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斷裂
今年年初,傑瑞德跟他堂弟的男朋友克裏斯蒂安說過,人真的很擅長忽略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很顯然,他也很擅長。他好幾個月沒見到克萊爾了,但他也不覺得奇怪。他從來不問加布裏爾她去哪兒了,只是覺得她不在自己還挺開心的。
傑瑞德不讨厭克萊爾。她是個好女孩,對加布裏爾很好:她總是會阻止他滿嘴跑火車,然後告訴他他太過分了。真的,傑瑞德不讨厭她,但是讨厭和厭惡是有差別的,他只是不讨厭她。
傑瑞德把瓶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伏特加流下去,火辣辣地燒着他的喉嚨,但他離開辦公室想去尋求的那種麻痹感卻遲遲不來。
加布裏爾要當爸爸了。
他的小加,要當爸爸了。
太難以置信了。不管怎麽說,加布裏爾自己還是個不安又脆弱的孩子啊。
孩子。
克萊爾要給加布裏爾生孩子了。給他一個家,加布裏爾一直都想要個家。
傑瑞德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對面的牆,奇怪自己為何會對從未擁有的東西感到悵然若失。他一直都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他一直都知道這是沒有希望的,他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覺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了。但他錯了。
門鈴響了。
傑瑞德看着門,沒有動。
門鈴再次響起。
傑瑞德嘆了一口氣,放下瓶子,穿過房間。
打開門,來的人是加布裏爾,他一點都不驚訝。
“你為什麽不等我?我都說過訓練完之後會過來了。”加布裏爾忽然嗅了嗅,眯起了眼睛。“你在喝酒嗎?”
“是啊,”傑瑞德說。
加布裏爾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怎麽啦?”他問,把傑瑞德推進房子。“出什麽事了嗎?”
傑瑞德笑了一聲,關上門靠在門板上。他笑得很難聽,但是他忍不住。他笑着,一直笑,停不下來——他在嘲笑自己罷了。是啊,出事兒了:他的人生出了大問題。
傻瓜,一個戀愛中毒的傻瓜。
“傑?”加布裏爾帶着不确定的語氣說。
“看來我該恭喜你了。”
“恭喜?”
“是啊,”傑瑞德對上加布裏爾的眼睛,說。“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加布裏爾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張了張嘴,又合上,什麽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傑瑞德終于問了這個困擾了他好幾個小時的問題。“為什麽你不告訴我?我以為——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會第一個告訴我。”
加布裏爾吞了吞口水,喉結動了動。他看着傑瑞德,仍然沉默。
“她懷孕多久了?”
加布裏爾低下眼。“五個多月了。”
“五個月,”傑瑞德跟着念了一次,“都這麽久了,你卻一直……為什麽?”
加布裏爾咬住嘴唇,眼睛還是向下看。
傑瑞德審視着他。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氣。
不可能的,加布裏爾不會知道的,他不可能知道。
“告訴我。”他驚訝于自己居然還能這麽冷靜地說話。“馬上。”
加布裏爾不敢看他,眼神游移。“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我不想讓事情變得怪怪的。”
“怪?”
加布裏爾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喜歡我。”
傑瑞德忽然感到自己的胃猛地縮了一下,腹部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很奇怪。
“我喜歡你,”他幹巴巴地說。怎麽會呢?“怎麽知道的?”
那綠色的眼睛對上了自己的雙目。“我懂你。”
這三個字說起來輕松,卻如一把刀刺入他的心髒。
加布裏爾對他扯出一個笑。“你真以為我沒注意到嗎?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加布裏爾臉紅了,有些不自在。“你表現得很明顯。”
傑瑞德壓着喉嚨低吼一聲。他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找個地方躲起來。自始至終,他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顯然加布裏爾早就看出來了。
傑瑞德走回沙發,拿起酒瓶,長飲一口酒。
“傑——”
“我要回美國,”傑瑞德說。
“什麽?”
傑瑞德又喝了一口伏特加。
加布裏爾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轉過來。“你不是認真的!沒關系啊,你沒什麽好丢臉的,我不在乎你這樣——我不在乎你喜歡我。”
“閉嘴,”傑瑞德咬牙說。“閉嘴。”
加布裏爾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不會怎麽樣的,我真的不在乎——”
“我在乎,”傑瑞德打斷他。“我不是喜歡你,我是愛你。”
沉默。
加布裏爾的表情很奇怪:有些不安、困惑,又有些……其他的意味。“傑瑞德——”
“別說了,”傑瑞德說。“我已經決定了,等他們找到人來替代我,我就走。”
加布裏爾抓住他的衣服。“不能走!我不許你走!”
傑瑞德笑了。“你管不了我,加布裏爾,”他平靜地說,想把加布裏爾的手指從衣服上扯下來。“我們是不同的人,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加布裏爾揪住他的衣服不放,綠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是的。”
“是的,”傑瑞德說着,好歹穩住了自己的聲音。“這才是最好的,真的。”
加布裏爾瞪着他。“對誰來說最好?”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呢?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我們倆本來好好的啊!”
傑瑞德看着加布裏爾寫滿驚慌的臉,只能控制自己不去觸碰他。“不,我們一點都不好。這樣——這樣是行不通的。你自己也清楚得很,不然你也不會瞞着我克萊爾懷孕的事。而且這樣做真是太愚蠢了。你以為你能瞞多久?反正,我早晚都會發現的。然後你想怎樣?”
加布裏爾下颚顫動。“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告訴你的,但我開不了口。”加布裏爾低頭看向自己緊抓着傑瑞德的衣服的手。“克萊爾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我也有點吓到了。我是說,孩子的事我是很高興,但是——但是我還沒有準備好。我以為她有好好吃藥,因為我們說好再等一下的。”
“現在說這些沒意思,”傑瑞德平淡地說。“你就要有個家了,說明我該走了。”
“不行。”加布裏爾突然抱住了他,這擁抱充斥着深深的絕望和痛苦。“傑,別這樣,求你了,我不能——我不能——”
“你能,”傑瑞德說。“是時候讓你獨立了,你之前做得到,現在也可以。這種……我們這種關系……對你有不良影響。”
“我他媽才不管呢。”加布裏爾抱着他收緊雙臂。“這就是我需要的,我要你。”
傑瑞德抑制住了身體裏的沖動。加布裏爾不是那個意思,他從來就沒有那種想法。“這對我來說不夠,我之前以為夠了——以為我可以将就——但我錯了。我做不到,我也不願意這麽做。”
加布裏爾的身體僵住了。
“對不起,”傑瑞德說。“結束吧。”他吻了一下加布裏爾的腦側,但是加布裏爾推開了他,下巴繃得緊緊的,眼睛裏充斥着憤怒和那種被背叛的神情。
“好,随你便吧!”他風一樣地沖出了房子,狠狠地甩上門,震得窗口都抖了一下。
傑瑞德倒進沙發裏,雙手蓋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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