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纏上

察覺到另一具身體傳回的感應, 許秋下意識擰眉。

易風辰以為是将他弄得難過了,動作又輕柔了些。

身體中的暖流四處游走,倒是給了許秋些分神的餘力。

與易風辰的交鋒如此被動, 更大的原因, 則是需要分開心神對付一個原本被他輕視的敵手。

在這具身體去取禍心石時, 許秋的耳邊響起了樹精的哀嚎:“和你們一起進來的那個人, 在攻擊我的本源!”

這樹精幫了自己不少,這具身體閑着也是閑着, 正好可以去從段厚嘴裏問出點東西。

他不期然出現在段厚面前。

段厚的修為比他要高,卻沒能察覺到他的行蹤,見他突然出現,二話沒說便一招甩了過來。

許秋側身躲開,卻發覺自己的行動正在段厚預料之中, 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近十道攻擊并行,将許秋的所有退路盡數封鎖, 就算是往後退也要受些輕傷。

此等狠辣心性,與他平素的寬和截然不同。

他的手法熟練老辣,不過以許秋的身法,往遠離段厚的方向退去, 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可那邊易風辰還纏着他, 許秋懶得與段厚多糾纏,劍風一掃,便沖着段厚而去。

啪嗒、啪嗒。

靈刃割開肩口,鮮血順着手臂流下, 又滴入土地, 很快聚成一團粘稠的鮮紅,又慢慢滲入泥土。

許秋仿佛察覺不到痛一般, 手上運訣如飛,在段厚發出下一波攻擊前,将他制住。

段厚身旁萦繞着一圈略帶金光的符咒,卻顯得他面色更加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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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秋垂眸看他:“看來你不想裝師兄弟情深了。”

“你既然已經發現了,”段厚獰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我發現了什麽?”許秋淡淡問。

段厚嗤笑:“裝模作樣,你早知道是誰派我來的吧!”

許秋沒有回應,只将手中的劍抵在段厚頸前,語氣平淡:“我問,你說。”

劍氣的冷意使得段厚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強裝鎮定道:“師弟必然知無不言。”

“宗主派你來的?”

“是。”段厚答得毫不猶豫。

“他用什麽說辭讓你來?”

段厚想笑,但許秋的劍又緊了幾分,他只能平靜地回答:“他沒有說,只告訴了我你的弱點。”

許秋收起劍,語氣中似帶了些揶揄:“我有什麽弱點?”

“這大師兄可就不知道了,”段厚盡力壓抑着面部的表情,但仍能看出他心情的激蕩。分明是他被縛着,卻仿佛許秋才是那個性命不保的人一般,“為了控制你,你的好師尊可做了絕妙的安排……”

他猛然擡頭望向許秋。

體內的血液仿佛沸騰了起來。

身體裏仿佛有一股不屬于自己的意志,在控制着各部分動作。

靈力瞬間逆流,在剎那間,許秋的皮膚被灼燒成了紅色,血脈隐隐作痛,身體脫離控制,活生生将被撐爆的感覺讓人恐懼。

許秋的表情沒變,額角的冷汗卻已滴下。

他竭力調動靈力,試圖讓自己體內的靈力平靜下來。

卻只是杯水車薪。

這樣下去,他這具軀體必然折在這裏。

段厚看着他苦苦支撐,嘴角露出獰笑:“宗主交代我,引爆你體內的傀儡符,必能将你置于死地。”

原來如此。

那個傀儡陣,竟然是做給他用的嗎?

可上一世的歸寰直到被他殺死,都沒有動用這個強有力的殺招。

是因為沒有機會,還是前世的他根本就沒有種下這道符咒?

那麽這一世為什麽多出了這樣的變數?

許秋下意識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可卻像水面的浮萍一般無依無靠,被風一吹就散去了。

當下最急迫的事情,還是作妖的傀儡符。

許秋心念電轉,卻見段厚已經掙脫了他的束縛,站起身來與他對視。

段厚舔了舔唇,這個動作由他憨厚的面孔做出來,顯得十分怪異。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沙啞:“看來宗主所言不虛。那麽以我的法子控制傀儡符,能将大師兄做成傀儡也說不定。”

他說着,以手順着許秋的骨相劃去。從他劃到的地方開始,痛楚迅速平息。

段厚還沒做完,許秋就因體力不支而跌倒在地。

他緊咬着牙關,卻無力反抗,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段厚吞噬。

段厚嘿嘿笑道:“怪不得那些女修都喜歡大師兄,這模樣這眼神,真是我見猶憐。”

口中這樣說着,手上卻不慢。他蹲下身,手指準确地卡上許秋的關節,将他的臂膀卸下。

許秋痛得悶哼一聲,又很快将聲音收了回去。

段厚見狀,又笑道:“大師兄叫的多好聽,怎麽不舍得讓師弟多聽幾句?”又道:“不過也沒關系,等把你煉成了傀儡,我讓你叫多少聲,你都得照做。”

許秋擰眉,嗓音沙啞,滿含怒火:“你這是魔道手段!”

