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霍時安是單眼皮,眼尾上挑且狹長,而我是雙眼皮,眼睛大,形狀圓,快趕上他兩個了。
我倆現在就是所謂的大眼看小眼。
我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大概是被我傳染了,喉結也跟着上下滾動。
距離太近了。
近的我一呼出氣息,他就吸進肺腑,我倆交換着來,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濕潤,且悶熱,讓人沒抓沒撓的難受,想幹點什麽。
我啞聲開口,“你……離我遠點?”
“行。”
嘴上這麽說的,他的舉動卻跟我唱反調,中邪一樣往我眼跟前湊,鼻尖抵上我的。
我腦子裏的某根弦猛地一下顫抖,随之而來的是我十九歲那年的夏天,閣樓上的單人床,晃啊晃的,晃了一整個下午。
回憶好像也在這一刻傳染給了他。
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像鍋裏燒熱的麥芽糖,黏糊糊的,拖着又甜又燙的糖絲。
先前要把我弄死的憤怒樣早他媽不見了。
我看見霍時安的腦袋開始一點點往左擺動,幅度很小,卻很堅定,這是他要親我的動作,我倆在一塊那會兒,他每次親上來的時候都這樣。
現在還是一樣的,沒有變。
我看着與我呼吸相融的霍時安,像是被拖拽進了一個漩渦裏面,分不清現實跟記憶。
就在我倆快要親到一起的時候,他工作用的那部手機響了。
我的感官跟行動能力都慢慢恢複過來,就是有些脫力,一時提不起勁兒,只能靠着沙發輕輕喘氣。
霍時安聽我喘氣,背部繃了繃,他大步走到一邊接的電話。
那頭是他經紀人的聲音,尾巴着火了似的嚎叫,問他在哪兒,是不是想翻天。
他看着我,眼神黑沉沉的,深不見底,不知道在想什麽,耳根整個通紅,話是對經紀人說的,簡明扼要,“我馬上回去,挂了。”
這通電話像龍卷風,卷走了小沙發上的暧昧與躁動。
霍時安把帽子跟口罩一一戴上,兩部手機疊一塊塞進了背包裏,一言不發的往門口走,開門前一刻他沒回頭的說,“方淮,以前我跟你講道理,你嫌我煩,嫌我羅裏吧嗦的,現在我不講了,我改了,你倒是講上了,比我還啰嗦,過去現在,影子什麽的,操。”
他意味不明的嗤笑了聲,頓了頓,低聲開口,“我拉着你打游戲,不是想你變回以前那樣的游戲瘋子,就是想跟你有一個共同話題,不想我倆在一起的時候,除了過去就沒的聊了,那太糟心。”
“好歹我們也是認識了十幾年,一起長大的,別搞的幾年沒見就跟幾輩子沒見一樣,要是你有別的感興趣的東西,也可以跟我說,我有時間研究研究,編程就算了,我不想年紀輕輕就迎來中年禿頂危機。”
說完就開門走了。
我還沒捋好他的那番話,就收到了他的微信:游戲晚上打!後面還跟個微笑的表情。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覺得那表情挺欠揍。
我想起苗苗買的大白梨還在袋子裏忘了拿出來,就去撈一瓶喝了兩口。
神了。
竟然還是原來的味道。
傍晚的時候,苗苗給我打電話。
我一邊把大白梨的瓶子放在架子上當寶物擺放,一邊給她說了我的初戀。
可能是早猜到了故事走向,她破天荒的沒有問這問那,就讓我聽一首歌,是她自己大三那年寫的,叫《半顆星星》,說晚點再打給我。
晚上七點多,我接到她的電話,問我聽了那首歌以後是什麽感覺。
我把手機放茶幾上,摳着手裏的大石榴,嘴裏塞了一把,聲音模糊的說,“就很凄涼啊。”
苗苗說,“那你再聽。”
我用舌尖掠幾下嘴裏的石榴,聲音更模糊,“再聽也是那個感覺,歡快不起來。”
她不依不饒的,“你多聽聽嘛,多聽聽肯定能聽出其他的感覺,那首歌跟你的心境很配。”
我吐掉一把石榴籽,滿臉黑線的說,“大姐,你那歌的靈感來自一只流浪貓。”
苗苗來一句,“你不覺得自己很像?”
