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尚明境

既然說要歷練， 面前有兩條路能走，一條通往森林深處，另一條則是往山上走。

許無憂詢問那兩人想要往哪裏走。

以及， 要不要分開。

段厚首先拱手：“我想獨自進入森林， 不知二位師兄意下如何？”

分開其實也好， 至少不用因為看見了什麽天材地寶而起了争搶之意。

而壞處則是， 無法相互照應。

許無憂看着他，有些猶豫。易風辰倒是很快就答應了， 還勸他道：“彼此之間都有傳訊符與相連的傳送法陣，段師弟又是我們中最強的，大師兄實在不必多擔心他的安危。”

心系宗門的許大師兄終于被說動，勉強同意段厚一個人走。

段厚這個舉動其實是為了更方便地暗殺他們，許秋在心中冷笑一聲， 對這人的暗殺手段沒有什麽期待。

他也懶得欲擒故縱了，确認段厚離他們很遠後， 便問易風辰：“我準備抓了他問問，歸寰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你是跟過來還是去做你的歷練？”

易風辰信手從地上揪了株靈花，吸了一口花蜜，故作無辜道：“歷練？我這不是正在歷練嗎？”

這便是想與他一起走的意思了。許無憂淡淡道：“走吧。”

易風辰于是跟着他走， 卻見許無憂轉身時， 略有些遲疑地看了幾眼他剛剛吃的靈花。

于是計上心頭，易風辰将一株靈花放在許無憂嘴邊：“挺好吃的，師兄試試？”

許秋猶豫了一下，思考如果吃了， 會有多麽崩壞自己現在的形象。

但易風辰看起來不依不饒的樣子， 若是讓段厚跑了，那便得不償失。于是勉為其難地張口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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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甜， 比他印象中的這類花蜜還要好吃。

許秋有些驚訝，眼睛中不自覺地放光。即使意識到後及時收了回去，還是落入了易風辰眼中。

易風辰眼中帶笑，仿佛看穿了許無憂的什麽秘密。

許秋堅持着自己的形象，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往前走：“別鬧了，跟上。”

與兩人漫無目的不同，段厚的行跡幾乎是一條直線，目标非常明确。

這下連許秋也有些迷惑，莫非這人并非歸寰派來的，真的只是來奪個寶？

段厚最終抵達了一棵巨大的樹下。這樹樹冠巨大，根系衆多，怕是可以一棵樹遮住一個小島。

段厚在這裏左尋右找，甚至兜起了圈子。

若不是發現了跟蹤的人，便是迷失了方向。

看他越鎖越緊的眉頭，多半是後者。

近在眼前，卻察覺不到。他身上還有歸寰真人交予的任務，若是不能快些就來不及了。

許秋與易風辰在他身後盯着，發現這人已經迷失了方向，一邊走着，一邊口中呢喃着什麽，不由覺得奇怪。

段厚走了一會兒，竟然對着虛空放起了攻擊，面上一片凝重，口中喃喃道：“妖獸，去死！”

可他面前，分明什麽都沒有。

“這個人好兇。”

樹蔭之中，忽然傳出一個小孩兒的聲音。

許秋擡頭，一道劍氣應聲而出，直擊那個傳出聲音的方向。

可劍氣穿透樹枝，只割下了片片落葉，驚起只只飛鳥。一時間樹枝折斷的聲音，鳥獸撲動翅膀的聲音層出不窮。

“你怎麽也這麽兇！我不要和你們玩了！”

那小孩子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它似乎生氣了。

若是換成另外那具身體，許秋說不定就與這精怪攀談起來了。

只不過許無憂明顯沒有那麽含蓄。

許秋握住劍柄，感受着與湛陽截然不同的劍氣。

這把劍名字中也有一個陽字，它叫弑陽。

此劍一出，便是連陽光也能殺滅。與湛陽正好是截然不同的兩把劍。

好在只是個器物，它若是如同湛陽那般有些靈識，怕是會給修真界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

許秋面前的景象變得猙獰，無數妖獸朝他沖來。

卻沒有多少能在他一把弑陽劍下撐過一個回合的。

這樣打着着實過瘾，只是被段厚發現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許無憂打了一會兒，察覺到幻境逐漸虛弱，放出的妖獸也沒有剛才那麽多，于是安靜下來，準備和主導幻境的那個聲音談談心。

只是那幻境好像不想和他談，卻安排了些別的東西陪他談。

是他記憶中的一些景象。

從一開始見到易風辰時的興趣，到後來在設計陷害易大少爺時也會下意識想着他，以及極寒之地中将人護了周全。再往後是赤微城、上靈宗……過去的一幕幕在許秋眼前回放。

雖然無聊，但許秋承認這是個拖時間的好辦法。

看着這些景象，許秋笑了：“你想說明什麽？想用這些對我做什麽精神攻擊？”

