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順子是一個時辰後敲門的,回話說人已經從诏獄提出來了,跟鄭采女一樣扔在了善岚苑。
又說人送過來的時候瞧着不太好,東廠派人去太醫院傳醫女了。
沈約那模樣,确實是不太好,想審是審不了的,等醫女先替他瞧瞧再說。
陸湘放下心裏的大石,安安心心地躺下了。
躺下是躺下了,偏生心裏記挂着許多事,一件件,一樁樁,攪得她腦仁疼。
倘若趙斐可靠,真的把沈平洲的書稿交給她了,她拿到手裏該怎麽辦?還有,沈約和鄭絲竹到底救不救……
陸湘平時太懶,極少這般費腦子,單單這兩個問題,便攪得她一夜難以安睡。在榻上輾轉了兩個時辰,終是放棄了睡覺,爬了起來。
陸湘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靜坐了一會兒想讓腦子清醒些。
正混沌着,外頭又來了人。
“誰?”
“姑姑,是我,冷宮那邊遞消息來了。”外頭是小順子的聲音,聽着有些焦急。
陸湘頓時一凜,但尚未描妝,自不能給他開門,只能起身走到門口,隔着門問:“出什麽事了?”
“昨兒個夜裏,沈約突然發起燒來,傳了太醫過去,喂了藥見好了,誰知早上突然口吐白沫,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沒了?
“你說什麽?沈約沒了?”陸湘大驚。
“是的,報信的人還在敬事房,我沒回爺爺話就來報姑姑這兒說了。姑姑慢起,我去知會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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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小順子的步伐漸漸遠離。
其實直到今日早上,陸湘都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救沈約。
于情,她與沈平洲是朋友,于沈約并無什麽瓜葛。于理,沈約觊觎宮妃是真,去慈寧花園見鄭絲竹也是真。即便處死,他并不冤枉。
這事情若是放從前,陸湘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人要想活得好,就得獨善其身。
可能人老了就是會心軟吧,滿了一百歲之後,陸湘覺得自己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比如,聽到沈約死了,她莫名其妙地空落落的。
她飛快地描妝、更衣,等到班房正廳的時候,王德全和羅平俱在。
“姑姑。”
“方才小順子已經過來說了,昨夜裏芸香找到了嗎?”
“找到了,她不在筒子河裏,快天亮時清掃禦花園的人在假山後頭看到了。”
不用問,定然是死了。
“幹爹,相關人等都死了,如今這事情可還怎麽查?”羅平詢問道。
陸湘亦看向王德全。
王德全道:“我去一趟景陽宮,等着陛下起身,一切交給聖裁吧。”說完,他從桌上拿了一塊蘿蔔糕,塞進嘴裏就出門了。
小順子追出去,邊跑便說“爺爺別噎着”。
屋裏只剩下陸湘和羅平。
“沈約……怎麽處置的?”
羅平初時沒明白一個死人怎麽還處置,對上陸湘的視線,便明白陸湘的意思。
“他是犯官,自然不能随便扔出去,這些事東廠和诏獄那邊都是有經驗的,左右會給他安個罪名,省得橫生枝節。”
事關皇帝的名聲,對外自然不能說沈約是犯了什麽事。
陸湘起先還想着去看一看沈約的屍身,想想,也就算了。
既然人家說是病死了,那就是病死。
死都死了,看了平添煩惱,倒不如琢磨活着的人。
因着王德全不在,陸湘在堂中坐着安排了會兒日常事務,約莫一個時辰後,王德全回來了。
“王公公,如何了?”
王德全沒有吭聲,徑直端起桌上的茶壺,喝了一大口,方才舒了口氣。
“皇上口谕,就這樣吧。”
就這樣?
沈約死了,一了百了。那鄭絲竹呢?
“皇上的意思,就這樣讓她留在冷宮?”
王德全點頭。
“那她肚子裏的?”
“皇上沒說,我們自然不會動手做多餘的事,便如上谕,就這樣吧。”
就這樣?讓有身孕的鄭絲竹留在冷宮?
