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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給了趙望卿,夜裏回屋睡覺的時候,蕭盛瑄就拿毯子給自己蓋着,房子供有暖氣,倒不覺得冷,睡覺時還是暖和的。

次日一早醒來,他就下意識的先去趙望卿的房間裏看看人死了沒。緊接着,又是給他重量體溫,又是給他做飯,竟為這麽一個人忙活得理所當然。

蕭盛瑄認為趙望卿和他一樣是獨在異鄉、孤苦無依的學生,況且年紀還比自己小。他就想,若是自己不照顧這個學弟,還有誰能來照顧他?

回想起當年剛來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感冒發燒生病了還照樣打着工,什麽傷什麽痛全都自己一個人扛。

回到家後,自己悶被子、換毛巾、擦臉。渾身發燙地望着天花板時,他可以發呆,可以哭,卻決不能打電話給家裏說一句想家。

那種滋味實在太不好受,他嘗過好多次,一次挨着一次直到麻木,而今便着實不忍心讓房間內那個比自己小的學弟也嘗這麽一回。

因為在這裏,他們沒誰可以依靠。

照顧了趙望卿兩天,雨又嘩啦啦下了起來。這小子根本就沒有作為一個病人的自覺,每天嫌清粥淡菜寡然無味,整天嚷着要吃這個吃那個,若非是蕭盛瑄攔着,他還死活要出去買冰淇淋吃。

蕭盛瑄頭疼得很,要不是看在趙望卿那張動不動就委屈巴巴卻又可愛極了的小臉蛋上,他早一掌把趙望卿打死在床上。

“已經退燒了。”蕭盛瑄望着體溫計,對趙望卿道:“別死賴在床上,多出來走動走動,透透氣。”他嘆了口氣,道:“我去做飯。”

趙望卿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蕭盛瑄,眨着大眼睛望着他說:“我不吃別的,吃番茄雞蛋面行不行?再喝稀飯,我舌頭都要麻木了。”

蕭盛瑄望着他那雙透亮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只能道:“你感冒,雞蛋不行。”

“……那就番茄面,加點蔥花!”趙望卿抓住了這點希望,降低要求對蕭盛瑄道。

蕭盛瑄閉目一嘆:“好。”

趙望卿望着他走出房間的背影,看了半晌,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房間內書桌上那些散亂、半開着的書本上面。

這兩天蕭盛瑄由于怕他晚上需要人照顧,自己工作又沒法停下,便搬了電腦書本等來趙望卿房間內工作。有好幾次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都是趙望卿把他搖醒了讓他趕緊回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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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相處不到一個月的室友竟能關心到這樣的程度,這種人因為會吃太多虧,現在還真是少見,趙望卿不禁覺得好笑。

這時,他看見桌上放第一本的意大利設計圖書裏似乎夾着一張什麽紙,伸手取來一看,只見紙條上寫着“callme”,然後是一串電話號碼,備注一串英文名。

這種勾搭約'炮的手法,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趙望卿做過。去圖書館裏走一圈,就能收到一堆。種類繁多,質量良莠不齊。嘗過一回,不敢再有下回。

趙望卿将那張紙條看了半晌,唇角勾起一個不冷不熱的弧度,然後将那張紙條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裏。

沒幾分鐘,蕭盛瑄就在外頭說面煮好了,讓他出來吃。

趙望卿這幾天吃稀飯吃得嘴巴發苦,一見到這碗番茄肉絲面,眼睛透着光亮。這幾條肉絲簡直像天降寶物一樣,這麽豔滋滋地平躺在彎曲的面條上,看得趙望卿眼睛都直了。

趙望卿二話不說捧起來就吃,沒一會兒就吃下大半。

“這幾天真是苦死我了,等我感冒全好了之後,我要吃冰淇淋,還要吃蛋糕,而且必須得是芝士蛋糕,這樣才夠甜。”趙望卿咂嘴說着。其實以前他就算是感冒,也基本不忌口,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過好,總是拖幾天就把自己的感冒拖好了,從不見他身上出什麽大毛病。

蕭盛瑄一口一口地吃着面,笑着問:“那麽多甜的,你不怕吃膩嗎?”

