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把手機丢一邊,繼續看他給我攢的垃圾。
時間從我的回憶裏穿過, 無聲無息的, 我毫無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打開了, 甄女士從裏頭出來,問我餃子好了沒。
我左右手各拿着一張海賊王的卡片,傻不愣登的看着我媽。
甄女士抱着胳膊, “兒子, 管管你媽?”
“……”
我默默放下手裏的卡片,起身去廚房, 把水壺裏早就燒開的水倒進鍋裏, 給我媽下餃子。
甄女士很忙, 我下餃子的時候,她在打電話, 等我把餃子從廚房裏端出來, 她還在打。
我洗了個小碟子, 倒進去一點醋,切了兩片蒜放旁邊。
甄女士挂了電話過來,看一眼熱氣騰騰的餃子,問我,“這是你買的?”
我說是我自己包的。
甄女士那張保養的很好的臉上出現幾分質疑,“你現在要給人端屎端尿, 還有時間給媽包餃子?”
我抽抽嘴, “媽, 你好歹是個企業老板,用詞不含蓄點,這麽簡單粗暴真的沒問題?”
“企業老板怎麽了,霍小子身價小十個億呢。”
甄女士動作優雅的拉開椅子坐下來,“他在你面前含蓄過?”
我白眼一翻,這怎麽還比上了?
行行行,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在外面各種收着,到我這裏就撒開了手腳。
我媽吃東西很講究,慢條斯理,細嚼慢咽。
就算擺在她面前的是一碗白花花的稀飯,她也能吃出皇家禦膳的感覺。
我小時候被她管這管那,生活也曾精致過,只是霍時安的影響力太大,我沒精致幾年就整個垮掉。
那會兒我媽看我非要跟他玩耍,怎麽說都不聽,就不管我了,完全放養。
後來我成了我們那一塊最飛的一個。
歌裏唱的是,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倆小無猜日夜相随。
我憶童年,是霍時安帶我稱霸整條街。
我媽的喊聲讓我回神,“什麽?”
甄女士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顆沒救了的小白菜,“媽是問你,霍小子爸媽現在都怎麽樣了?各過各的?”
我往後一靠,“這個我不清楚。”
甄女士一臉無語,“你跟他能複合,說明回國的這一個多月沒少接觸,連這個都沒問?”
我搓搓臉,“不好問。”
甄女士新奇的說,“你倆之間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我垂眼看桌上的紋路,“以前沒有,現在有。”
甄女士看過來的眼神像是要跟我徹夜長談,又不知道怎麽說,最後就嘆了口氣,繼續吃她的餃子。
我岔開了話題,“媽,你不能只顧工作,身體也顧一顧。”
甄女士嘴裏有食物,不說話。
我撇嘴,“賺那麽多錢,沒時間享受,那錢就是個死數字,沒意義。”
甄女士把最後一個餃子吃完,拽了張紙巾擦嘴,“再過十年媽就退休。”
我的眼睛一亮,話到嘴邊被她搶了個先,“到時候公司你接手。”
“……”
“我就一老師,教教學生,寫寫程序搞搞項目還行,管公司是真不行。”
“那你給媽變個孫子出來。”
“……我又不是孫大聖。”
甄女士一副嫌棄樣子的瞥瞥我,“公司賣掉,財産做慈善,留一小部分給你。”
我滿臉詫異,半響說,“都拿去做慈善好了。”
甄女士估計以為我是覺得留一小部分不夠花,聽我說一分不要,當下就黑了臉。
我忙哄道,“媽,不是我不想要,是我在國外存了一些,現在有工資,要是接項目,還有很可觀的利潤,我開銷不大,足夠用了。”
“十年後的事,現在說這個還早。”
甄女士緩了臉色,“霍小子有一套養你的獨特法子,能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跟小米蟲一樣,比媽養的還好,以後有他跟着,你不愁吃不愁穿。”
我的表情愣怔,“媽,你算準了我這回能跟他一直走下去?”
甄女士起身離桌,根本不打算給我回應。
好像只要我再多問一句,她就找雞毛撣子抽我,往死裏抽。
我端起杯子喝水,潤潤嗓子說,“媽,到了合适的時候,我跟霍時安看看要不要收養個小孩子。”
甄女士的腳步頓住,回頭看我。
我笑了笑,“現在有些不能生育的家庭都收養小孩。”
甄女士說,“你是想媽就當他不能生?”
“噗。”
我一口水噴了出去。
甄女士冷不丁的來一句,“媽知道事實是什麽樣子,過過嘴瘾而已。”
我心驚肉跳,我媽是怎麽知道的?我什麽時候露餡的?
