。

朝臣沒有再反對,喬家都發話了,人家可是世代的将領之家,大越的肱骨。當然,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也不敢正面和邵予璟抗衡。

京城外面的軍營,那還不是早早就準備的,雖說有一道城牆,可是真要打過來,城破也是早晚的事,更別說現在加上了喬家。

邵予璟眼中閃過不屑,這些整日在朝堂上吆喝着的臣子,口口聲聲江山社稷,大越未來……到了關鍵時候,屁都不敢放!

“臣也覺得攝政王的提議可行!”梓宮一側,一直不說話的趙丞相道,“現在大越風調雨順,新皇登基,民心可以穩定。禮儀什麽的,這些時候不必計較。”

趙丞相一番話,今日局面已經定下,衆臣沒有在出聲異議。

很快,掌管宮廷禮儀的官員已經開始着手準備;官員換下了了喪服,穿上新服,賀新皇登基。

一日之內,既是先皇駕崩之日,也是新皇登基之日。

但是為表對先皇的孝道,整個京城還是不準做喜事,行樂!

這廂,洛旎旎回到了侯府,身着素服,發髻上也只是簡單的珠釵。

她身邊跟着一個同樣打扮簡單的女子,一雙眼睛極為明亮。她的腰間佩戴着一個竹筒,不時用手摸上一下。

“靈生,這邊就是慶陽侯府。”洛旎旎道,想着之前洛倪召和這位仙姑有矛盾,想了想,“其實我二哥,你是見……”

“咦?”靈生低頭看着自己的竹筒,“火兒有動靜。”

“難道,那人真的藏在侯府?”洛旎旎心中不免吃驚,那樣陰險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怎麽不讓她毛骨悚然?

“倒是不一定。”靈生用手拍了拍竹筒,“若是附近有蛇的話,它也會這樣。”

洛旎旎點了下頭,身邊的靈生比她矮了一點兒。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今日特意扮作了婢子。

“我二哥的院子就在前面。”洛旎旎指着前方。

“走吧!”靈生邁開步子。

到了洛倪召的院子,洛旎旎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帶着靈生進到裏屋。

靈生将身上的竹筒卸下,在銅盆裏洗淨了雙手。

“靈生,我二哥……”

洛旎旎還沒說完,卻見靈生已經到了床前。

待看清床上躺着的人,靈生臉色一變,當即把手摸向腰間,随即,兩根閃着寒光的銀針夾在指間。

“仙姑,你聽我說,那日二哥不是有意的……”洛旎旎忙上前攔住。

“不是有意的?”靈生掃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洛倪召,“他翻我的院牆,也不是有意的?還以為大越人多有禮儀,賊子!”

洛旎旎一聽,便知道二哥肯定是又去過太廟,而且還惹到了仙姑。

“仙姑,他現在這樣,你對他下手?”她雙手拽住靈生。

“為何不能下手?”靈生想掙開洛旎旎的手,“在南疆,男子敢翻牆,會被打斷腿!”

顯然,兩人的力氣差不多大,誰也拽不過誰,只是洛旎旎這邊,力氣很快就沒了。

“那你傷了他,接下來要找的人和東西怎麽辦?”洛旎旎問,她很快就要拽不住了。

靈生看了眼洛旎旎,又看了看洛倪召,“你說的不錯,何必讓這賊子壞了我的大事!”

洛旎旎哭笑不得,這仙姑明明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能有是什麽大事?若是大越的姑娘,現在已經都定親,嫁人了。

“靈生幫我看看,二哥到底怎麽了?”她商量着,“以後京城裏的事,你只管說,旎旎一定會幫你!”

靈生看看洛旎旎,“這個倒不錯,邵予璟勢力大,可以談個條件!”

洛旎旎看着靈生的眼中閃過狡黠,總之,人家答應看二哥就好。

靈生轉頭看着床上的人,嘴角一絲厭惡,默默地收回了銀針。

然後她一把扯了洛倪召的袖子,看着那只手,嘴裏哼了一聲,但最後還是把手指搭上了手腕,試着脈搏。

洛旎旎也不敢說話,就這樣看着靈生。

“這個啊?”靈生收回手,順便在錦被上擦了一把。

“怎麽樣?”洛旎旎忙問。

“那人應該就在這家沒錯了。”靈生搓搓手,眼睛出奇的明亮,“該怎麽下手好呢?”

“靈生,能不能說的仔細些?”洛旎旎問,她現在還一頭霧水。“二哥有沒有事兒?”

“他……”靈生想了想,“先不用急,讓他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再說!”

“那你剛才的意思是什麽?是說誰在這府裏?”洛旎旎問,她有個感覺,這仙姑是故意不想救醒洛倪召。

“和給你下毒的是一個人。”靈生道,“這樣你明白了?”

洛旎旎看去洛倪召,“那這人是和洛家有仇?”

洛淩安是個性子平庸的,在外面就是欺軟怕硬,若是得罪了誰,那也有可能。可那闵氏的事兒,又怎麽說?