趙望卿大口地喝下一口湯,烏黑發亮的眼睛看着他說:“學長,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不是因為你這碗面,我以為我都已經失去味覺了。所以,我得去抓緊把味覺都找回來。”

蕭盛瑄一哂:“我怎麽沒有這種感覺?這幾天我都跟你吃一樣的。”

趙望卿聽了這話委實一怔,不解地問:“為什麽?感冒的人只有我而已,為什麽你也要跟我一起受這份罪?”

蕭盛瑄不鹹不淡地說:“怕你聞到香味,吃又吃不着,心裏難受。”

趙望卿聞言怔愣半秒,不可思議地說:“你不用這麽為我着想吧?”

“習慣了。”說出這三個字,也是習慣了的。

趙望卿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在專注地注視中忘了去擦那油光的嘴唇。

半晌後,他問:“你以前對每個人都這麽好嗎?”

這個問題把蕭盛瑄問得着實一滞,左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沒覺得自己對別人有過什麽不好,可也沒好意思認為自己對誰都很好。

他以前高中的同學有說過他,說他其實就是個老好人,對誰都沒太多心眼兒,橫豎都得吃回虧。按他最好的朋友的話講,是個心善的人,值得任何人溫柔以待。按他另一個好朋友的話說,聖父病,得治。

但他自己,确實從來沒這麽覺得過。很多事情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做了,也沒意識到究竟為別人做了什麽。做着做着,到他人嘴裏,就成了老好人、心善、聖父。

也許是兒時父母很少關心他,長大後,看到需要被關心的人,他就會忍不住去關心一下。也為此而搞砸過很多關系。

常會有人輕易喜歡上他,讓他時常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不知所措。

按他前女友的話來形容:渣男。

他其實很不能理解為什麽他前女友會這麽說他,起碼他的愛心不止是給女性,也給男性。

可這個解釋一出來,Iris就給他又加下了一個定義:大渣男……渣攻!

“……”還是跳過這茬吧。

蕭盛瑄沒有回答趙望卿的問題,趙望卿的表情明顯寫着失望,同時又有一絲不爽。

吃完飯洗完碗後,蕭盛瑄把自己的資料和電腦從趙望卿的寝室內搬了出來,對趙望卿說:“你自己玩吧,有事叫我。”

說完,他就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又埋頭在工作苦海之中。

他現在會給一些公司畫設計圖,以及在網上接中國那邊一些外貿的單子給他們做平面設計賺外快。由于是國外研究生設計的東西,他們多少會覺得更加的有新意和與衆不同,錢自然給得也不會太少。

應聘公司今早發來了消息,要他下個禮拜去實習。

蕭盛瑄看到消息後,微乎其微的松了口氣。可緊接着,心頭又泛起絲絲緊張,凝結在眉頭。

這意味着,他将會迎來人生中第一份實習在崗工作。

以往雖然打過不少工,但卻都是一些零工勞活。總覺自己才疏學淺,不敢去企業公司應聘。而今認為自己多少學有所幾成了,便開始想認認真真的做一些跟專業相關的事情了。

接到錄取的消息,蕭盛瑄是緊張的,但與此同時,他也為這份即将會有的穩定收入而感到舒緩。

來了國外留學,階層被分得格外明顯。學生只分兩種家庭背景,有錢,沒錢。

他們不似那些富貴人家的子弟,來了這裏怎麽玩都行,從來不用操心錢。

記得他剛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巨大的花銷光靠母親寄過來的錢根本不夠用,又不敢和母親說,每天打着各種各樣的工支撐自己生活中的開銷。