還是說,露餡的其實是霍時安?他那麽會搞騷動作,可能性非常大。
我胡思亂想着,聽我媽說,“你媽我裝瞎裝好多年了。”
甄女士不管淩亂的我,說完就回了房間。
我用手背蹭了蹭腦門,看來我跟霍時安能全須全尾的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睡前我跟霍時安說晚安,說了兩個多小時。
問題是還沒完事。
我他媽也是抽抽,跟他說個屁的晚安。
霍時安在那頭惡心巴拉的唉聲嘆氣,“我倆昨晚十點多重新開始,今天一天都沒見着。”
我半邊臉發青。
什麽叫今天一天都沒見着?我昨晚在醫院裏睡的,上午才有,你見的是鬼啊?
他又嘆了聲,“這樣不行。”
我另外半邊臉也青了,“這樣是不行,我手機快沒電了。”
電話裏靜了不到三秒,霍時安炸了,“手機沒電你打什麽電話?不知道快沒電了,輻射有一千倍以上?”
我納悶他轉的醫院什麽環境,能吼這麽大聲。
他糙我,糙個沒完。
我被他糙的火氣上來了,“還不是你非要跟我逼逼?”
他的氣息粗重,語氣非常的平靜,平靜的有點吓人。
“我在跟你談戀愛,你說我逼逼,方淮,你想氣死我就直說。”
我眼角直抽,“好了,我錯了,你不是逼逼,是談戀愛。”
霍時安大人有大量的說,“明天來看我,早點來,要是你來晚了,獎勵就沒有了。”
我剛才理虧,不敢惹他了,現在給他順毛,“好好好,我早點去,你睡吧,晚安。”
他不吱聲。
我扶額,這祖宗還想幹什麽?
過了不知道多大會,他冷哼,“你怎麽這麽半天沒響聲?還要我說?”
我說,“可能真的要你說一下。”
他像是沒料到我是真的不知道,愣了小會,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晚安吻!”
我,“……”
早上我起來的時候,我媽就出門了。
她來這邊又是出差,又是會老友,忙的要命。
我在桌上看了她留的字條。
說是中午不回來吃,晚上不一定,讓我不要管她。
我打掃了衛生,還沒坐下來歇會,手機就響了。
秦衍約我喝茶。
我不知道霍時安那邊有沒有其他人,方不方便接電話,就給他發了個微信,沒說什麽,只有個紅包。
這是小暗號,我得知道手機那頭是不是他本人。
紅包剛發過去,霍時安一個電話就過來了。
我說我得晚點過去。
他不高興了,“說好的早點來,你現在突然跟我說要晚點,你得給我個說法。”
我說,“臨時有事。”
他試探的問,“是不是那老男人找你?”
“人也才三十多。”
我說,“你要說他已經老了,那不就是說,我倆也就只能再年輕個十來年?”
霍時安的聲音一沉,“真是他?”
我嗯道,“約的大豐路那邊一咖啡廳,叫什麽格。”
“不是說喝茶嗎?”他冷冷的說,“還去那麽有情調的地方?”
我慢悠悠的問,“你去過?”
他的求生欲強到捂不住,“不是一個人去的,還有其他朋友,小陳也在。”
我不敢置信,“你在圈內有朋友?”
他冷笑,“我不能有朋友?我會吃人嗎我?”
我噗嗤笑出聲。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跟我笑。”
霍時安皺眉頭,“不去不行嗎?”
我說,“還是去一趟好。”
“秦衍那種人有腔調,講高雅,不會亂來,我跟他好好說,沒問題的。”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去可以,我倆要保持通話中,我聽直播。”
我正往玄關那裏走,聽他這麽說,一不留神踢翻了垃圾簍。
看着地上的垃圾,我想到自己才打掃完,頭毛皮裏就冒火星子。
偏偏電話那邊的霍時安還不乖,我吼了聲,“你給我閉嘴!”
他大概是懵了,所以沒立馬頂我。
我把垃圾簍撈起來,嘆口氣說,“時安,你還當我十八九歲?”
他默了默,一副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樣子,“你到那兒跟我說聲,我五分鐘後給你打電話,這樣總行了吧?”
我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那老男人在圈子裏名氣那麽大,經驗豐富的都能開班了,你長這麽大就我一個,經驗連人零頭都夠不上。”
他涼涼的說,“我能不擔心?那我心得多大啊?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心比天大?”
我知道他是緊張我,怕我吃虧,“行了,我保證去看你的時候,什麽事都沒有。”
他哼道,“頭發絲也不掉?”
我說,“要不我出門前把頭發一根根拽下來,一根根數清楚,再粘上去?”
“……”
不等他說話,我就語氣煩躁的說,“因為跟你說話,我把垃圾簍踢翻了,一會還要掃一遍。”
“你這是在暗示我,你不喜歡搞家務,希望以後我來搞?”
他啧啧,“想要我搞就說。”
我的臉抽了抽,這話聽着怎麽這麽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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