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一支玫瑰 梁肆番外

梁肆眼神陰郁地看着監視器裏的女人。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與她重逢的情景,但絕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穿着繁複的戲服,化着精致的妝容,在和同組演員認真地對戲,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嚣都與她無關。

最初驚訝與狂喜只不過持續了一秒,随即便洶湧而來的憤怒所取代。

她明明都能來參演陳至寐的新電影了,明明都身在娛樂圈了,卻為什麽從沒有試圖聯系過他?他現在正當紅,她不可能不知道他。

若不是今日來探陳至寐的班,他是不是直到這部電影上映,才會知道她的存在?

梁肆不由冷笑。

李迅在身後暗示他速戰速決,畢竟還要去趕飛機。他和陳至寐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片場。臨走前,他回頭深深望了一眼。

她對他的到來毫無察覺,目光從未從對戲演員身上離開過。

梁肆收回了視線,将表情壓在了鴨舌帽的陰影之下。

霍明翹,霍明翹。

真有你的。

三年前,敢在他家裏最低落的時候不告而別,另攀高枝遠走高飛,今天,又敢在他正當紅的時節踏入娛樂圈,不可不謂是勇氣可嘉。

看她周身氣度,也不是當年可比。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結束了忙碌行程的梁肆沒有回寧城,而是去了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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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楊野趕到錦江別苑時,梁肆面前已經空了兩瓶紅酒了。楊野看着那瓶子上的标簽,心痛了幾秒鐘,随即轉向梁肆道:“你怎麽回事啊?怎麽喝成這樣啊?”

說着,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頭頂燈光迷離,梁肆晃着玻璃杯裏的酒液,深深淺淺的光影在他臉上來回晃動。他臉上不見酒暈,眼底卻微微露了些醉意。

“我見到她了。”他說,聲音低不可聞。

楊野把耳朵靠過去:“你說什麽?”

“我見到她了。”他重複了一遍,仰頭把杯子裏的酒喝了,又重新倒上。

楊野迷茫:“你見到誰了?”

梁肆盯着他,半晌,古怪地笑了一聲:“霍明翹。”

楊野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猜我在哪看見她的?”梁肆支着下巴,勾唇道,“片場。她是陳至寐新挑的女主角。”

楊野倒抽一口冷氣,趕緊喝了兩杯酒壓驚。

“她怎麽跟陳至寐扯上關系的?”楊野納悶道。

“我怎麽知道,我沒問。”梁肆喝了一口酒,“她沒看見我,我也沒過去,就走了。”

楊野:“你居然能忍住?!”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兄弟的,當年在路邊撿了個小女生,當個寶貝似的寵,後來梁家出了點小動蕩,他忙得焦頭爛額,就把小女生閑置到了一邊。結果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再給小女生去打電話,卻發現成了一個空號。

他跑去人家小區,卻被告知小區裏根本沒有這麽一戶人。他再動用關系去查那女生學校的檔案,卻發現她當年給自己的是假地址,她家其實是在離那小區五百米的一個老舊的城中村裏頭。

楊野沒敢問他上上人家都查出了什麽,只知道結果應當很不好,回來後把自己灌了個酩酊大醉,醉到連話都套不出一句。他打電話讓冉染把人帶回家,冉染來了,一條白裙子,兩條黑辮子,把他看得是目瞪口呆。

“你怎麽穿成這樣?”他問。

冉染皺眉:“我怎麽不能穿成這樣了?”

楊野想說她不适合這種日系裝扮,但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冉染要去扶梁肆,梁肆擡起頭,盯了她半晌,驀地一笑,說出了今晚第一句話:“你不是她。”

冉染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

楊野假裝沒聽到,對冉染說:“你去開車,我把他扶上車。”

後來楊野從冉染那裏聽說了消息,據說霍明翹已經離開了寧城,去哪了也不知道。這年頭,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若是存心想躲,連警察找起來都費勁。何況也不可能叫警察去找。

“你知道嗎,當年我爸和錢董談公司轉型後的發展,錢董看到我,第一句話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去他那裏當演員。”梁肆對楊野道,“你知道的,我爸媽不會幹涉我的職業,我之前哪怕是去讀中文,他們都支持。現在又多了一個選擇,對家裏也不是什麽壞事,他們便來征求我的意見,當然主要還是看我。”

楊野:“你當了,還是讓我蠻詫異的。”

“你知道我第一個想法是什麽嗎?”梁肆自嘲一笑,把酒飲盡,“我居然想的是,要是我出名了,那霍明翹在電視上見到我,她會不會有一點點後悔?或者會不會有一點點沖動,想要找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楊野:“所以就為了她?”

“也不是。我就是想了那麽一下而已。”梁肆說,“後來我想了想,當演員也沒什麽不好。既然路都給我鋪好了,那我為什麽不走上去呢?反正家裏總是要做這一塊的生意的,我身先士卒,挺好。”

“也是。”楊野說,“你這張臉,不上大熒幕略顯浪費。”

“過了這麽多年,我其實早就對霍明翹沒什麽想法了。”梁肆說。

“那你為什麽不談女朋友?”

“有什麽好談的,麻煩。”梁肆冷淡道,“而且我事情那麽多,根本沒空。”

楊野笑笑。

旁觀者清,梁肆雖然說着對霍明翹沒了想法,但其實他曉得,這是被傷得狠了,才一點都不想發展別的對象。若說從前梁肆對霍明翹的喜歡只有七十分,那自從她消失後,這份喜歡就成了一份執念,生生上升成了九十分。

等現在真的見到人了,嘩,一百分了。

楊野給他倒酒:“看到她,現在什麽想法?”

