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年以後

放學鈴聲響起。

顧弘巍抱着書包走向自家的小轎車，一轉頭看見姚瑾緒苦着小臉跟在李萱身後慢悠悠地走，情緒低落明顯是挨訓了。

即便如此，第二天來上課的姚瑾緒依舊活蹦亂跳，負能量的情緒經過一晚上的發酵一掃而空，見到顧弘巍還是露出笑臉。

“胖子！中午我們去吃炸雞好不好？”

下課期間，姚瑾緒拉着顧弘巍左右看了看，又悄咪咪地說：“不告訴家長。”

顧弘巍一臉猶豫：“緒緒，媽媽說不能吃油炸食品，尤其是我這樣的...”

說完，低頭瞄了一眼自己明晃晃的大肚子。

“煩人！”姚瑾緒甩開他的手，很不高興，“不吃算了，我叫溫玉陽陪我去吃好了。”

“哎？緒緒...”顧弘巍伸手一攔，咬咬牙說：“好，我陪你去吃，你不要找溫玉陽。”

“真的？”姚瑾緒眼睛閃着小星星，勾住他的手指，“拉勾不許變。”

“好。”顧弘巍微微一笑，點頭答應。

午飯時間，兩人沒有跟着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而是悄悄遛出校外，姚瑾緒最喜歡吃路邊小攤，尤其是炸雞塊，每次都能消滅兩盒。

顧弘巍身上的零花錢不多，父親怕他亂吃東西，每天只給兩元錢。

相反姚瑾緒就不一樣，借了弟弟的壓歲錢夠花一個學期了。

顧弘巍原本還在矜持，心裏默念：不能吃，不能吃，再吃你就成豬了。

可惜終究抵不住美食的誘惑，跟着姚瑾緒站在馬路牙上一起吃。

“姚瑾緒！”

溫玉陽和幾個同學突然出現，手裏也拿着各種各樣的小食品，看了一眼旁邊的顧弘巍，嘲笑道：“你都胖成這樣了，還敢吃肉？”

未等顧弘巍開口，姚瑾緒直接擋在他前面，怒說：“溫玉陽，你煩不煩，我們吃什麽跟你有關系嗎？”

溫玉陽咧嘴笑，“你跟他一起玩？是不是代表退出我們聯盟。”

“誰稀罕！”姚瑾緒瞪了他一眼，“本來我也不想加入的。”

溫玉陽哼哼兩聲，又看向顧弘巍，滿臉嫌棄：“長的這麽胖，以後娶不到媳婦。”

“媳婦？”顧弘巍眨了眨眼睛，不解問：“媳婦是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溫玉陽和另幾個同學笑彎了腰，“真是又胖又蠢，媳婦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姚瑾緒氣的臉色漲紅，捉住顧弘巍的小胖手，大聲宣布道：“有什麽了不起，胖子！如果你以後娶不到媳婦，我就給當你媳婦。”

其實姚瑾緒也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含義，還以為娶媳婦就是為了兩個人在一起玩。

顧弘巍笑的一臉開心，回握他的手，說：“緒緒，你太好了。”

“那當然。”姚瑾緒嘴角上揚，露出可愛的酒窩，學着電視劇裏的臺詞說：“非你不嫁。”

顧弘巍心裏一跳，“非你不嫁”這四個字深深印在腦子裏。

以至于忘記了要減肥。

當晚，顧弘巍回到家，父親顧鵬德坐在沙發上，冷着一張臉盯着他看半晌，最後語氣漠然地說：“去練琴。”

顧弘巍點點頭，拿着書包上樓，辛豔蓮在練琴房等他很久，摸着鋼琴正在看琴譜，見他進來，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間變的嚴厲。

外面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顧弘巍擡手輕撫鋼琴鍵，心思卻意外的飄遠了。

同時，城市裏的人都在抱怨，本來晴朗的夜空，怎麽突然雷鳴交加，這場雨下的毫無征兆，老天爺可能神經了。

顧弘巍一邊彈琴一邊想，來到北京，他有了第一個朋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不嫌棄他，不嘲笑他，願意跟他玩的好朋友。

顧弘巍暗自決定，他要守護這份友誼，直至白發蒼蒼。

時光飛逝，十年以後...

“死胖子你能不能快點！”

“緒緒，你等等我...”

“等個屁！”

姚瑾緒将書包往肩上一甩，擡腳踩上學校的圍牆，輕輕松松的就跳了下來。

圍牆內的顧弘巍滿頭是汗，肥胖的大腿擡起來比劃兩下，最終放棄：“緒緒，我...我跳不過去。”

姚瑾緒無所謂的聳聳肩，拍拍身上的灰塵，完全沒有想等他的意思，“那就別跳了，等會兒幫我點到。”

“哎？緒緒，你快點回來啊！”

“等着哈！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哈哈哈哈！”

“......”

