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小白……”襲月看着蘇白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怔怔，只是憑着本能叫着了一聲小白。

襲月叫了這一聲之後就不停咳喘，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刺激，這模樣嬌弱可憐，蘇白往常最看不得襲月這副模樣。

可是這會看襲月如此，蘇白卻只是心頭火起，怒道：“你閉嘴！”

“小白……”襲月又叫了一聲，眼淚倏然落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那你為什麽要對不起我呢？”蘇白也紅了眼眶，“我對你一直很好啊，從來就沒有對不起你。”

“對不起，小白，我沒有辦法，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襲月說到這裏還想上前來扯蘇白的衣袖，蘇白卻再不想同他虛以委蛇，直接将他一把揮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長玄看了眼蘇白離去的方向，也不管天帝還在對面，就直接捉了龍湛，追趕蘇白而去。

“顧長玄！你給我回來顧長玄！”眼看着大兒子被捉走，天帝竟直呼其名，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懼怕和尊敬。

蘇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現在急于找個地方冷靜一下，他本來還抱着幻想，說襲月也是受人所誤，并不是真心要害自己。

可是今天他說對不起。

那樣的姿态蘇白再熟悉不過，是真做了錯事才會流露出的悔恨和痛苦。

顧長玄封了龍湛和擎天的法術，召了小閻王讓他把二人押送回冥界，他自己去了蘇白那裏。

蘇白猶在雲端怔神，見顧長玄過來也不說話，只是黯然地低垂了頭。

顧長玄從背後抱住了他。

“你說，如果一個人犯了錯，應不應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蘇白輕聲問道。

“那就要看，他是否值得你原諒他。”顧長玄把蘇白攬緊了些，笑問：“怎麽，你心軟了？”

Advertisement

蘇白也跟着笑了笑，“是啊，我剛認識襲月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動辄哭泣落淚的小可憐，我也尚未修煉成仙。”

“那時候襲月很堅強，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躺在血泊裏，渾身是傷，可饒是這樣，他還擡仰着頭，沒有讓一滴眼淚掉下。”

“後來大約是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來，又或是魔王過分的疼寵讓他再不複往日的堅強，總之，他變得越來越脆弱，也時常流淚。”

“我看着就覺得感慨萬千，總覺得多關心他一些他就能變好，可是關心多了，他就更依賴人更嬌弱可憐了。”

“但我并不是因着他柔弱可憐才對他好，我對他好是希望他能變得獨立勇敢些，可他想不明白，他習慣了拿可憐當資本，久而久之，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蘇白說到這裏眼睛更紅了，“他這些問題我都知道，我不在乎這些，我願意和他做朋友，可是至少，他不能害我啊。”

顧長玄把蘇白轉過來，和自己面對着面，替他抿了抿眼角，然後道：“所以，你心裏埋怨他，又有點不忍心責備他？”

“我知道這樣有點優柔寡斷，”蘇白撲進顧長玄的懷裏，聲音發悶：“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我腦袋很亂。”

“我還是那句話，”顧長玄嘆了一聲，“你要原諒一個人，也得看他值不值得，襲月并不是第一次做不利于你的事，這次給你下藥讓你差點落到龍湛手裏只是其中之一。”

“什麽？”蘇白擡眼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顧長玄親了親那雙沁水的眸子，續道：“他早就知道你對我有意，可是暗地裏卻多次向我示好，這算不算是不利于你的事？”

蘇白眼睛瞬間瞪的溜圓：“你說多次，那你你你……”

“我懶得理他。”顧長玄悶笑道。

蘇白這才松了口氣，拍着胸口道：“你沒理就好。”

顧長玄又勾了勾嘴角，“所以說，襲月并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即便你不忍心同他下手，也萬不可同他和好。”

“我當然不會和他和好。”蘇白在顧長玄脖頸處咬了一口，恨恨道：“難道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蘇白倒不是恨襲月喜歡顧長玄，他是恨襲月什麽都不跟自己說，說出來兩個人便是公平競争，或者繼續做朋友，或者老死不相往來，總歸不會是現在這樣魚死網破的姿态。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既然襲月已經做了錯事，就總得承擔做錯事代價。

顧長玄看着蘇白眼中迷霧漸漸散去，又露出自信飛揚的神色來，就摸了摸他的頭，問他：“你想怎麽做？”

“剛才打的那一下不解氣，”蘇白眉眼彎彎，“我再去好好揍他一頓，然後再想別的。”

天界。

天帝急得團團轉，擎天被顧長玄打了那麽一下之後頭昏眼花，腳下也踉踉跄跄，卻還是強自鎮定下來。

“怎麽辦？這到底應該怎麽辦？”天帝緊緊地攥着擎天的手，平日裏的端正溫和全都消失無蹤，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父君別急，”擎天咽下了喉嚨裏的鮮血，面上還是如往常那般讓人信服的穩妥神情，嘴上卻涼薄道：“大哥抓了襲月上來，本就得罪了魔界，這下又惹怒了玄冥老祖，受點苦楚也是應該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那可是你大哥！”天帝已有些愠色。