段厚大笑:“魔道手段又如何?左右我沒入魔,你如果為我的安危着想,是多此一舉了。”

果然如此。許秋想。

他方才讓系統給他屏蔽了痛覺,後來的痛苦全是假裝。果然這樣能更輕易地套出話來。

傀儡符的解法還有待去查,而段厚此人,果然如他所想,不是石津的人。

如果是石津的人,應該能認出他方才刻意施放出的一點鬼族氣息。

之前石津給他吃的東西,是補足鬼族元氣的寶物。許秋朝南歸鶴問清這些後,又從他那得知,石津也是鬼族之人,且是追随前族長的那一派。南歸鶴雖然也是鬼族,但誰做族長,于他而言沒有太大關系,左右不影響他的壽命就行。

好在許秋本身就是鬼族聖子,後來又吸收了族長的殘魂。這樣才能将那東西完全消解。

消解後他的神魂與身體都得到了淬煉,産生的結果則如同現在——

原本一直苦苦忍耐的許秋,猛然擡起了頭。

段厚本專注于修改傀儡符,卻不受控制地看向許秋。

而後識海仿佛被一個巨大的棍棒攪成了一團,他還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麽,就兩眼一翻,微張着嘴倒了下去。

很快,無法控制的口涎從他的嘴角流下來。

雖然還有呼吸,但此人識海被毀,已經全然成了個傻子。

中斷的法術産生了小型爆炸,将許秋炸飛,落到五步以外。

許秋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同時解開痛覺。

等到痛得不那麽劇烈了,他擡起沒被扯斷的那條手臂,将自己脫節的部位重新接上。

他擰着眉,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白皙的皮膚卻漲上潮紅。

有點難。

“宿主需不需要傷藥!”系統比他更急,連連問訊。

許秋倒有心思和它開玩笑:“需要一個醫修,你幫我傳送個過來?”

系統的聲音起伏更大:“這都什麽時候了,宿主還不認真!”

自覺挺認真在接手臂的許秋在心裏給自己喊了句冤。

系統很快給他找出了可以用的傷藥,許秋服下後,經脈中的暗傷很快被滋補,假以時日便能恢複原狀。

在許秋的不屑努力與系統的加油打氣下,許秋折騰了半天,也算是将自己給補全了。雖說還不能恢複到拿劍的程度,但也不是不能用另一只手試試。

體內的靈力被系統各種靈藥給補足,經脈卻到底有損傷,一時使不出從前的威力。傷成這樣,再想突破元嬰基本就是無稽之談了。

不過也無所謂,他要的本來就不是修為。

做完以後,許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将落在地上的靈劍收起。

反正段厚已經被他弄成了癡呆,沒有什麽威脅。就是有點可惜,識海混亂了記憶也難找,不然他能更快得到傀儡符的信息。嘗試了一下,只得到一堆雜亂無章的反饋。許秋随手将人拎着頭發提起,準備把他帶回許秋那具身體那邊,用禍心石找找傀儡符的信息。

這邊事情解決了,元氣卻還沒恢複,許秋本想慢些回去,免得在易風辰手上吃虧。

可他安步當車沒多久,神識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

身體自覺地躲避開,下一刻,段厚的身體便猛然爆開。

金丹修士自爆,常能開山劈浪。對上這等小靈境,甚至能将靈境的根基震動。

若是靈境崩塌,易風辰不明不白地被埋在裏面,那就得不償失了。許秋手上撚出一個傳訊符,可還沒等傳出,就被強大而龐雜的靈力裹挾,身不由己地被掀飛。

忽然,青年的神情迅速一凜。

反身朝着爆炸傳來的地方飛回去。

他在那紛雜的靈力中察覺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熟悉而陌生的,禍心石的氣息。

想來也是如此。

之前在另一個時空,他身上分明只有一塊禍心石碎片,卻在尚明境中陰差陽錯地湊出了整塊禍心石。

那三道紅光,其中兩道都來自尚明境本身。

樹精那處只有一塊禍心石碎片,沒想到另一塊方才就在他們附近,卻沒被兩人探查到。

非得到了天搖地動,秘境根基不穩時,才會将自己顯露出來。

許秋這邊對禍心石勢在必行。

有了這玩意兒,他就可以讓歸寰老鬼付出代價。

來來回回四五百年的賬,也是時候算算了。

而另一邊,易風辰卻讓他傷透了腦筋。

這小子,或者說這老鬼,好像真的纏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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