見陸湘似有失落,王德全不解的搖了搖頭。
他認識陸湘有十幾年了,彼此相熟也有七八年了,他是不知道陸湘為什麽突然就對沈約和鄭絲竹上了心。
只是礙着跟陸湘的情面,勸慰道:“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天恩浩蕩了。左右沒有上谕褫奪她的封號,她還是皇上的采女,也還懷着龍嗣,只當是挪了個地方住,将來孩子生下來,指不定還有轉機。”
的确。
有孩子就有轉機,昨日之事敬事房和東廠封鎖了消息,皇上沒有發話,誰也不能質疑鄭絲竹腹中孩子的血統。
或許等孩子生下來,她還有重回長春宮的機會。
“既然沒有褫奪封號,她在善岚苑該有的份例也不能減。”
王德全看着陸湘,笑着搖了搖頭:“這宮裏的人都是拜高踩低,姑姑這般雪中送炭真是難得。”
“風水輪流轉,誰都不會一直得意,誰也不會一直倒黴。”
陸湘在宮裏呆了這麽久,見過趾高氣昂的大太監被轉天賜死,也見過浣衣局的宮女最終成為宮鬥的贏家。鄭絲竹沒死,孩子也在,一切都有機會。
“回來的路上我也琢磨了這事,日常份例那是尚膳監和禦用監的事,但芸香和蘋香都死了,咱們還得再派人過去伺候。如今鄭采女有孕,依照宮規得有一個大宮女,兩個貼身宮女。若是姑姑得空,這事就請姑姑來辦?”
鄭采女如今是個燙手山芋,王德全不想沾。
宮女都是要派到冷宮去,選人家就是坑了人家,誰都不樂意去。
若是昨日,陸湘即便心中感慨,也必然不會插手。但今日……沈約之死,到底還是讓她有些難受。
死者已逝,為活人張羅張羅吧。
“行,我去掖庭局看看。”
王德全眼光一動,撫掌笑道:“姑姑想得周全,挑幾個新進宮的比老人強,心眼沒那麽多。”
新進宮的宮女年紀小,好指使,安排她們去冷宮做事也不會鬧。
陸湘倒不是圖這個,鄭絲竹明顯是被人陷害,若再在宮裏找舊人,指不定還會出什麽幺蛾子,也只有安排這種出身幹淨的新人過去方才能安心些。
她并不是想着往後就要看顧鄭絲竹,只是略盡綿薄之力。
鄭絲竹這小妖精整天幺蛾子,陸湘要是跟她一塊兒,指不定哪天就被她拖下水了。
不過,陸湘自不必把這層心思向王德全挑明,他樂意怎麽以為便怎麽以為。
“如今敬事房也缺人手,若在掖庭遇着有資質的,我也一并挑過來。”
王德全聽得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勞姑姑費心了,當真得好好選幾個人尖子過來,可別又叫其他宮其他處搶了先。如今人尖子都想往皇上、皇後身邊鑽,殊不知敬事房才是最缺人尖子的地方,別宮別處伺候一個主子便罷,咱們這可是伺候一宮的主子,哪個都得罪不起!”
陸湘聽着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圈,等到王德全說得口幹舌燥了,方才補上一句:“公公有羅少監做幫手,倒是省了不少心。”
“難得聽姑姑誇他。”王德全嘿嘿一笑。
陸湘固然不喜歡羅平,但不喜歸不喜,羅平這個人足夠聰明,能掌得了敬事房這艘大船的舵。
閑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告辭回屋了。
鄭絲竹與沈約的事,陸湘睡不好,王德全照樣睡不好。
如今事了,彼此都松了口氣。
陸湘回到屋裏,想起沈約,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沈平洲,又想到了那些書稿。
“明晚,到承岚亭來。”
趙斐的話言猶在耳。
一天的時間,一個病恹恹的皇子,他能把書稿弄出來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那張絕美的面孔似乎又出現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這個人……
要說他厲害吧,确實是個連路都不能走的病鬼,你要是說他孱弱吧,偏生他又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場。
陸湘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陸湘總覺得,要再跟他來往幾次,他那雙眼睛真能看透自己的秘密。
也罷,只要他能把沈平洲的書稿保住就行。
還有半年,還有半年陸湘就要離開了,換個身份換張臉,還能怕他勒索自己不成?