“像什麽?流浪貓?”我繼續摳我的石榴,“我什麽時候流浪過?”
苗苗說,“你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
我停下了摳石榴的動作。
苗苗輕聲說,“淮淮,你現在就像回不了家的流浪貓,但你跟它不一樣的是,你不是忘了回家的路,你知道那條路怎麽走,就是不敢。”
她給我用了一比喻,“你的家在霍時安心裏,你怕你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身上的毛長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麽潔白無瑕了,門識別不出來你,不讓你進去。”
“……”
“愛情是很神奇的。”
苗苗認真起來,自帶憂郁味道的聲音裏就多了些安寧,“它就好比桃子,有的是看着外表好好的,其實裏面已經長了蟲,壞掉了,有的外面有塊斑,看着很嚴重,裏面卻好好的,一點都沒壞,你跟霍時安的情況就屬于後者。”
我放下石榴,嘆口氣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寫情歌的,并且寫的很好,你不用跟我強調。”
苗苗對我的不上道很不滿意,氣沖沖道,“随你吧,反正路要你自己走,家要你自己回。”
完了就放緩語氣,“淮淮,人生短暫又很殘酷,還能重來一次的,沒幾樣東西,要是你有那機會,別輕易錯過。”
我像是自言自語,“即便到頭來連朋友都沒得做?”
剛才還侃侃而談的苗苗不說話了。
我把電話挂了,一個人摳完我的大石榴,洗了澡上房裏寫我的編程。
寫了沒一小時,我就把鍵盤往前面一推,點根煙窩在椅子裏抽了起來。
一根煙燃燒過半,我拿起手機搜了霍時安工作室的微博,粗略的往下翻,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幹嘛,就是想翻一下。
翻了一會兒,我去他的那些個CP超級話題裏面逛了逛,看見他一個粉絲發的行程截圖,發現他的行程已經排到兩個月後了,他每天都有工作,飛來飛去的,很忙。
我夠到桌上的煙灰缸,将一撮煙灰彈了進去,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還是睡覺吧,頭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霍時安的電話吵醒了,他在那頭說話的聲音很疲憊,看樣子快累劈了。
打了沒兩把,他就睡着了,害得我跟他一起被隊友罵成狗。
國慶第二天,我上街溜達,想給自己買兩身秋裝,撞上了一劇組拍戲。
我不清楚是哪個劇組,也沒想加入圍觀的群衆裏面。
就在我準備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了四個字“時安哥哥”,我的神經末梢一抖,純粹是驚吓。
前段時間我不小心參與了她們那位時安哥哥的兩次圍堵,産生了心理影響。
周圍有很多人,鬧哄哄的。
我頭皮發麻的咽了咽唾沫,雖然我看過霍時安工作室發的行程,知道他有一部新戲。
可我不知道劇組會在這裏取景。
只遲疑了兩秒,我掉頭就走。
結果沒注意的撞上了一人,對方身前挂着牌子,是劇組的工作人員,竟然還認出了我,二話不說就跟七大姑八大姨似的拉着我往一個方向走,“安哥在那邊,我帶你去。”
我無奈的解釋,“這位大哥,不是,我……”
“方先生,叫我小張就行,你來這裏怎麽不戴口罩啊?雖然你不是公衆人物,但你是安哥十幾年的老同學,在他那些粉絲們跟媒體面前已經是熟臉了,還是戴個口罩安全些。”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就是出來逛個街。”
“方先生說笑了,你是探班嘛,我懂,就在那邊,诶小劉,你快去跟安哥說,他老同學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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