“她怎麽敢進這個圈子?”梁肆問楊野,“她不知道我在這裏嗎?”

楊野:“肯定知道。”他去年演了一部《等你醒來》,許恪那個角色實在是太火了,火到連楊野他媽都在看,看完還不忘贊一句小梁演得真厲害。

“她膽子未免也太大了。”梁肆冷笑。

“陳至寐的女主角可不是誰都能當的,說明她有點本事。”楊野道,“容我陰謀論一下,她說不定真打算蹭蹭你的熱度,把你們以前那點破事拿出來炒作一下,知名度有了,她就賺了。畢竟你又不可能把她封殺。”

梁肆捏着杯子不語。

“不過也說不定是另外一種可能。”楊野哈哈一笑,“說不定人家其實是想找你的,但是你人氣太高了,她的消息淹沒在了信息海洋中,為了找到你只能親自上陣,沖擊娛樂圈,與你相遇在鎂光燈下。”

梁肆:“滾。”

楊野分明就是在挖苦他。

“算了吧四哥,別理她了。”楊野收斂起玩笑神色,“你幹嘛在同一個坑裏栽兩次呢?她不找你,你也不找她。明明是她有錯在先,哪有你先湊上去的道理?搞得好像她對你影響多深一樣。”

說到這裏,楊野不由一頓。

霍明翹對梁肆影響多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幾年梁肆确實變了很多。變得內斂,變得成熟,變得沉默,變得冷淡。也許是因為那一次家裏的動蕩讓他變了,也許是因為繁忙的工作讓他變了。總之,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和他們一起嬉笑怒罵,在野道上一起飙車的少年了。

當然,楊野自己也變了。所有少男少女都變了,不是梁肆一個人的問題。

“要我的話,我就選冉染。”楊野說,“對你死心塌地的,還知根知底。”

梁肆的目光猛地射了過來:“你知道她喜歡我?”

楊野愣了一下,随即怪叫道:“不是吧?這是什麽秘密嗎?我以為你清楚的。”

梁肆擰眉:“你們都知道?什麽時候知道的?”

“不知道別人怎麽看出來的,我反正是大一那會兒知道的。”楊野說,“有一次放暑假,我去你家蹭飯,結果畫室門不知怎的沒鎖,我不小心看到冉染的素描板上畫的是你。然後我想想也對,之前你們走得近些,我還以為是因為從小長在一起,原來也有可能是她喜歡你。”

楊野瞅了瞅他的表情:“乖乖,搞了半天,你不曉得啊?之前也就罷了,霍明翹走後,你還看不出來嗎?”

梁肆面色沉沉:“我還以為那些是巧合。”

比如偶爾會穿和霍明翹相似風格的衣服,偶爾會說和霍明翹一樣的俏皮話,偶爾會像霍明翹一樣,邀請他去吃一些廉價但是好吃的小吃。他只當是他被霍明翹搞魔怔了,從沒想過是冉染的問題。

冉染在他這裏,從來都只是一個相處起來還算融洽的、父母的養女而已。他畢業後很快就進了娛樂圈,和冉染的接觸也沒有以前多,實在難以察覺她的行為暗示。

“那你是怎麽發現的?”楊野問。

“大概兩個月前,李迅說我有一個粉絲,總是在超話裏發她畫的角色圖,水平很高,有很多人喜歡,所以他給我看了幾張。”梁肆淡淡地說,“然後我看到了她加的水印。”

他還記得李迅當時說,四哥你看這個粉絲好神秘,每次都只發圖不說話的,而他只看着圖片右下角的水印不語。那個水印是一串英文簽名,梁肆和冉染上過同樣的學校,待過同樣的班級,做過同樣的作業,對她的字體一清二楚,尤其是英文花體,或許冉染自己沒有意識到,但其實個人風格實在太強烈了。

認出了水印,再回去看那些畫,便也能感覺出一些冉染的畫風痕跡。

若說只有一幅兩幅,梁肆還可當做是冉染的無聊之作,但現下這個粉絲賬號由于産量高質量好,俨然已經成了粉絲們口中的“大大”,梁肆不可能再感覺不到冉染的意思了。

但她從未親口說出來過,他也只當做不知道。

楊野:“你對她沒意思?”

“沒意思。”

“哦,那就算了。”楊野拍了拍他的肩,“以後總會遇到好姑娘的。來,幹杯!”

又過了一段時間,經紀人來找梁肆,問他有沒有興趣在柴麗萍導演的新劇裏客串一個角色。

梁肆對柴導還是挺尊敬的,他紅也離不開柴導的栽培,便拿來劇本掃了兩眼。是個皇帝,昏君人設挺新穎,是他沒嘗試過的類型。

不過他很忙,如果接下這個角色,得推掉不少工作,還需要好好斟酌。

經紀人說這部劇制作班底不錯,不過接不接随他,反正只是個單元主角,他就算不接,柴麗萍也不會生氣的。梁肆想了想,順口問了一句,演鸾妃的女演員定了沒有。倘若是個沒經驗的新人,或是個沒演技的小花,那他也不想拍。

經紀人:“這個倒是定了。你別說,雖然是新人,但是剛從陳至寐的電影裏出來,前途無量。她叫霍明翹,和新晉寐女郎搭戲,不掉你的價。”

梁肆驀地擡起頭,盯了經紀人很久,把經紀人都盯毛了:“你到底接不接?”

他眼裏翻滾着洶湧的情緒,半晌,才終于勾了一下嘴角,道:“我接。”

【梁肆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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