更何況,十五年換身份的規矩是陸湘自己定的,也沒人管着她,真把她逼急了,今晚拿了書稿她就離開皇宮。
陸湘在腹诽了許久,總算是安了心。
眯了一會兒回籠覺後,又舒舒服服用了個早膳,這才往掖庭局去。
敬事房總管天下宦官事,掖庭局則是管理宮女、訓練宮女的地方,宮裏每個宮女都是從掖庭局走出來的,陸湘也曾經在那裏呆過三月。
掖庭局位于皇城東邊,穿過禦花園的時候,幾座亭子都空蕩蕩的,頓時覺得有些冷清。
上回沐貴妃責罰宮妃過後,這陣子都沒人敢來禦花園了。
也不知道今日各宮聽說鄭采女搬去冷宮的消息後,又是什麽想法。
陸湘到了掖庭局,掌事宮女極為熟絡,親自領着陸湘去挑人,陸湘選了兩個面相老實的去善岚苑伺候鄭采女,又預留了七個看起來機靈的,囑咐她們用心學習,以便通過敬事房的考核。
忙完這樁事,已經是下午了。
玉漱給陸湘留了飯,陸湘匆忙用過,倒頭去榻上睡下。
這一覺當真是補了昨夜的覺,睡得死沉死沉的,等到陸湘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
陸湘猛然坐起來。
天黑了,該去承岚亭見他了罷?
陸湘忽然躊躇起來。
昨晚說的是明日那個時候,昨夜見他是戌時一刻左右,這會兒是酉初,過去豈不是太早了?陸湘總覺得,自己要是趕早兒了過去,趙斐定然要得意,以為拿捏住了自己。
陸湘不肯承認自己被趙斐拿捏住,猶豫再三坐回了桌邊,給自己點了一壺龍眼普洱茶,一邊喝茶,一邊數着時辰,堪堪等到戌時将至,方才匆匆出了門。
……
入了夜,宮裏各處都有人把守,禁止随意出入。
但陸湘身為敬事房的大姑姑,手握夜間行走的令牌,一路暢行無阻。
更何況,這陣子陸湘接了給教導皇子的差事,玄武門的侍衛早就眼熟了她,一見着她來了,忙把角門打開,讓她出去。
路過筒子河的時候,陸湘不經意地扭頭望了一眼。
昨夜河面上七八艘小船,船頭船尾亮着燈,人頭攢動,好一番動靜。只不過隔了一日,河面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黑黝黝地,靜谧得可怕,看不出一點昨夜的動靜。
陸湘收回目光,匆匆過了河,往北苑去了。
比起皇城中的層層把守和燈火通明,北苑顯然清淨多了。進了北苑大門,陸湘一路上都沒碰見一個人,進了梅林,很快就到了承岚亭。亭中沒有人,她還是來早了。
空中一輪明月高懸,夜風吹過,梅林中樹葉沙沙作響,十分好聽。
陸湘坐在亭子的欄杆上,對月望梅,頗得了一番樂趣。
“姑姑來得挺早。”
不高不低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陸湘猛然一驚,起身回過頭,望見身後的梅林裏有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六爺怎麽從那邊過來?”
陸湘以為趙斐沒到,一直正對着碎石小路坐着,竟沒想到冷不丁地他從背後的林子裏出來了。
趙斐似乎輕笑了一聲,口氣比往日柔和了許多:“用過晚膳,我總會在這邊走走。”
原來他一直在林子裏,那他先前應該是看到自己來了,居然還一直等到約定的時辰才出來。真是讨厭。
見他依舊在林中并未上前,陸湘只得出了亭子,随他一同站在林中。
“六爺,書稿拿到了嗎?”
“拿到了。”
陸湘打量他一眼,他就那麽風輕雲淡的坐在輪椅上,身上纖塵不染,哪裏有一絲一毫書稿的蹤跡。
“昨兒六爺說,叫我今晚來取書稿。”陸湘不鹹不淡地提醒道。
他問了陸湘那麽多話,難不成就是拿書稿诳她麽?
趙斐并不意外陸湘的質疑,反是笑了起來:“姑姑知道沈約家裏有多少書稿嗎?”
多少書稿?
陸湘确實不太清楚。
但她知道,沈平洲從四十年前就開始收集書稿,立誓要編纂一本古往今來最齊全的工法全書。
陸湘為難地看向趙斐。
趙斐清亮的眸子亦正望着陸湘,口中不緊不慢道:“若是用璃藻堂的書架來裝,沈約家裏的書稿要裝滿一層,再加上他謄抄的各種書籍,怕是一整座書架都裝不下。我的人在沈家進進出出了一夜才把書稿全部騰出來,眼下沒地方放,他們找了家客棧租了一間客房,暫時将書稿存在那裏。”
原來如此。
倒是可以想象得到,幾十年了,書稿必然不會少。
“是哪家客棧?”
趙斐深深看着陸湘,眸光清亮,緩緩吐出三個字:“悅賓樓。”
悅賓樓?