顧弘巍喪着一張臉，抱着書包往回走，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他和姚瑾緒又分到一個班級，做了十年的同學，終于熬到高中。

“你是顧弘巍吧？”

班主任拿着點到本站在班級門口，看着眼前的胖青年，滿臉怒氣。

顧弘巍猶豫了一下，回道：“老師好，我是顧弘巍。”

“姚瑾緒呢？”班主任看了一眼手表，“他人呢？你們不是鄰居嗎？”

姚瑾緒和顧弘巍中小高都是在“德尚”私立學校念書，這裏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學生家境普遍富裕，而他們兩個人早就成了校園的風雲人物，一個學霸，一個學渣，一個體态敦厚，一個顏如宋玉。

就是這樣兩個天差地別的孩子卻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讓很多老師和同學暗自咋舌。

“他拉肚子。”顧弘巍用了最廣泛的謊言回答。

班主任臉色變的相當難看，這種忽悠三歲小孩都不信的理由她會信？

何況姚瑾緒逃課又不是第一次。

班主任咬牙切齒，看着顧弘巍半晌，态度突然緩和，不管如何，顧弘巍始終是年級第一的優良學生。

“你先回到座位上去。”

顧弘巍乖巧點頭，背着書包往教室裏走。

周圍立馬傳來竊竊私語的低喃聲。

“他就是彈鋼琴得獎的那個？”

“嗯，他是姚大少的小跟班。”

“天啊！難以想象，胖子居然玩藝術哈哈哈！”

“別酸，聽說鹹豐都沒贏過他。”

“鹹豐又是誰？”

“鹹豐是咱們國內一流的鋼琴家，在米國拿過獎的。”

“不太了解...”

…………

“肅靜。”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是一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留着利落的短發，眼鏡框下的雙眼透着冰冷。

“我不管你們是誰家的孩子，也不管你們的父親是多有錢的大老板，只要你們是德尚一中的學生，就要遵守校規，遲到，逃課，打架鬥毆等等這些惡習，統統給我改掉。還有，在我的課堂上，不允許出現交頭接耳現象，不然後果自負。”

顧弘巍擡起頭裝作認真在聽訓，但是心裏惦記着在外面偷吃的姚瑾緒，祈禱那個吃貨能快一點回來。

第一堂是班主任的物理課，結束後老師直接走到顧弘巍旁邊，推了推眼鏡框說：“姚瑾緒回來，讓他到我辦公室報到。”

“好的，老師。”顧弘巍點頭答應。

班主任前腳剛走，姚瑾緒就背着書包踏進教室，掃了一圈立馬認出顧弘巍，手裏拎着還熱乎的炸鱿魚直接朝他走來。

“給你的。”

姚瑾緒将吃的放在他書桌上，随後一屁股在旁邊的空位坐下來，笑說：“死胖子，還是我對你好吧，逃課也要給你找吃的。”

“緒緒…”顧弘巍一臉為難，“以後還是不要逃課了，如果被抓到...”

“胡說八道！”姚瑾緒立刻反駁，“我經驗如此豐富怎麽可能被抓到？咱們學校幾個老鼠洞我都清清楚楚，放心，不會有事的。”

“哎！”顧弘巍無奈嘆息，想到剛剛班主任交待的話，說：“緒緒，老師讓你去她的辦公室。”

“哦。”姚瑾緒挑挑眉，“你這次說的什麽理由啊？”

“拉肚子。”

“OK，明白了。”

姚瑾緒站起身，回身之際還沖前桌的女同學眨眨眼，嘴裏嘀咕說：“高中的女同學變好看了。”

顧弘巍：“………”

那姑娘被看的臉一紅，忙轉過頭去，拉着一旁的女生說：“他就是那個混世小魔王。”

女生點頭：“對啊，一胖一瘦，就是傳說中的玄冥二老。”

顧弘巍心裏哀嘆，真沒想到，他和緒緒居然會有這麽多外號。

姚瑾緒回來的很快，看表面并沒有被挨訓的跡象，對上顧弘巍疑惑的目光，無所謂地笑說：“五百字的檢讨，胖子！交給你了。”

說完，将書包裏的白紙遞給他，眼珠轉了轉又說：“別太工整，惡婆婆能看出來。”

不用問，也知道他口中的惡婆婆是誰，顧弘巍心想，如果班主任聽到有人私下裏叫她惡婆婆，不知道會不會火山爆發。

“緒緒，以後還是不要逃課了。”顧弘巍又唠叨一遍，他希望對方認真學習，這樣就不會被姚爸爸教訓。

每次姚毅批評姚瑾緒的時候，顧弘巍心裏都難受的要命，真想挨罵的那個人是他，因為他不想看到姚瑾緒灰心喪氣的樣子。

“死胖子！我出去為了誰啊，還不是怕你在家吃不飽。”姚瑾緒一臉傷心，語氣難掩失望，“你爸不是總逼你減肥，你照照鏡子，最近是不是又瘦了，你的胳膊快瘦成跟我大腿一樣粗了。”

“.......”

顧弘巍嘴裏的炸鱿魚瞬間沒味了，他這麽多年努力減肥，控制自己的食欲，而姚瑾緒總能突破他的防線，在關鍵時刻給他遞上最真誠的美食。

真應了那句話，越減越肥。

“緒緒，你不希望我減肥成功嗎？”顧弘巍擦了擦嘴角，轉頭問。

姚瑾緒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當然了，你現在的樣子最好看，永遠是我的死胖子，白白胖胖，你要是瘦下來肯定很醜，還是保持原樣吧。”

“緒緒，都說難看，只有你說好看。”顧弘巍笑了笑，心裏無奈。

他已經十六歲，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男孩，當然能夠清楚分辨醜與美的定義。

“我不管！”姚瑾緒捉住他的胳膊，俊臉突然湊近，趁其他人不注意，快速在他肩膀上咬一口，“瘦下來，就不好玩了。”

“.......”

是不好咬吧！

顧弘巍忍着疼痛點頭答應，心裏哀嘆，緒緒愛咬人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