那個小孩子的聲音再次出現：“才沒有，我在幫你認清自己。”

許秋沒有計較它的用詞，問：“我剛才還傷了你，你為何要幫我？”

“你沒有傷我呀，”那個稚嫩的聲音道，“你的劍氣擦着我的化形過去，很涼快的。”

許秋笑了：“你在這裏多久了？”

那個聲音沉寂了一下才道：“從這棵樹開始生長時，我就在這裏了。我想走，可是身體裏一直有個東西，讓我很難受，沒有辦法動彈。”它的聲音沉悶了一下，很快又變得清亮：“但是它也幫我打走了很多想傷我的壞人，那些壞人出去之後都不記得我了。”

許秋沉吟片刻：“禍心石？”

“嗯？”那個聲音有些驚喜，“如果要叫的話，好像是這個名字！”

禍心石，要瞞着易風辰拿下可能有些難度，那便有必要走一趟了。

好在現在一天的時間還沒有過去。許秋這樣想着。

赤微城中，許秋睜開眼睛。而另一邊，他卻在與樹精攀談着。

“可以借我一用嗎？”對着一個靈智相當于小孩子的樹精，許秋也不再用對待成人般的态度，“下一次秘境開放時，我會将它歸還。”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要它，但是沒有它的話，那些人就會找到我……”樹精有些糾結，“不過如果下一次開放就還給我的話……”

許秋靜靜等待它的回答。

樹精話鋒一轉：“你讓我再想想，我還是想先讓你認清自己的內心哦。”

許秋：“……”

總有一種被拉進了大型宗教宣講會現場的感覺。

他嘆了口氣道：“你說吧。”

“你沒有感覺嗎？”樹精道，“我看到你和另外那個孩子的記憶，察覺得到你們對彼此很珍重哦。”

許秋想也沒想便笑了：“對呀，除了家人以外，他是唯一一個我重視的人了。”

無論從什麽意義上。

樹精倒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承認，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呢？易風辰因為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的想法，正在幻境中迷失。”

“他天生免疫幻境，應該不是迷失。”許秋想也不想便道。

“可他确實沒有破了幻境出去。”樹精道，“不信你看。”

下一刻，易風辰那邊的場景便出現在許秋面前。

易風辰那邊，放着的也是他與許秋的過去。只是是從易風辰的視角出發。

間或會飛過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許秋微微皺眉：“那些是什麽？”

樹精理所當然道：“他的記憶啊。”

“他身體裏沒有旁的東西嗎？比如說別的靈魂或是記憶？”許秋問。

“沒有呀，就是有些被封印過的痕跡。你也有哦。”

許秋挑眉：“能讓我具體看看那些記憶嗎？”

“這個需要他的同意，要麽就是你們兩個共同經歷過，不然他會變成傻子的。”

許秋想了想：“那你從我記憶中調取片段，能不能讓他看到？”

樹精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許秋覺得自己距離一個答案很近了。

這個答案，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麽易風辰與從前那個不同。

也可以解釋他身上所有的怪異。

許秋努力回想着前世的場景，将易風辰與許無憂的對手戲調出來。

他想了很多，可是先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讓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是他殺死歸寰真人，又殺了兩個長老，立地入魔後血戰逃出上靈時的場景。

那時他與易風辰交過手，易風辰臉上滿是對他叛變宗門的難以置信。

但許秋沒想到，在那之前，他與易風辰還見過一面。

他殺死歸寰真人時，易風辰剛從一個密室中出來，滿身鮮血。

許秋沒看見他，他卻見到了許無憂。

但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許無憂将歸寰真人殺死，然後揚長而去。

易風辰出現在歸寰真人的密室？

許秋又氣又好笑。

氣的是，這小子其實一直知道歸寰真人為什麽那麽重視他，偏偏看許秋對那特殊的待遇各種猜測。

好笑的是，以易風辰出密室時的凄慘來看，歸寰那老鬼對他，也沒有安着什麽好心。

接下來又是一些記憶片段上演，許秋看着易風辰那邊與他同步變換的場景，冷笑一聲。

易風辰看到這些突然出現的場景，雖然有些驚訝，卻沒有露出迷茫。甚至在看到一些他大發威風的場面時，眼睛裏還出現了些華年的神色。

已經不用多說。

許秋恨不得提刀上去砍了易風辰。

這便是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

虧他還将人帶在身邊養了這麽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九點還有一更，接下來一周都是雙更，國慶假期前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