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行刺案17
大宋營地裏混入兩名刺客,其中一個自刎身亡,另一個逃走,自刎的那個身上有狼圖騰,初步被認定為是契丹人——也就是遼國派來的刺客,而另一名刺客的身份也不是很難猜,只要逐一排查營地裏剩下的人,大家都心中有數。
因為,張宏祖失蹤了。
這樣似乎就能和龐昱與白玉堂之前的推斷對上號來,兩個刺客,一個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好手,一個是下手都要猶豫的生手——那張宏祖不就是個連血都沒見過的書生嗎,他殺起人來會猶豫,一點都不奇怪啊!更何況張宏祖與秦侍郎還有舊怨,他與冰姬情投意合,秦侍郎偏偏就不願答應他們的婚事,這準女婿早就心懷怨恨了,如今營地裏混入刺客,他趁機殺了老丈人,栽贓給刺客,豈不是正好?
于是在許多人眼中,張宏祖的失蹤,也能看作是畏罪潛逃了。
但這個說辭有許多漏洞,其一,張宏祖是如何知道營地裏有刺客的?需知傳出有刺客的消息還是秦鵬年的屍體被人發現之時。其二,若張宏祖真想借刺客行事,那他就不會畏罪潛逃,而該留下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才是。
所以對于韓老将軍蓋棺論定下的結論,龐昱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沒有當真。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等我們自己去找了。”龐昱輕輕扣上茶杯蓋,将滿杯的花香留在容器中,皺眉思索,“但從何處查起,又是個問題。”
最令人摸不着頭腦的是那個自刎的刺客,雖說他留下了狼圖騰,但遼人的反應卻與之相悖,若真是遼人派出的刺客,他們萬不該狼狽撤離,好像怕惹禍上身一樣。并且,那刺客除了一個圖騰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特征能夠證明他是契丹人了。許是從小受訓的緣故,那刺客的須發皮膚也與遼人有細微的不同,乍看之下确實身材壯碩如北地之人,但頭發似乎黑得太純粹了些,而不像一般的北方胡人帶了點棕色或褐色的。
龐昱在地獄時聽過獄友的“科普”,越是靠近“赤道”的人種,身體裏的“黑色素”就越多,若是從大宋最南端再往南走個十萬八萬裏的,那裏的人膚色會變得更黑,而再往南,甚至有一種人皮膚黑似焦炭,黑夜裏根本看不見的那種!
那麽反之,北地人常年處在天寒地凍中,發色眸色都偏淡,尤其是不事勞作的那些王族貴族們。否則當年也不會傳出慕容氏的豔名,就連後世某位作家寫的武俠小說裏,也将慕容氏遺族寫得風流俊秀,若非他一心複國,也不會讓對他傾心的容貌似仙的表妹心灰意冷,轉投他人懷抱。
說起來,那慕容複好像和龐昱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如果慕容複真的存在,他倒想看看和白玉堂相比,二人誰的武功更高些,誰的容貌氣度更勝一籌。
不過想來應該還是慕容複不及白玉堂,整日沉浸在國仇家恨謀權篡位中的人畢竟不可能真的潇灑,在心境上就落了下乘。
想着想着,龐昱忽然回身,暗罵自己:怎麽又幫着白玉堂說話了!那混蛋桀骜不羁,還老不把自己當外人,常常占自己的便宜,有什麽好的!
白玉堂見龐昱說着說着,不但聲音變小了,連手中的茶水都涼了也不知換一盞,更盯着自己呆呆地瞧,心裏不知有多舒坦,嘴上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伸手又捏了下龐昱的臉蛋:“瞧着你爺爺看作甚?知道五爺的好了?”
“誰說你好了!無恥!”被人猜中心思,龐昱惱羞成怒,飛快反駁,打掉白玉堂的爪子後正色道,“若是公孫先生也在,他定能瞧出端倪來。可惜,公孫先生就算能從開封府過來,書信一來一往,再等他動身,那刺客的屍身早就腐爛了……”
聞言,白玉堂也正經許多:“那你不妨暫時将這刺客丢開,先去想想秦鵬年一案。”
“這話怎麽說?”龐昱好奇地看他。
烏黑的眼珠子明亮純澈,直勾勾地看着一個人時,最能勾得人心癢。白玉堂喉結上下滾動,嗓音比平時沙啞一分,卻沒被龐昱聽出來,“秦鵬年死,張宏祖失蹤,傻子也能将這兩人串聯起來。況且栽贓之人還用了心思,在刀傷上下功夫,一則說明此人對兵器頗為熟悉,二則是心思細膩,連書生體弱都考慮了進去。”
“三則,他在營地裏也有一定權力,熟悉營地布防,才能避開耳目,将張宏祖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去,造成他‘畏罪潛逃’的假象。”龐昱順着白玉堂的話往下說,眼睛陡然一亮。
“要找到有能耐做到這兩點的,首先就可以将你帶來那些朝廷官員排除了。”白玉堂也說。
龐昱接道:“餘下的,就剩韓琦手下的那些将領!”
“不錯!”白玉堂暢快一笑,心頭的瘙癢非但沒有變少,反而又加深幾分。在這世間能與他暢談,且跟得上他思路的人,可謂少之又少,如展昭那樣的雖也聰明,行事卻太有分寸了,正經嚴肅得好生沒趣。至于包拯和公孫策,他們在白玉堂眼中就是隔了輩的人,“玩”不到一塊去。
龐昱則不同,他年紀更小,心思玲珑卻又不失熱血活力,雖然有時候笨了點,武功也弱了點,但笨一點逗起來才更有意思啊!再說武功太強了,還要白爺做什麽?
龐昱完全不知對方心中所想,要是知道白玉堂對他的形容,只怕能立馬掀桌。也幸虧他不知,心思完全放在了案子上,才讓他又發現了一些問題。
“韓琦手下的人有問題,這要排查起來可不容易,韓将軍本就對我有偏見,多半不能将我的話聽進去,此事只能從張宏祖身上查起,對方既然有心叫他當替罪羊,那麽肯定不會讓他永遠‘失蹤’下去。”龐昱想了想道。
“正是如此,他不會留張宏祖太多日子,且也不會把人送去太遠的地方,以免事情生變。”白玉堂說,“何況一介書生縱然要跑,也不可能跑得太遠,所以張宏祖定然還在這附近。”
“我們一定要在那人進行下一步之前找到張宏祖!”龐昱握了握拳道。
至于張宏祖有沒有殺死岳父的可能……這點早就被他們排除了。張宏祖迂腐歸迂腐,人卻十分正氣,當初寧死也不肯将自己的字畫賣給遼人,又怎麽可能因為兒女私情捅死老丈人呢?
想起張宏祖與冰姬這對多災多難的苦命鴛鴦,恐怕消息沒多久就會傳到汴京,不管冰姬如何想,只怕秦夫人會借機取消婚事,絕不讓她嫁給有“殺父之仇”的張宏祖了吧?
而龐昱他們所做之事,雖說只求一個真相,卻也是無形中幫張宏祖洗脫罪名,間接幫了冰姬一把。意識到這一點時,龐昱的心情真是膩味得不行,他就說自己跟女人犯沖,與冰姬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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