事情走到這裏,好像越來越奇怪。

“那我們今晚留在這裏,方便靈生查找?”洛旎旎問。

靈生想了想,“也好。”

兩人去見了劉夫人後,便一起回了采玉軒。

院中的合歡樹還是那樣,撐着大大的樹冠,好似一張大傘。

紅依泡了茶,端進屋裏,好奇的看了眼靈生。

因為蕭墨的駕崩,紅依的婚事肯定會推遲,這就是說,人還要在采玉軒住上一段日子。

“王妃,要我去夥房端些甜粥過來嗎?”紅依問,手下利索的為屋裏的兩人倒了茶水。

洛旎旎看去靈生,“靈生想不想喝?”

靈生擺擺手,“不用了,我不喜歡甜!”

洛旎旎轉而對紅依道:“我也不用了,沒有心思。對了,你腰好了?”

“已經好了,只要以後注意着,就不會有事兒。”紅依回道。

“那就好。”洛旎旎點頭,“只是你出嫁的日子可能要推後了。”

“這種事也沒辦法的。等些日子,也沒什麽。”紅依道。

“你有空去太廟那邊看看,屋子收拾好了,添置了不少東西。若是還有缺的,就趕緊置辦上。”洛旎旎打了個哈欠,擡手揉了揉眼睛。

紅依應了,便欠身退了出去。

靈生坐到椅子上,手裏捏着茶盞,看着出去的紅依。

“你們大越的姑娘就是溫順,柔得跟水似得。”她道,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她眼神亮了亮,“我們就不會!”

洛旎旎看看靈生的小身板,根本和自己差不多,整天說話口氣倒是很大。

“你來京城多久了?為何會住在平民巷子?”洛旎旎問,困意開始襲來。

“半年了了吧?”靈生擡着頭想了想,“住在那小巷裏,是因為那裏人多,知道的消息就會多些。”

“為了找你想要的東西?”洛旎旎問,漫不經心的抿了口茶。

“是。”靈生點頭,“若是那人在京城裏藏着,必然就會用禁術的,而平民巷子人多,身上得怪病的就更多,說不定我就能找到呢?”

“還真讓你找到了。”洛旎旎笑。

靈生和她的年紀雖然相仿,但是性格完全不同。她身子不中用,弱得很,而靈生好像有用不盡的活力,會的東西也很多,還很勇敢,敢自己一個人住。

“對!”靈生有些得意,“等我回去,看誰還小瞧我?”

“其實,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還是小心點兒好。”洛旎旎道,畢竟這位仙姑長得好看,被有些不安好心的盯上可不好。

靈生點頭,“你說的太對了,我離開南疆的時候,國……老師就是這麽說的。她說大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的,說的話全都不能信!”

洛旎旎看着靈生一副認真的模樣,撲哧一聲笑出來,“真的嗎?”

“當然。”靈生道,“一路從南疆過來,我見了很多這種事。男人可以随便買賣妻女,動辄打罵,簡直該死!”

對面的仙姑一臉義憤填膺,洛旎旎放下茶盞,“南疆是怎樣的?”

聽到問起自己的家鄉,靈生來了興致,她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嚨。

“那裏女人做主,國君是女王,将來也是公主繼位。有一天你一定要去看看,說不定就想留在那裏了。我們那邊,女人可以娶三四個夫郎!平時不見他們,就是……反正比大越好!”

洛旎旎聽着,若是真的去南疆,恐怕邵予璟不會同意吧?心中倒是很佩服靈生,小小年紀已經走了這麽多地方。

如此,洛旎旎便在侯府裏住下了,而靈生通常半夜裏出去。

只不過兩日過去,并未找到任何線索。而靈生也并不急着救洛倪召,只說讓他躺着就行。

第三日,卓陽來了侯府,說是邵予璟回了王府。

洛旎旎趕緊乘着馬車回去了。

但是靈生留在了侯府,她始終堅持,要找的人一定就在這裏。

回到王府,洛旎旎經過前廳,看着熟悉的人站在門前,他對着他笑。

三日不見,邵予璟好像瘦了些。他咳了兩聲,然後嘴邊就捂上了帕子。

洛旎旎想要過去,卻見到邵予璟身邊站了一位官員,再仔細瞧去,可不是還有幾位。

這應該是商量朝事吧。她嘆了口氣,自己轉去了一旁的道兒上。

回去屋裏也沒有什麽事做,洛旎旎幹脆去了狗房。

因為之前靈生過來府中,她吩咐人把狗養在了鐵籠中,倒是不怕。

她一進來,幾只狗叫叫了起來,沖着她搖尾巴。

洛旎旎找到了那只每晚在她窗下的大狗,棕黃的皮毛,有神的眼睛,朝着她洪亮的叫了兩聲。

“既然那麽忙,叫我回來做什麽?”她伸手進鐵籠,摸着大狗毛茸茸的腦袋。

大狗低低的哼唧了聲,看樣子極為舒服。

洛旎旎笑眯了眼睛,手下撓着狗兒的脖頸,“是這裏?”