在打工時結識了一群朋友,和他們一起吃着可頌面包,喝着咖啡,談天說地,聊未來聊理想,卻從不聊家。

他們不輕易提“家”這個詞,因為這是他們這些人中每個人的軟肋,一提,都會陷入沉默,忍不住流淚。

Iris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那時的Iris還沒現在這麽出衆,可卻已有不同于他們的遠見和抱負。無論是做國內奢侈品代購,還是在超市賣力地推銷賣不出去的商品,她總是在為最大化的錢利服務。

當打工的幾個朋友還在咖啡店被老板訓斥的時候,Iris已經開始了一場風雨上位路,交有錢男朋友,伺候金主,結識名媛,擠破頭終于混進了上流圈,到現在被學校公認為什麽幾月皇後等等。這一切轉變,不由得叫人可懵可逼。

Iris很會抓住機會、抓住男人。蕭盛瑄不禁聯想到了她日思夜念的Kingsley,現在正在客廳玩游戲的趙望卿。

以前在學校裏也聽人說起過趙望卿,不可不謂一名風雲人物。

不知道他家是中國的什麽大背景,只知道他特別有錢,特別帥,想追捧他的男男女女,能湊一長街。然而蕭盛瑄從不去關注這些,沒太記。如今和趙望卿日夜相處,記憶中才有了那三四分關于他的印象。

起初蕭盛瑄還疑惑,趙望卿那麽有錢,為什麽不自己一個人去租個房子,還要跑來跟他合租?

後來一想,大概又是因為Iris。

她對趙望卿的遲遲不下手,許是欲擒故縱,但她必定會想辦法把這個男人放在自己伸手可夠的安全範圍內。于是,蕭盛瑄成為了那個安全可靠的範圍。

蕭盛瑄心裏想:做儲備用品也做得這麽物盡其用、妙不可言,上天誠不小觑我。

依趙望卿那放浪的性格,在家沒待幾天就憋不住了,強行讓自己的感冒痊愈,怎麽都得出去不可。

他說他想出去兜風,想去逛街,想去玩,正好周末,問蕭盛瑄能不能陪他一起。

蕭盛瑄借口:“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完呢,我剛進到公司實習,不能不上心,你自己去玩吧。”

這些日子以來,蕭盛瑄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自己玩吧”,話是說得委婉了,實則在趙望卿聽來就是一句“老子沒空,滾蛋”。

盡管如此,趙望卿仍是不死心,每次都要拉他做陪,每次都被無情拒絕。

趙望卿走後,蕭盛瑄在房間內建了一天模。沒有趙望卿在,他自己一個人懶得做飯,到飯點了,就泡了杯面吃。

對着電腦對得腦袋發漲,雙眼發昏,當新型智能臺燈的模型建好後,他只覺松下的那一口氣,帶上了濃濃的倦意和疲憊。

蕭盛瑄靠在椅子上,脖子向後仰,閉上眼睛養神,忽地想起,冰箱裏已經沒食材了,明日要是再不做頓像樣的飯菜,那個趙望卿肯定又要哀嚎不止。

真是讓人頭疼得不行。

他起身,松了松筋骨,披上了外套就出門去。

他以前沒什麽特別愛吃的東西,來了超市買菜經常好一陣迷茫,最後都是撿營養又便宜的買。

現今多出來的這個趙望卿很嘴挑,不吃的東西摻一點都不行,愛吃的東西吃十份都不嫌飽。于是他現在買菜就都挑趙望卿喜歡吃的買。

要去結賬的時候,看到糕點櫃子的芝士蛋糕和旁邊冰箱裏的香草雪糕,他想起了之前趙望卿天天嚷着要吃很甜蛋糕和冰淇淋。

蕭盛瑄默默走了上去,将蛋糕和雪糕也扔進籃子裏。

回到家,打開們,兩個人的歡聲笑語便傳入耳中,幾句純熟的法語中,還夾着女人的玲玲笑聲。

進了屋子一看,蕭盛瑄便看見了坐在沙發上、開着一瓶慕尼黑啤酒、把腿搭在茶幾上的趙望卿,以及他身邊還笑得發顫的短發法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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