陸湘心下詫異,沈家距離悅賓樓可不近,為什麽不就近找一家客棧,反而要舍近求遠去悅賓樓呢?
正嘀咕着,冷不丁對上了趙斐的目光。
那眼神……他在探究什麽?
陸湘猛然想起昨夜他對自己的那些好奇,忽然就浮現出一個自覺不太可能的可能:難道說,趙斐是故意把書稿放在悅賓樓,借此來試探自己?
可是,他怎麽會知道悅賓樓呢?
陸湘想起了她上次出宮的經歷,她被趙谟和岳天意的馬沖撞,臨走前岳天意派鎮國公府的馬車送她回去。那會兒她身上疼着,走不動道,讓馬夫直接把她送到了悅賓樓。
如果趙斐是沖着自己來的,定然是從鎮國公府傳出來的消息。
可是為什麽?明明自己在宮外的時候恢複了本來面貌,他怎麽可能把宮外的自己跟宮裏的自己聯系起來呢?更何況,那日趙斐并不在場。
偶然,一定是偶然。
陸湘這樣想着,迅速鎮定了下來,昂首看向趙斐。
“想必六爺已經想法解決的法子了。”
趙斐漫不經心道:“我這長禧宮還算寬敞,平時又沒什麽來,騰出一間屋子不是難事。”
“六爺是說,把書稿放在長禧宮?”
“姑姑什麽時候來看,或是什麽時候搬走,都由姑姑自便。”
左右陸湘還有半年離開,放在長禧宮,确實是個不錯的法子。
趙斐靜靜打量着陸湘。
天太黑,夜色在陸湘身上籠上了一層紗,将她臉上的細紋、蠟黃的膚色在黑夜中隐去,只看得到臉上五官的輪廓。
流暢的眉骨,沉靜的眼神,利落的臉龐,微微嘟起的嘴唇……正與趙谟心心念念的那位少女一樣。
可陸湘是那少女嗎?
不,陸湘進宮已經十幾年了,當年他被抱進坤寧宮的時候,陸湘就已經在了,皇後認識她十幾年了,王德全認識她十幾年了,連他和趙谟都知道她十幾年了。
她的的确确已經是個三十歲的老宮女了。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方才他故意提到悅賓樓時,陸湘似乎沒有什麽反應。
大街上那個令趙谟一見傾心的少女,不會是她,只不過是巧合罷了。
趙斐覺得自己可笑,竟會冒出那等荒唐念頭,認為陸湘是趙谟偶遇的少女。
“六爺?”
趙斐緊緊盯着自己,令陸湘有些不适,忍不住出口喊他。
因她這聲不低的聲音,趙斐終于回過神。
“等書搬進了長禧宮,我讓你的宮女去給你報信。”
我的宮女?
陸湘旋即意識到,趙斐說的是盼夏。
盼夏已經為他侍了寝,他竟然還說盼夏是自己的宮女。由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接受盼夏留在身邊。
陸湘心裏為盼夏有些難過,但一轉念又覺得多餘,盼夏求仁得仁做了趙斐的司寝,自己未必覺難過呢。
“多謝六爺。”
陸湘朝趙斐福了一福,欲離開梅林,忽然瞥見輪椅上的趙斐。
因着孱弱,他的膚色本就蒼白,映着月色更顯出一種奇異的冷白,陸湘心尖尖又是一顫。
可憐孩子。
陸湘走到他的身後,一聲不吭地推起輪椅。
“你做什麽?”
“送六爺回長禧宮。”
“誰說我回長禧宮了?”趙斐反問。
陸湘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一口:誰要你好心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不等陸湘說“奴婢告辭”,趙斐不緊不慢道:“這會兒回去尚早,還想去雁池,姑姑推我那邊吧。”
北苑地廣人稀,除了有這一大片梅林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湖,名曰雁池。
“我先送六爺回長禧宮,請陳公公推六爺過去,他路熟些……”
陸湘話還沒說完,趙斐低頭便咳了起來,打斷了她的聲音。
從前就聽說過趙斐身子極弱,尤其到冬天,幾乎不能出門,咳得非常厲害。如今正值盛夏,陸湘幾回見他都沒有咳嗽。誰想今夜咳得這樣厲害?
到底陸湘心善,不能将他扔在這裏,只得勸道:“夜風太涼,六爺還是回長禧宮吧。”
“我一年從夏咳到冬,與涼不涼的有什麽幹系?”