她幫着給狗盆裏添了水,再擡頭,日暮西陲,橘色染了半邊天。

風中已經帶了涼意,很快秋天就将來臨。

“膽子真的變大了,敢自己來這裏了?”邵予璟踏進院子,雙手背後,一身朝服染上了橘色的溫暖光澤。

洛旎旎手裏攥着水舀子,“你怎麽找來的?”

“多少次了?我把手給你,你自己數。”邵予璟走到洛旎旎面前,伸手給她,“你身上的氣味兒。”

洛旎旎擡手拍上那只掌心,仰起臉看他,“我就說你屬狗!”

“不但膽子大了,連嘴巴也厲害了!”邵予璟去捏那軟軟的腮頰,眼前的人靈巧的閃過,跑去了一旁。

“你再動手,我放狗咬你!”洛旎旎站去鐵籠前面,她現在和這只大狗可還不錯呢!

邵予璟雙臂環胸,“你打開試試,我就賭你會跑。”

“你不談事情了?”洛旎旎晃着手中的水舀子,要說放狗,她還真的就跑了。

“想見你,就把他們趕走了!”邵予璟上來,伸手去纏細細的腰肢,水舀子被他直接扔到水缸裏。

“攝政王都不理朝政了?”洛旎旎試着腰間微微的癢感,咯咯地笑着。

“理你就好了。”邵予璟道,“那幫老頭子說起來沒完沒了,一點兒眼力都沒有,那我幹脆就下逐客令!”

“其實你還是好好和他們搞好關系。”洛旎旎想起前世,邵予璟的雷霆手段。

那是在蕭案登基以後,但凡有和他意見相左的朝臣,下場都很慘。最後,別說彈劾邵予璟的奏章,就連硬氣一點兒的話,也沒有朝臣敢說。

當真是,只手遮天,權傾天下。

“旎旎在擔心?”邵予璟的手指挑起小巧的下巴,“那你想讓夫君怎麽做?”

“朝堂之事,我怎麽敢說?我也不知道啊!”洛旎旎道,張嘴就像去咬那根手指。

“啧啧,娘子這又是想磨牙了?”邵予璟趕緊藏起自己的手指,“真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啊!”

“你才是兔子!”洛旎旎捶了下眼前的人,哼了一聲。

“三日不見,跟我說說,你都做了什麽?”邵予璟問,手指去畫軟軟的櫻唇,最後留在凸起的唇珠上。“不準咬,說好了!”

剛想張嘴的洛旎旎嘆了口氣,“我回侯府了,二哥病了。”

“你們那一家子,真是事兒多。”邵予璟攬上細腰,輕輕帶向自己,然後帶着人出了狗房。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突然倒下了。”洛旎旎擔憂道,“已經睡了兩日了。”

“我讓禦醫過去給他看看,你也別多想。”邵予璟道,他不願意看見她眉頭蹙起。

洛旎旎點頭嗯了聲。

“咳咳!”邵予璟清咳兩聲,從自己身上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洛旎旎看看四下,并沒有什麽花開放,只是鼻間有一絲淡淡的桂花香氣,很難察覺。

“你的花熱症……”洛旎旎小聲道,她一直以為他好了,難不成是這兩日在皇宮,無法避免的沾到了花?

她的手拂上他的臉頰,第一次她認真的摸上面容,原來他真的瘦了。

“你在做什麽?”邵予璟笑,帕子拿開,露出翹着的嘴角。

“你瘦了!”洛旎旎沒好氣的收回手,軟軟的聲音故意學着粗聲粗氣。

夕陽的餘晖罩在兩人的身上,素色的衣衫染着溫暖。那高高的身影伸手,為身邊嬌俏的女子理着衣領。

“咳咳!”邵予璟再次擡起帕子,捂着自己的嘴。

正在這時,卓陽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

“下官見過攝政王!”男人彎腰行禮,雙手送上一封帖子。“忠王請攝政王,兩日後去府上,商讨西陲之事。”

來人的官階不高,應該是忠王手底下的人。

邵予璟眼神淡淡的掃了一眼帖子,雪白的帕子捂得更緊。他兩根手指夾過帖子,眼皮微垂。

“王爺還說,到時候可以帶上王妃一道過去。王妃的表妹紀娘子,想見見家人。”官員又道。

邵予璟只是将帖子拿在手中,一句話也未說。

那官員還做着行禮的動作,俯首彎腰,雙手抱起。他咽了口口水,硬着頭皮又道,“到時候,還會有不少官員前往,還望攝政王到時候駕臨。”

洛旎旎看着邵予璟手中的帖子,蕭案剛剛登基,一切都才開始,蕭霖談什麽西陲之事?分明就是鴻門宴!

可是西陲的話,那不是關于外祖家嗎?蕭霖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有紀玉檀,她才不相信人家會想她!

“回去告訴忠王,本王一定準時到!”邵予璟的帕子松開,吐出了幾個字。

洛旎旎吃驚,擡頭看去邵予璟。卻見他眸光一閃,轉瞬即逝,冷若冰刀。

答應了?他這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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