“大哥固然重要，但到底比不上整個天界的安危，倘若冥魔兩個共同圍剿天界，父君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什麽意思？”天帝終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你是故意的？這些事都是你算計的？天兒，這麽多年你獨攬大權還不夠，非要治你大哥于死地？”

“兒臣絕無此意。”

“是不是要我退位，把這位置讓給你你才安心？要不然你也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天帝已是勃然大怒。

擎天卻依舊道：“父君息怒，兒臣絕無此意。”

“你……”

“大哥我定會想方設法營救，只不過當務之急是要保天界安危，我先把襲月殿下送回魔界，免得魔王盛怒之下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擎天說完再不看天帝臉色，帶着襲月便起身走了。

“你這個逆子，你給我回來！”

擎天确實把襲月送回了魔界，只是臨分別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湊近他耳邊道：“如果不甘心，就來找我。”

襲月驚恐地瞪着眼睛看他，擎天面無表情，依舊是嚴肅冷峻的模樣，他淡淡開口：“你以為，蘇白真的會放過你？”

襲月身上顫了顫，拼命的搖頭，“不可能的，小白他不會将我如何……”

“我等你。”擎天落下這一句話之後就走了。

蘇白果然很快就過來了，襲月有些不敢面對他，就躲在襲狂霸的身後，怯怯地不敢出去。

蘇白也不強攻，只站在原地溫柔輕笑，“襲月，你出來，我們談談。”

襲月剛想出去，襲狂霸卻把人給拽了回來，怒道：“你還想怎樣，你娘害了我兒子還不夠，就連你也要再來禍害他？”

蘇白莫名其妙，“我娘怎麽了？”

蘇白摸不着頭腦，顧長玄卻從蘇白身後踱步而出，負手而立，對着襲狂霸開口：“他們兩個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不可能，誰都別想欺負我兒子！”襲狂霸一副護崽子的架勢，大有誰敢動襲月就對誰出手的意思。

顧長玄卻微微一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顧長玄說完就把掌風向着襲狂霸劈去，襲狂霸抵擋不住，被掀飛出去老遠，直到了目難企及的地方。

顧長玄又揉了揉蘇白的腦袋，捏了把他的臉道：“我去幫你拖住他爹。”

蘇白點了點頭，又順勢握住顧長玄放在自己頰邊的手指親了親。

襲月神情巨震，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只是上前一步，然後就停在了那裏，嘴唇半張不張，支吾着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蘇白拉住了想要離開的顧長玄，對着襲月勾唇，“你想要說什麽，就說吧，以前你就是什麽都不和我說，一個人憋在心裏，所以才會積攢了那麽多對我的怨恨。”

“我沒有……”

“今天我給你機會，讓你當着我的面說。”蘇白神情冷漠，目光似乎穿透了襲月的面皮，直接刺痛了他靈魂深處。

一瞬間襲月忘記了所有，只是轉頭看向顧長玄，執拗問道：“如果，我說如果，如果沒有蘇白的話，顧長玄，你會不會，對我有一點點的喜歡？”

顧長玄忽地笑了，他看着蘇白的臉，看着他注視着自己的那雙水潤亮晶的眼睛，然後輕輕地含吮上他的唇。

半響唇分，顧長玄說：“如果沒有小白，我會孤獨至死，再不會動心斷腸，更不會愛上旁人。”

一瞬間襲月淚如雨下，他哭着嘶吼出來，“為什麽，我哪裏不如他？”

“你哪裏都不如他。”顧長玄擁了擁蘇白，然後才正眼看向襲月，“即使你哪裏都比的過他，在我心裏，他也是最好的。”

“好了，別在這跟我膩歪了，”蘇白心裏感動的不行，卻故意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來，他推了推顧長玄，仰着下巴道：“你快去幫我看着襲狂霸吧，省的一會兒我欺負他兒子，他再跑過來阻攔。”

“遵命。”顧長玄笑着離開了。

襲月怔怔地看着那個人離開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恍惚，還不等蘇白開口，他已經淚如雨下。

“是不是很生氣？”蘇白看着他，垂下了眼眸，語氣輕輕，“知道你算計我的時候，也很生氣。”

“可是你先對不起我的，蘇白，明明我也喜歡他，憑什麽你卻可以名正言順的喜歡，我就不行！”襲月終于不再隐忍，他對着蘇白喊了出來。

“原來你一直這麽想，”蘇白聳了聳肩，反倒釋然了，他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着襲月道：“你對我不滿，好巧，我也讨厭你了，來吧，我們打一架。”