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兄長
吃了羊肉,林尤和柳蘇都全身發燙。兩個人拉着手在街上從東逛到西,直到囊中空空,林尤用最後一點錢買了支假翡翠的簪子,插在柳蘇挽的新式發髻上。"別嫌棄,現在窮。"聲音依然沙啞低沉,柳蘇以為他是受風着涼,出門讓他穿得很厚,熱出一身汗,林尤也不敢多嘴。
聽了林尤的話柳蘇笑得前仰後合,"我嫌棄死你了!傻瓜!"
即使看不清柳蘇爽朗的笑臉,只是聽見那種脆生生的笑聲也使林尤大為寬心,他拉着她與侍衛拉開一定距離,有些忐忑地開口,"柳蘇,我以後要是都這麽窮了,你還肯嫁我嗎?"
"不嫁不嫁!就是我繡花織布買的簪子也比這個好看,你要是比我還窮,一定是自己懶!你要肯放下少爺身段去謀個一差半事,如何會長久受窮?"柳蘇笑盈盈地摸了摸"滿口嫌棄"的簪子,"我等着做個漂亮富貴的新娘子,你若随意放棄鬥志,我才不嫁你。"
林尤知道柳蘇在鼓勵他安慰他,但接下來的話無論如何都要說出口:"你願意嫁給我兄長林蔚嗎?"
柳蘇的笑意頓消,怒目圓睜地等待林尤解釋,林尤上前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打算逃走,林家已經将我劃出族譜,離開毅王的視線會很危險。林蔚在新城給我們準備了一間院子,你嫁他就不會與我逃走扯上關系,等風聲過了,我來接你走。"
"你信我嗎?"柳蘇抓着林尤的手,心頭苦澀得說不出話,怔怔看着林尤清瘦的面容,慢慢點頭。
侍衛們趕上來,正見到柳蘇一巴掌打在林尤的左臉,"不思進取的窮鬼!"新買的簪子被折斷丢在地上,人已經拂袖而去。兩個侍衛連忙跟上,剩下的則守着林尤,聽林尤啞着嗓子哭泣,嘴裏嚷着"奪妻之恨"、"水性楊花",邊哭邊向林記奔去,要找自己的庶兄"報仇"。
只要人還在自己的視線中,侍衛們任對方撒潑打鬧心中毫無波瀾。
于是林尤抹着眼淚叫了頂轎子,抽噎地上氣不接下氣,被擡到了林記。
下人們見到自家不掌事的主子出現在店裏,身後帶着兩個兇神惡煞的王府侍衛,連忙喊來了林良。
林良見情勢蹊跷,把侍衛和林尤都請進了店裏,吩咐打雜的夥計上茶。
"林蔚回來了嗎?"林尤裝作憤恨的神情,憋紅了眼角,臉上的掌印還是新鮮的。林良思索半刻,向侍衛們拱拱手,"二位稍事休息,請等我家兩位少爺商議片刻。"侍衛們嘴角嘬着笑,點點頭,即是來到林記,林尤不敢不回來。
林良雨夜獨自從王府歸去後一直憂心如焚,見到林尤雖是哭着,卻并不虛弱,心裏覺得多少有些安慰。只是主仆二人一前一後緘默地走着,誰也沒有說話,林尤手正要推門的時候,林良躊躇了一路,終于開口,"少爺。"
林尤看了他一眼,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面色平靜地示意他退下,自己要同林蔚單獨商談。林良張了張口,最後還是無聲地點頭離開。
房間裏林蔚正在核賬,一擡頭見到來的人是林尤十分吃驚,下一秒便立即掩飾好自己的失神,似笑非笑地丢開賬本,将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處,做出一副坦然的勝利之态,"一直找不到你,沒能及時通知:族長已将你除名,以後你就沒資格出現在林記了。不過兄弟一場,族長雖說死生自由,你如果實在困難,我倒可以接濟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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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尤側過臉,藏住自己面上的紅印,"過河拆橋,卑鄙無恥,賤人雜種一脈相承。"話是怨怼惡毒的話,語氣卻輕飄飄的,好像這句咒罵不是發自內心,而是替誰說的,走個過程似的,演繹得十分拙劣。
但庶子的身份是林蔚的死穴,"賤人雜種"的定性瞬時激怒了他,看向林尤的目光像是要噴火。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林尤跟前,刻意将林尤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番,"我忘了現在尤少爺是被世子養着的,生活怎麽會困難。被世子金屋藏嬌的滋味可好?"
林尤猛然擡頭與他對視,紅紅的眼角和開始發暗的掌印暴露出來,神色凄婉,"你們果然是知道的。"
林蔚盯着林尤的臉有些發愣,不知聯想到什麽,正盛的怒氣忽然熄滅,神色複雜地退了兩步挪開視線。
"哥。"林尤的稱呼把對方吓了一跳,林蔚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衣袖,"你有八九年沒這麽喊過了吧。你今天來想做什麽?我不可能幫你對付世子。"
"替我娶柳蘇。"
"荒唐!"
"我還要一處新城的院子。"
"在世子手底下,你想跑?"
林尤拉開自己的衣服,那些青紫斑駁的印記講述着殘忍的歷史。林蔚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你又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有些事,想開些..."
"不是我。"
林蔚像被噎住,"你我針鋒相對這麽多年,現在能求的只有我?"
"這兩件對你來講都不是難事,安頓下來我會把柳蘇接走。你們已經和毅王搭上線,我也不再是林家的人,沒有利用價值了...我只是不想死在...死在異鄉。"
"你..."
"我沒想尋死,但我的身體,本來也活不長呀。"
林蔚又看了一眼那些傷痕和林尤若無其事的平靜的臉,心中生出一種古怪的痛苦。"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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