一番話說得陸湘沒有脾氣,只得吸了口氣,推着他出了梅林。
方才陸湘的話,并非全然為着推辭,她素來不愛出門,每回來北苑也是匆匆而行,今晚又是前進,路也不太認得。
好在趙斐雖然孱弱,目力倒是極好,每到一個岔口便提前為陸湘指路。
“左。”
“右。”
“右。”
北苑不想皇城一般一馬平川,尤其遠離了宮殿群之後,保留了原有地勢的起伏。
趙斐雖然瘦弱,到底是個男子,再加上他那副沉重的黃花梨輪椅。
地勢往上時,陸湘要奮力往上推,地勢向下時,陸湘要拼命穩住輪椅,以免連人帶車沖下去。
這一路行得格外艱難,等走到雁池邊上,陸湘渾身都冒出了薄汗,出氣也略粗了些。
“姑姑平日在敬事房是養尊處優慣了,走了這麽點路便不行了。”
不行?
明明是你不行!
坐在輪椅上居然還敢笑話她?
陸湘再次悔恨起自己的心軟。明明趙斐的母妃是個很溫柔的女子,怎麽生出他這樣的孽障來!
從前陸湘還覺得老天爺對趙斐不公,如今當真覺得老天爺對他還是仁慈了些,怎麽不把他那舌頭收了去!
陸湘深深吸了幾口氣,等到喘氣沒有聲音了方才松懈下來。
“姑姑,你看那邊。”趙斐似不知陸湘的不悅,語帶輕松道。
陸湘本來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可又忍不住順着他的聲音看過去,頓時心中一動。
這個時節是雁池一年最美的時候,湖中荷花競相盛放。
今夜正值月圓,月光傾瀉而下,白日裏看起來纖塵不染的荷花,此時籠上一層薄紗,更顯仙氣。
陸湘看着眼前的美景,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咳咳。”趙斐又咳了起來。
陸湘聞聲,回過神,心下還為先前的事惱着他,聽着咳嗽聲不耐煩,想刺他幾句卻聽着他咳個沒完。
“六爺。”陸湘忙上前替他拍背。
這回他咳得極為厲害,絕美的臉龐甚至顯出了青筋。
陸湘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涼的很,陸湘忙解了身上的披風,搭在他身上。
等到趙斐似乎一絲力氣都沒有了,這次來勢洶洶的咳嗽方才止住。
見他緩過來了,陸湘不由分說,推着輪椅便往長禧宮去了。
趙斐難得地沒有反對。
車轱辘咯吱咯吱地響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陳錦一直等着長禧宮門口,遠遠見陸湘推着趙斐回來了,一溜小跑迎上來接過輪椅。
趙斐忽然道:“姑姑,方才在湖邊,你一句話不說,在想什麽?”
“難得見到美景,腦子一下就空了,什麽都沒想。”陸湘朝着趙斐福了一福,“夜深了,爺早些安置吧。”
不等趙斐回話,陸湘又對陳錦道:“六爺方才咳得厲害,你瞧瞧要不要傳太醫。”
說罷,便匆匆轉身離開了。
“回宮吧。”趙斐道。
陳錦看了一眼趙斐身上搭着的錦緞鬥篷,默默将趙斐推回了長禧宮。
趙斐的咳嗽日日都有,有時厲害有時緩和,日常都是不請太醫的。
陳錦把趙斐推到榻前,扶着他從輪椅下挪到榻上,這才走到博古架上找出一個銀瓶,從瓶子裏頭倒了一勺黑黑的藥水出來。
這藥水味道極濃,陳錦還沒湊近,趙斐就皺了眉。
“爺。”陳錦将銀勺怼到趙斐唇邊。
趙斐捏着鼻子,磨蹭許久終于張了嘴。
陳錦飛快地放下勺子,又從博古架上拿了一罐子蜜餞碰到趙斐跟前。
“哄小孩的東西,拿開。”趙斐不耐煩道。
陳錦咧嘴一笑,收起了蜜餞,見趙斐身上仍搭着陸湘的鬥篷,想說點什麽,又不太敢。
這鬥篷是蜜合色杭綢的,上頭繡着折紙花蝶紋,看着溫柔娴雅,很貼陸湘素日的氣質。
“爺,這鬥篷要送去敬事房麽?”
“拿下去洗了吧。”
沒說送不送,陳錦覺得應該送回去,但趙斐沒說,他不敢擅自揣測,只得領了命,取了鬥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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